含嘉仓是大唐的第一粮仓,能够储存多少粮食,就是在上一世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而在现在这个时代,更是关中地区灾荒时期开仓放粮的重要保障,一个含嘉仓的储量,就等于是整个大唐一半粮仓的储量,于是足以想见,这个粮仓对于大唐的重要性!
敢于打它主意的人恐怕不多,而且要拿皇家粮仓来中饱私囊,如果被发现,这个罪名恐怕不是任何人能够担待的起的。
但提起含嘉仓,就不得不提它的前身回洛仓,当年前隋把粮仓建在了洛阳城外,隋末天下大乱,李密趁机夺取回洛仓,顿时置洛阳城陷入无粮之境地。
而手握粮草的李密底气大增,更让隋统治者恐惧的是,粮食不单是解决温饱的关键,更是成为了瓦岗军吸附民心的资本,大量饥民和缺粮的义军纷纷投奔瓦岗军,于是瓦岗军一时名声大振、实力巨升。
虽然后来因为多种因素,瓦岗军起义没能成功,但李密抢占粮草的成功战略,却成为另一个有心人的教训经验,这个人就是皇爷爷李世民。
李世民看到了粮仓在城外的弊端,他决定在洛阳城内建立粮仓,以免重蹈当年前隋把粮仓建于城外,容易被人占领的笨蛋决定。
于是这个被李世民精心设计了地理位置的粮仓:含嘉仓,便被建在了洛阳城内。含嘉仓不仅供应洛阳城里的粮食,还起着关东和关中之间漕米转运站的作用。
随着含嘉仓的日益扩大、储量增长,回洛仓继续被用来储粮的作用便越来越小,到了如今,甚至可以说是成了大唐王朝的鸡肋粮仓。
那么,既然开始不被朝廷重视,自然就会给有心人留下有机可趁的空子可钻,李弘认为,三大仓中最有可能出现投机倒把现象的,必定是回洛仓。
李素节玩味儿的看着李弘,空空的茶杯被捏在手里转悠着,想了下问道:“那为什么不可能是黎阳仓?回洛仓在城外,是容易被有心人用来投机倒把、中饱私囊,但黎阳仓离洛阳更远啊,岂不是更适合他们暗中私卖?”
“黎阳仓风险太大,如今的风险甚至比含嘉仓的风险还大,这辽东还在进行战事,要是他们敢私卖黎阳仓的粮食,估计都不用问罪可以直接砍头的。黎阳仓向来都是征收粮食后,要么是走永济渠或者黄河然后运往洛阳,要么就是往东北方向,继续水运到幽州,供给辽东前线的将士,不战之时,那里的粮仓就如含嘉仓一样,需要保证粮食足够八万人吃一年,所以可能性也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性。”李弘斟酌了下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李素节感觉让李弘这么头头是道的一分析,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很多,不再像刚一开始时,简直就像是个瞎子,一会儿担心含嘉仓,一会儿担心黎阳仓,或者是忧心回洛仓。
“不知道。”李弘看着李素节,干脆的说道。
“不知道?我跟老三给你提供了这么多线索,你告诉我不知道?”李素节放下手里的茶杯,睁大眼睛问道。
“老三李上金在哪里?益州!那是剑南道!黎阳仓在哪里?还在这河南道卫州,中间隔着一个京畿道,所以肯定不会是黎阳仓,对不对?”李弘从李素节的书房翻了半天,翻出一张老地图,看了看说道。
“不错,那怎么了?”
“那么就剩下含嘉仓跟回洛仓有问题,所以就只能等啊,等老三那边有进展了,我们这边才能行动。”
“你就这么笃定那黎阳仓没问题?”李素节深表怀疑。
李弘看着不以为然的李素节,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头顶,说道:“父皇这一辈子的憾事就是没有御驾亲征过,想要效仿皇爷爷当年驰骋疆场的梦想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些日子想要派兵西行替卑路斯复国,被我在朝堂上硬生生的给拒了。现在听母后说,这段时间一下朝,就站在辽东地图那里发呆,我估计这是又惦记上打算开春后想要征辽东了,你说,既然父皇惦记上辽东战事了,那黎阳仓敢出差错?如果父皇御驾亲征,这黎阳仓还不得堆满了粮食等着父皇?而且,恐怕早有人把父皇盯着辽东地图一事儿传出去了,这黎阳仓啊,八成的可能是没问题的。”
李素节对于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听了李弘的分析后,也只能是默默的点头同意其观点。
看着有些神色黯然的李素节,李弘笑了下说道:“你也别灰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样吧,明日咱俩就出城转转,往那回洛仓方向走走,看看是不是能够看出什么端倪来。”
“今日不行吗?现在可刚是午时。”李素节很想在李弘跟前表现一下,迫切的问道。
“母后不让我出洛阳城,平时连城里的洛水都不让我过的,这洛阳城现在住了多半个月了,我就一直在这北边晃荡,南边啥样儿我现在两眼瞎,而且还有李令月那个小奸细一直给母后通风报信,就算是明日我还得跟母后报备呢。”李弘撇了撇嘴,说着身为大唐太子的不自由。
“原来当太子这么可怜……。”
“滚……我走了,记得明日准备好,就你我再加上……加上白纯?吧。”李弘高大的身形已经到了客厅门口,不确定的说道。
走到院落里的时,便看见许王妃正带着小李璟在院子里玩耍,过去再逗弄了逗弄人家小李璟,这才在扬武的陪同下向皇宫方向走去。
纪王李慎的府邸内,卫州刺史萧守业赫然在坐,按说上元节一过,他便更不可能留在洛阳了,但萧守业却依然是留在洛阳并未离去,至于有没有人知道他还滞留于此,恐怕还是一个疑问。
“纪王此次留下官于洛阳就是为了黎阳仓一事儿?”萧守业感觉纪王有些过于慎重了,都快两年了,辽东战事从未停止,但从来没有人发现黎阳仓有什么异样。
“你是先帝重臣萧瑀之孙,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中可是有你祖父在列的,而襄城公主也是下嫁你父,你与皇家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如今许王李素节依然滞留洛阳,而且你与他也未能达成默契,如今你不觉得奇怪?”纪王看着有些盛气凌人的萧守业说道。
“那又如何?许王李素节难道会帮着朝廷告密?何况我黎阳仓向来谨慎,从来不曾出过问题,当然,如果能够按照家父与您之意,把回洛仓的粮食能够偷偷转运二十万石,那么就更是高枕无忧了。”萧守业从容的笑了笑。
如今朝廷又没有发现什么,就是那李素节,也不过知道一点儿皮毛,成不了什么气候,他母妃在皇家又不受重视,这么多年了,依然是以庶人的身份被囚禁于冷宫,他李素节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二十万石回洛仓倒是拿的出来,只是你要如何运往卫州,填补你那黎阳仓的亏空?萧氏既然想要跻身五姓七家,为何还要干这违法乱纪之事儿,你自己不清楚?你父萧锐如今掌管萧氏,这可是萧氏一族的元老的意愿,希望借助你父的影响力率领萧氏更上一层,所以啊,凡事还是须得小心谨慎才是。”纪王有些皱眉头,萧锐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儿子?
如果把这差事儿都交给萧守业,这萧守业在他看来,将会是很快步入萧守道、萧守规的后尘,早晚会被太子绳之以法。
“兰陵公主如今势大,仗着身后有太子给她撑腰壮胆,在其封地兰陵这些年一直压制着萧氏一族,萧氏引以为傲的兰陵酒,如今可是姓了李,萧氏该怎么办?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只靠声望填饱肚子吧?总得要有平日里用度的银子吧?私铸旧钱不就是希望能够多分的一杯羹?低价出售粮食,自己以私钱买回,还可以让这些旧钱合乎律法,不至于被朝廷盯上,这也是家父没办法才为之的事情啊。”萧守业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又带有怨气的说道。
纪王无声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问道:“你父亲如今可好?身体可还安康?”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本来此次元日朝会他想亲自前往,但……听说陛下想要御驾亲征辽东?不知道纪王对此事儿可有了解?”萧守业认为,纪王与当今陛下乃是兄弟,而且民间一直传言,两人关系和睦融洽,甚至前些日子的旧钱兑换之事儿,陛下就对他网开一面了。
“本王想让你父亲过来,便是想与你父亲相商此事儿,虽然说如今陛下还未决定是否亲征辽东,但再过些日子,天气暖和后,陛下想让辽东战事早点儿结束则是确认无误。”纪王眼神中含着捉摸不定说道。
“那……如果要是说服陛下不去亲征,岂不是就可以掩盖黎阳仓的亏空,我们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慢慢从回洛仓转移粮食了。”萧守业想的办法最是直接简单,但他也没去想想,让谁去规劝陛下放弃亲征辽东的想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