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一家雅致的茶馆内,李弘与李楚媛坐在靠窗的位子,一丝丝冷风从紧闭的窗户缝隙处顽强的钻入,让人在温热的茶室内,有些昏沉的头脑,感到一阵清明,再加上手中的热茶,倒也显得颇为舒坦。
“咋样儿?可还入你的法眼?”李弘跟特务交换情报似的,趴在案几上,看着李楚媛平静的脸颊问道。
“什么咋样儿?”乍没有反应过来的李楚媛,看着李弘愣了下,条件反射的问道。
“人啊,你看看……。”李弘悄悄的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隙,一股寒风吹进来,顿时让李楚媛打了个寒战,刚要制止李弘关上窗户,便听见李弘继续说道:“看看,站姿如战矛一样挺立,浓眉大眼、身材高大,能文能武,还懂得浪漫……浪漫不懂?就是会居家过日子啊,还不懂?就是会让你天天开心啊,会让你如公主一般……好吧,你现在就是县主,跟公主差不到哪去倒是。”
“但天天打打杀杀的,不太……好吧,是不是过于粗鲁了一些,要是能够儒雅……。”李楚媛拄着下巴,看着外面站的笔挺的许彦伯,这些日子也观察了几天了,各方面都还满意,但总觉得应该像父王那般儒雅风流、文质彬彬一些就更好了。
这个时候的女子相较于其他朝代,在男女观念上,以及婚姻的自主程度上,要比其他朝代开放、自主很多。
甚至不光是王公贵族,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在其婚姻上,都有着很大的自主权,如果不满意男方,女子是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否决掉这一亲事的。
并不会出现如其他朝代那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更改的事情,女子的社会地位在此刻还是很高度化,男女之间相对来讲,还是很平等的。
所以,当李楚媛与李弘讨论起自己的亲事儿时,并不会出现女孩子家那般扭扭捏捏的样子,落落大方的得体举止,要比无病呻吟的那种,看起来顺眼多了。
“不粗鲁的,一点儿也不粗鲁的,这只是你的印象在作祟,更何况人靠衣服马靠鞍,等明天,我让他换上一身文人士子装你再看看,保证会变得跟纪王叔一般,儒雅风流。”李弘替许彦伯做主说道。
李楚媛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喃喃说道:“那又如何,那也改不了他打打杀杀的本质不是,我看还是好好想想,等到长安后,如何給皇后解释吧。”
“你是从二品的县主爵位,他是从三品的开国侯,这也不算差了啊,虽说是高攀……好吧,我调他出军伍、入文职如何?你说,你觉得什么官职适合他?泾阳县令如何?正好我最近看泾阳县令不顺眼,换许彦伯干怎么样?”李弘为了李楚媛的亲事儿,也是豁出去了。
但不想却换来了李楚媛一个大大的白眼跟不屑:“你知道泾阳县令是谁么?你是太子殿下,能记得泾阳县令是谁?我才不信呢。”
“那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皇后给你指定的,你这么草率的否决,对得起我母后,对得起你父王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某人痛心疾首的指责道。
李楚媛却是脸色平静,一双美丽的眼睛,在李弘关上窗户后,直直盯着李弘看,直到把李弘都看的有些不自在了,才慢慢说道:“你如此极力怂恿我答应,不像是体恤身边将士这么简单啊,何况我早就听说了,这个许彦伯,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你一心撮合我俩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李弘一脸委屈,辩解道:“这叫什么话,我是为你好,怎么就成了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你是不是又干什么让皇后震怒的事情了,所以急于以我的婚事儿,来平和皇后对你的怒火?李旦、李令月可没少被你如此利用,我在皇后身边时,你就这么做过。”李楚媛两眼明亮深邃,让某人无可遁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心觉得你们有缘的,是真诚的抱着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诚心挚意,希望你们能够比翼双飞、做连理枝。”李弘死不承认,撮合两人是为了讨好母后,是为了更换太子妃一事儿。
“那我再想想。”李楚媛不放心的看着李弘那真挚坦白的眼神,谨慎的说道。
外头寒风中的许彦伯,在两人说话时,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总觉得像是有人在暗算自己。
沛王李贤的大婚,給了李治一个极佳的借口罢朝,长安城无论大大小小的官员,在沛王大婚这几日内,都不必在上朝,除了冬日里原本就不多的政事外,整个长安城的大小官员,便开始如被放出来的羊群般,挤满了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角角落落。
或是叙旧、或是寻友、或是探亲、或是在前几日雪后,走出长安赏雪、赏梅,煮酒煮茶、吟诗作赋,总之就像这段时间的长安一样,因为沛王的大婚而变的热闹异常。
民间也开始流传起来,为何太子殿下都未曾大婚,怎么就沛王大婚了?太子殿下宅心仁厚、遵守礼法,与准太子妃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像沛王与王妃那般,已经偷食禁果。
虽然这些事儿在皇家都不算什么事儿,特别是对皇子来说,打小调戏宫女、睡了侍寝宫女,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所以为了宫人所生育的皇子在各朝各代也不算少数,是有原因的。
但在所有的议论纷纷中,却是夹杂着一些恶毒的,让房先忠等人忐忑不安、忧心忡忡的留言:太子殿下之所以未能在沛王之前完成大婚,还是因为沛王暗地里阻止有关。
什么?沛王竟然派人,在太子殿下巡视江南时,暗中谋划刺杀太子殿下?
什么?太子殿下之所以未能在沛王之前完成大婚,是因为在荥阳再次被沛王暗杀?
什么?太子妃之父太子少师杨思俭,与吏部侍郎杨执柔,竟然伙同沛王,联合谋害太子殿下?
总之,因为沛王大婚而变得更加热闹非凡的长安,也因为这一些暗流涌动,让一些人的提心吊胆,睡不安宁。
这些流言蜚语,此时此刻,还一直在坊间流传,但已经渐渐的如蝗虫过境般,从西城往东城铺天盖地而来,完全不受控制。
房先忠这几日并未因为是自己女儿房慕青的大喜日子,而显得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反而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刚刚从京兆府长吏宗楚客的府里出来,神色之间更加凝重的房先忠,望了望宗楚客的府门,值此大喜日子,心头却是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前往沛王府。”房先忠对着轿夫吩咐一声,而后钻进轿子里,接着继续心神不宁的唉声叹气。
原本希望能够以沛王大喜日子为由,期望宗楚客能够命人阻止、镇压下这样坊间对沛王不利的流言蜚语。
但显然他低谷了宗楚客的强硬态度,面对他以沛王的名义相威胁,宗楚客却巍然不惧,摇头捋须的却是站在了百姓这一边。
甚至是还把这些坊间留言,当成了确凿的消息,像自己打听起了真伪。
无风不起浪?难道真是太子殿下所为?为了抹黑沛王,打压对太子之位的竞争者,太子殿下开始反击了?
但如此流言蜚语,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还是说,面对沛王大婚在他之前,让他感受到了压力,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人或许相信,曹王等人是被李敬业所杀,但自己跟沛王可是再清楚不过,曹王等人到底是死在了谁手里的。
流言止于智者,这是如今准备当新郎官的李贤,最为希望的事情,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巴不得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能够达到所为的智者高度。
面对李哲把坊间留言学的唯妙唯俏,李贤则是脸阴沉的像是飞霜六月,无比漆黑。
“等老五回来了,面对天下人澄清下就好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马上要当新郎官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李哲挤眉弄眼,这一年的时间,天天泡在兵营里,整个人多了一丝阳刚、勇猛之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精悍、勇武的王爷了。
“流言蜚语罢了,一些人的无心之言,我怎么会当真,只是担心如此一来,让老五多想而已,闹的兄弟不睦,岂不是让父皇跟母后忧心?”李贤看着整个焕然一新的王府,心里还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李哲看着李贤忧虑满满的脸,轻笑了一声:“那就好,既然你还知道兄弟不睦乃是父皇跟母后最不愿意看到的,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知道老五啥时候回来吗?”
“太子殿下的行踪,岂是我等随意猜测的?不过我大婚在即,身为太子的他,却一直不露面,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真以为我在排挤他,跟他抢夺太子之位了?再不出现,怕是连父皇跟母后对他都要颇有微词了。”李贤摇了摇头说道。
“也对啊,不过你的大婚赶在了老五的前头,一直没能赶回来,那你就多担待一些吧,不过我听说也快了,就这两三日就会回来了,你也知道,这一路上,老五在荥阳遇刺,差点丢了老命,那个时候,整个长安城都在传,你可能会被父皇跟母后,在你大婚后,立为太子了呢。不过啊……好在老五相安无事儿,总算是赶回来了,不然的话,就算是你被立为太子,这老五一回来,你说你是退还是不退?好了,不说了,我走了,礼金别嫌少啊,我又不是老五那么有钱,对了,白纯到长安了。”李哲最后一句话,把李贤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