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考场上温度顿时低了好几度。
那些坐在旷野之中考试的士子,就算披着几件衣裳,也抵挡不了刺骨寒风。
“这怕是快接近零下了吧!”林延潮披着裘衣,搓了搓手暖和了一下,又凝眉做题。
林延潮依序写了下来,下一道五经题也是自己背过的,林延潮斟酌了一下,改了改几处语句,也在稿子上写好了。
两题做完,只剩下五言八韵诗。
这时公堂上击鼓三声,按照章程,这鼓声提示考生可以饮茶水、上茅厕了。
当下不少三急的士子开始叫唤公差,公差一个个领人去茅厕解决人身大事。
这时候林延潮觉得有几分肚饿,都是早饭吃得太早了的锅。他索性直接从考篮里拿出午饭,拿起午饭得小心翼翼的,不能污了试卷,否则卷面不整,马上就会被刷下的。
午饭是果脯,千页糕,咸鸭蛋。千页糕,咸鸭蛋早就被切成小块的,免得入场时被官兵搜检,让他们替自己切片。
嗯,千页糕很赞,是城西林记出品的,里面的肥膘肉和面皮恰到好处。咸鸭蛋,果脯也是不错。
林延潮就着水一点点吃吃喝喝,为了少喝水,林浅浅给自己准备了李干。饭后正好拿起来放入口中一嚼,那酸味,刺激的自己顿时满口生津,口中那干渴之意,舒缓了不少。
一旁考生见林延潮这么早就在那吃吃喝喝,把考场当作饭馆,不由都是心底大骂,有人的强忍着无视,继续考试,有人则是受不了,拿出了吃食,免得遭受刺激。
结果有一人因不敢喝水,又吃得太急噎着了,几个兵丁连忙上前捶胸揉背的。否则当场要出人命。唉,这都是考场花絮啊,林延潮心想回去和浅浅倒可以说说,博她一笑。
吃干抹净后。林延潮开始作最后一道题,五言八韵诗,也称作试贴诗。
同考时文一样,试贴诗也是选前人诗作一句,诗作前冠以赋得二字。以规定格式而作,不可以自由发挥。
试贴诗中五言八韵诗,最有名的就是,白居易应考之作,赋得古原草送别,就是妇孺皆知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作诗林延潮虽也是有练习,但与旁人比进步不大。毕竟唐诗三百首,这个年代是人人会背。
古人诗句就这么多,自己背得下来,别人背得也是轻松。
幸亏五言八韵诗在考试里占得比重不大,考官主要还是看第一道四书题,甚至四书文里破题第一句,若是破题破得狗屁不通,那么一句看完就直接将卷子丢了,也不会耐着性子往下看。这也是没办法,否则三千份卷子一篇一篇看。周知县就是三天三夜也看不完。
所以第一题四书题重要,第二第三题就有些次要,可次要也并非不必要,是用来排名次的。
五言八韵诗。题目是‘纸作良田’,林延潮想了一下,试贴诗不求你写的多漂亮,而是要求你格式要对,就是未求句工,先求韵稳。
不过说实话。五言八韵诗并非林延潮的长,自己的强项是在经义。若换到王安石以前的唐宋,自己是休想凭着诗赋出头了。这也是没办法,穿越之前技能点没点在这上面,诗赋是要靠天赋和才情的,不是用了多少功,看了多少书,就能办到的。
不过林延潮还是认认真真地将五言八韵诗写好了,格式正确就好,至于其他,咱就不强求了。
三道题目都在稿纸上拟好后,林延潮重新看了一遍,待无大错后,就开始誉写在试卷上了。这还未誉写完毕,林延潮即看见有人拿着写完的卷子,提早到公堂交卷,并请周知县堂试。
提早交卷,一般都是学霸居多。而有勇气堂试更是学霸中的学霸,三千份卷子,凭什么是你脱颖而出,堂试能让县官多关注你一会。
若是考官看了你的卷子,再问你几个问题,搞不好会当堂将你取了,次一等也能在下一场提坐堂号。
林延潮不想搞这些,自己的卷子已是标准答案了,还要考官看什么。
待林延潮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就认认真真地誉写,专注于自己之事,别人如何是别人的,自己如何才是自己的。
按照自己节奏写下去,不要因别人交卷,有所动摇。县试第一场里考试规定是申时击鼓,击云板就必须交卷,写不完不给烛,直接扶出!
眼下离申时还老远的,自己丝毫没必要着急,一笔一划写清除了,写成董其昌那档次的书法,自己没这个实力,但清清楚楚,工工整整是个读书人就能办到。
有些士子不重誉写,写错涂改,导致卷面不洁反而给考官留下不好印象,名次降了一等。
待林延潮誉写结束交卷之时,考生交卷的也陆续多了起来,周知县也没空如前面几人那样当堂面试,而是命书吏一个个收好卷子。然后交卷的考生,走到龙门前,还是五十人一排,人满了即是放行。
林延潮提着考篮挨到门前,与考生们等了一会,待到龙门一开,众人都是急不可待地逃离了考场。
“终于考完了一场。”林延潮长吁了一口气。
县试第一场为正场,也是最重要一场,若是考得好的直接录取了,不用考第二第三场,直取入,允许参加四月的府试。
若是没取中的,要参加第二第三场甚至第四第五场。
林延潮想到,后天发案,到时候就可以知道自己的成绩了,眼下先回家吃吃喝喝。
正待这时,一人上前笑着拱手道:“兄台,考得如何?你可记得文章,我可与你点评一番,看看你取中机会多大?”
林延潮看对方一眼,呵呵地笑着道:“不记得了,我还要有事,你找别人吧。”
林延潮不欲纠缠,那人还来劲了,拉住林延潮的衣裳道:“别啊,说一说,我好替你宣扬一下,你不知我是谁,入我口中,说不准会传入老父母的耳中。”
几个闲人也是凑了过来,笼起袖子来道:“未来的秀才公,说一说啊,说一说啊!”
当我年少无知,好欺负?林延潮将对方拉自己衣裳的手扯开,看了左右一眼笑着道:“你真要听啊?那我就说说吧。”
“是啊!是啊!说说吧!”
林延潮道:“我记得我写得第一句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请了!”
“你!”众人讨了没趣,顿时散开。
“真是无聊之人。”林延潮走了几步,却见有几名考生被人拉住,簇拥在中央念起自己的文章来。考生满脸红光,念一句,众人就夸赞一句。考生沉醉于其中,仿佛觉得自己此刻已是过了县试一般。
林延潮摇了摇头,又见有几个考生痛哭流涕走出考场,一旁亲友在那宽慰。
也有得意之人,意气奋发。
众生百态,阅入眼底,林延潮提着考篮大步走向家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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