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流经上一世地势险要、两岸绝壁断崖的晋陕峡谷及壶口瀑布后,在龙门山与梁山的夹持下,河道最窄处只剩下了一百多米,而这也成了摆渡的唯一要道。
随着黄河继续流入中段,出晋陕峡谷后,再经上一世的晋豫峡谷,便进入河南府的洛阳城这一大段水流平缓之地,由于这一大段河面宽广,滩槽明显,加上主流摇摆不定,于是便形成了洛河、伊河等等诸多主流。
也因此流传出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一说法儿。
如今李弘他们站在丘陵上方俯瞰黄河,整个河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除了一些裸露的淤沙之外,整个大自然的美景尽收眼底。
如长龙一般的黄河安静的流淌着,身为被中国人称之为母亲河的她,难得的在李弘等人到来后,显现出了她温柔的一面。
“殿下,如今别看这黄河看似温和,但如果一下暴雨,那这河面立刻会变得更加宽阔,波涛涌动,这两岸之地,多数农田都有被洪水猛兽袭击而遭殃的可能。但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奇了怪了,竟然连河床都裸露出来了。”房先忠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气喘的说道。
“这正常,虽然此处水面落差极小,但正所谓水火无情,发起怒来可不是咱们人力可以抗衡的。”
“那……会不会是我大唐有什么冤情,所以造成了这老天对我们的惩罚?”武承嗣殷勤的把水壶递给了扬武,看着扬武递给了太子殿下,谨慎的说道。
“胡说八道,就算是我大唐有冤情,那也是因为我把你们两个不作为的给放在了工部,这恐怕就是我大唐百姓最大的冤屈。”李弘瞪了一眼满脸堆笑,随着自己的训斥,更是点头哈腰的武承嗣说道。
这两个货也是够可以的了,房先忠让他俩亲自前往黄河上游,也就是云中都护府等地去查探,是不是因为上游的凌汛导致了中游往下的水面降低,但两人竟然只是出了洛阳晃荡了一圈,找了个地方躲了七八天,就急匆匆的回来说没事儿,一切正常。
李弘手搭凉篷眺望远方,就算是上一世,他也不知道那小浪底工程到底是建在何处,但想来应该不会离洛阳很远,依稀反正记得,小浪底与洛阳之间的关系很密切。
也正是因为上一世黄河三门峡大坝的设计不全面,导致了工程的失败,才使得浪底得以出生,小浪底在总结了利弊得失后,也不得不把洪灾与旱灾结合起来。
看着放佛连接着天尽头的河面,这么多的河水,却因为没有一个闸门一样的机关,在灌溉田地之时,往往是力不从心。
那一道道沟渠像是一条条快要渴死的鱼,像是张着嘴巴努力的喘息着,就等待着河水来抚慰他们。
李弘思来想后,总觉得这并不是干旱造成的,别忘了,黄河上游的凌汛才是最为可怕的,上一世的黄河因为上游已经解冻,而下游却依然还在过冬,便导致了上游的河水在为解冻的下游越积越多,最后导致凌汛发生,淹没了大面积的农田。
而随着上游的恢复正常后,这河南道、关中等地区的河水,才能够恢复正常,也就是因为上游的凌汛,也会导致如今自己站的这个地方,随着水流湍急后,开始在这里缓冲,造成了太多的滩槽跟支流出现。
眺望远方除了能够欣赏这山河大地的美景,以及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外,对于旱情是一点儿帮助没有。
远处一行十几个‘农夫’,正在那黄河岸边来回走动,时不时用手里的长尺丈量着一些水面等等,隐约也会传来他们的叫喊声,跟考古工作者似的。
“过去看看。”李弘看看天色尚早,便率先走下去丘陵,准备往那河岸边走去。
“殿下危险,那岸边河堤土质松软,过于靠近的话,容易陷入河滩内。”武三思跟武承嗣一样,历史上都是有名的马屁精,此时听到李弘要前往河堤查看,急忙开口提醒道。
“人家都没事儿,我就能有事儿?过去看看。”李弘一马当先,扬武紧随其后,一行几十人扬起一阵烟尘,飞快的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飞奔。
一路行来,阡陌纵横的农田已经开始出现龟裂的现象,一个个原本崇文馆学子研制的水车,一个个如同摆设一样,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十几个‘农夫’看着一行人踏马而来,身后扬起着一阵阵浓厚的尘土,只是奇怪的抬头看了一眼,便立刻开始弯腰曲背继续手头的伙计。
“问问他们在干什么?”李弘翻身下马,并没有直接像那些人的方向走过去,而是沿着河堤不远处的一道沟渠,缓缓往前走。
初春时节已经从泥土中新生的绿草,懒洋洋的趴在沟渠两侧晒着太阳,沟渠上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笔直的向前延伸着,随着沟渠的拐弯而弯转前行。
沟渠里除了灌溉时河水流过,堆积的厚厚黄沙以外,也存在着一些变绿的杂草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殿下,他们是您崇文馆的学子,是在记录那河水的最低水位,说是要……什么来着,不太懂他们的说话。”房先忠亲力亲为,在太子殿下都亲自跑到了黄河边上,他要是在继续指使手下,恐怕就有些不合适了,所以只能是在李弘吩咐后,自己亲自跑到前面去询问。
李弘刚才隐约已经猜到了会是崇文馆那帮人了,如今他们的经费充足,‘无所事事’的大有人在,甚至一些人经常被国子监、弘文馆攻讦,说有失一个学子的身份。
但此事儿被告知上官仪后,上官仪只是含笑捋须:“老夫定当好好管教,多谢多谢。”
然后就跟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等到颜昭甫碰见他再询问时,上官仪则会是一脸惊讶的神情,然后便是恍然大悟:“啊?真有此事儿?多谢多谢,老夫定当查个清楚,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颜昭甫气的在国子监骂娘,但崇文馆的学子依然是该爬墙爬墙、该涉水涉水,就算是一个月两个月不在崇文馆,都没有人会着急。
最让颜昭甫生气的是,这些学子每个人在他们所谓的学问一途上,都有一掷千金的毛病,那孔明灯已经被他们放飞的只能看见一个小点了,跟个星星似的了还不满意,说什么准备逮只兔子试试,看看不能坐着孔明灯上天。
气的颜昭甫再找上官仪,但人家上官仪这次是连见你都不见了,而且那孔明灯也变得更大了还,真的把兔子送上了天,但至于是不是进了月宫,上官仪只是神秘的一笑,没告诉他答案:“你猜。”
李弘面前的十几个学子,各个都是晒得乌黑精瘦,但双眼明亮、精神头十足,相较于国子监、弘文馆的传统受学,他们更喜欢这样自由自在无束缚的受学,研究自己喜欢研究的东西。
从长安上一次的发洪水,到现在去年的荒灾以及今年刚开春的干旱,他们是已经走遍了关中、河南等地,对于那些地方的田地能够引水灌溉,那些地方只能干旱等死,甚至哪些良田需要不惜代价保护,都做了详细的分析。
而今日来这黄河河堤之上,一是测量其水位,看看上游凌汛爆发后,这里是否能够的河道能否承受的住,是否要加固河堤防护洪灾蔓延到千顷良田。
房先忠听的摇头:“这现在都一点儿水没有,你们研究洪水猛兽?”
“这是防范,学生计算过了,如果不下雨,但庄稼只要种入地里,能够坚持一个月左右,基本上就能够得到大面积的灌溉。当然,如果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够来一场及时雨就更好了。”一个学子对房先忠行礼,然后侃侃而谈道。
“你们确定是上游可能要爆发的凌汛所致?”李弘并为反对他们的理念,管他什么理念呢,现在都这个时候了,已经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理了,他们还有这份执着的信念就足够了。
“回先生的话,有一些同窗在刚过完上元节就前往云中,以及关内道的原州、灵州(宁夏等地)了,从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来看,确实是如此,特别是云中都护府管辖之地,已经开始命他们疏散牧民,远离河道有可能决堤的地方了。”这个学子认识李弘,态度上比刚才更是恭谨了很多。
“关中、河南现在有多少学子,如果不下雨你们有什么措施?”李弘抬头看了看天,可惜自己不是上一世也不靠谱的天气预报,实在不知道这天儿会不会下雨。
“如今大概有三百多名学生分散在关中、河南,所有干旱的区域,基本上都有学子在。您在安西时用孔明灯加天雷炸云的方式,我们如今想试试,但无奈神机营对于天雷的管控过于严苛,我们求助太乙城了,也没办法搞到天雷。”学子有些无奈,只是不知道他无奈的是没办法搞到天雷,还是无奈头顶一片云彩的蓝天。
“你们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吗?那可是会死人的。”李弘正色问道。
“您不是曾经说过,关于这些学问,就要有献身精神,您当年在安西都敢试试,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说完后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憨厚的嘿嘿笑了笑。
“看来你们惦记这件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危。还有,如今可是上官仪领着你们在做这实地研究?”李弘再次问道。
“是的,先生,正是上官先生亲自率领我们在研究。”而就在这时,一只信鸽振翅而来,加上那咕咕的叫声,缓缓落在了一个学子的手上。
“这是……?”李弘没想到他们的设备竟然如此先进,连信鸽都用上了。
“我们彼此之间传递信息的,天气状况变化多端,又快又急,所以就用上了这信鸽,及时沟通,是上官先生同意的。”
“好,努力吧,希望你们的诚意可以感动上苍。”李弘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们继续,而他,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请求父皇允许学子用那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