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来自草原的马队顺利抵达基辅，他们在这里围观了本地人在第聂伯河畔祭坛的秋季祭司，马队的首领又与基辅的斯拉夫贵族们交谈甚欢。</p>
这位马队首领不是别人，正是佩切涅格汗位继承人卡甘！</p>
宽大的木屋里坐满了男人，一位年轻女子也坐在其中未免很突兀。</p>
她是卡甘的亲妹妹之一的贝雅希尔，而她也是众妹妹中最年轻美丽的那一位。</p>
她绝非柔弱女子，就像其他佩切涅格女贵族一样，很小的年龄就被逼着像自己的兄弟那般学习骑马。即便自己是女人必然在未来成为母亲，她们的另一个身份可是女战士。</p>
茫茫草原孕育着数不清的游牧民族，恰是当地曾孕育出萨尔玛提亚人的亚马逊部落，那些彪悍的女战士令罗马军队汗颜。</p>
贝雅希尔不是柔弱之辈，虽不曾参与战斗，倒也是弓马娴熟。她现在更是装备有新式武器，个人的战斗力理应大涨。</p>
她随着兄长远行当然不是进行秋游，此行是为落实人生的大事——婚姻。</p>
未来的丈夫也不是陌生的外人，而是亲哥哥的结义兄弟、罗斯可汗留里克。</p>
不错，当839年卡甘竭尽所能快速地回到伏尔加河入海口地区的部族联盟驻扎地，将大量进口自罗斯的物资卸下，面对着数量惊人的熊皮与骇人的巨熊獠牙之头颅，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油然而生。</p>
佩切涅格人敬畏遥远北方的罗斯，他们也是自傲的，便将罗斯公国等同于自己的存在。</p>
佩切涅格人民众和贵族愿意称呼罗斯是一个汗国，罗斯的首领就是可汗。熊皮是厚重的保暖物，与进口的麻布混在一起，改善了草原人的衣物保暖问题。</p>
大量铁器和大量的极品白盐最是震撼联盟！</p>
那可是大量的铁矛头！轻而易举即可打造为大量的骑矛！</p>
大量的盐卸下，佩切涅格诸部在过去时光都不曾一下子拥有这么多好盐。</p>
至于部落联盟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五百匹良马！五百匹马固然也是一个大手笔，胜在大家可以专心致志于养马。只要马匹顺利输送给罗斯，佩切涅格人可以不通过战争冒险就能获得非常重要的盐铁物资。何况，罗斯人是少有的与大家建立友好关系的势力，罗斯统治者已经与卡甘歃血结义，佩切涅格人岂能辜负这等重要的善意？</p>
于是乎，贝雅希尔迎来了她的使命。</p>
她带上自己的两位侍女，骑着骏马混迹于北上的马队。</p>
落脚的第一站便是这里，第聂伯河畔的基辅。</p>
曾几何时，基辅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对不是很远的佩切涅格人、可萨人和保加尔人都保持着警惕。近年来，佩切涅格大贵族卡甘总是带着和平的态度进入森林区的基辅，一来二去民众的戒备心态愈发淡化。</p>
基辅人也有能力向草原出口麻布织物和少量皮革，固然没有罗斯公国提供的量大，对草原人多少是个有益的补充。</p>
草原佩切涅格人此番再来也不是单纯向北方出口马匹，马背上堆砌着一批硬邦邦的干奶酪和黄油，乃至是马奶酒。坐拥水草丰美的伏尔加河下游的河畔草原，佩切涅格人在竭力制作这些奶产品并忙于养马，和平的劳作就为了今年秋季的对罗斯贸易。</p>
宽大的木屋里热闹非凡，卡甘兄妹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木屋里最尊贵的基辅贵族则是马客萨克伊。</p>
敢于冒险，将远方的财宝和美妙的消息带到故乡，这样的人总是备受尊重。</p>
基辅的克里维奇斯拉夫人甚至不能算是个部落联盟，就是一批自诩同源的斯拉夫小部落守着一个公共祭坛过日子。大家不是铁板一块却也不想彼此背叛。谁做大家的话事人都可以，只要这个男人足够年富力强又有过人的功绩。</p>
萨克伊是这样的人吗？至少不全是。</p>
他有了不斐的功绩，暂时未被各个部族村落推崇为最高级话事人。</p>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功绩。</p>
木屋里尽是男人的叽叽喳喳，一众人以斯拉夫语交谈着，一双双眼睛也是不是盯上身材不高一头黑发的贝雅希尔，却不好意思指指点点说话。</p>
萨克伊使劲咳嗽几声，正式的会谈还需他这么个人物打开话匣子。</p>
“卡甘汗！我的老朋友。”他直接称呼卡甘可汗一次套近乎，“我非常清楚你们的目的，要前往罗斯做生意，此事我们基辅人岂能不参与。”</p>
“对！我们参与！”</p>
“必须参与！我们要跟着发大财。”</p>
……</p>
萨克伊话说一半，他的同族们又嗷嗷叫嚷起哄，这番态度直接把卡甘逗乐了。</p>
“朋友，你笑什么？”萨克伊嘀咕道。</p>
“我笑了吗？也许吧。看到你们的贵族这么热情，我也放心了。”</p>
萨克伊示意族人们都安静，尴尬的笑了笑，胡须为之飘动：“我听说你有多个妹妹，很显然这位……正是你的一个妹妹。”</p>
“明知故问。”</p>
“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把她嫁给那位留里克是聪明的选择，我还知道罗斯的留里克公爵也同意了。你们已经决定联姻，这可是比歃血结盟更紧密的关系。”</p>
“哦？我怎么听着，你们基辅人也想派出一个贵族之女与罗斯人联姻？”</p>
“不必了。我们的身份不如你们高贵。”萨克伊自贬的同时又明示：“但是，向罗斯输送一些女人，我们基辅人可是愿意的。”</p>
“是你们带上一些女族人北上？”</p>
“你在开玩笑吗？”萨克伊挤眉弄眼，罢了仰天大笑。</p>
卡甘见得如此遂也不装了：“我懂，我们一起偷袭斯摩棱斯克人。”</p>
“或者你们也可以有别的一些选择。”</p>
“何意？”</p>
“难道你们佩切涅格人真的以为我们的竞争者只有斯摩棱斯克人？”</p>
“还有谁？”提及偷袭劫掠，卡甘没法不来劲头，这便探着蓄着八字胡的脑袋一定要问个究竟。</p>
萨克伊这边也不含糊，他索性站起身子，众目睽睽之下指向西方：“河对岸是我们的竞争者德列夫利安人。”他又指向东北方：“你们来的时候其实可以先绕到那里，当地的拉的米奇人也是我们的竞争者。”</p>
欢愉的神情为严肃取代，卡甘明白对方的示意：“让我们发动一场突袭？”</p>
“其实你们可以，我们甚至可以联合。”</p>
“这……需要很长时间吗？”</p>
一听这个，马客萨克伊长舒一口气，他确信自己的撺掇举动成功引起了草原战士们的浓厚兴趣。</p>
这片庞大的森林区固然是地广人稀，理论上各个部族村落可以相安无事过着自己的生活。但人性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掠夺其他部族的人口、物资的行为不被认为是一种罪过。东欧的庞大森林区活像是一片黑暗森林，一个部族想要强大要做的可不是单纯藏好自己，而是想尽办法扩大自己的人口资源。</p>
基辅的克里维奇人也想扩张实力，但不想去冒大风险。</p>
如今有多达两百多名佩切涅格战士以武装商人的身份出现在基辅，合兵一道，趁着秋收刚刚结束去临近部族打谷草岂不是一件妙事？</p>
萨克伊趁机拍起彩虹屁：“以你们的实力，消灭一些小村庄不是问题。我们联合起来后，可以有更大作为。我们向西进攻德列夫利安人，要通过沼泽区，必须乘坐船只前往，这对你们的骑兵很不利。但是进攻拉的米奇人，就完全不是问题了。”</p>try{ggauto();} catch(ex){}
“让马匹安置在你们糟糕的独木舟上，确实我们的战士可以不畏惧，就是我们的战马会惊吓过度。如果是走陆路进攻你说的拉的米奇人，我是愿意的。但是……”</p>
“你在顾虑？我知道你顾虑。”</p>
卡甘抬起头：“那就给我一些可以立即支持你的理由。”</p>
“我们可以发动一场突袭，这不会浪费很多时间。我们都出动骑兵争取速战速决，我知道他们的村庄，作为向导我会保证联军不会迷路。”</p>
“是这样吗？”卡甘的脸上露出凶狠的微笑，如同一头狼盯上了无助的小羊。他拍打着大腿：“我还以为你是鼓动我们联合起来强袭斯摩棱斯克人，居然是拿你说的拉的米奇人开刀。”</p>
“至少这样做非常保险。”</p>
“难道拉的米奇人很弱吗？”</p>
“人口少，整体不强。原则上他们和我们有亲缘关系，可是不愿意加入我们。对付这种人，我们基辅的手段自然是要敲打一下。再说了，我们也需要一批女人，想必你们也同样需要。”</p>
“的确，我们需要外来的女人生育我们的孩子。”卡甘如此答之。</p>
男人间的这番话语颇为野蛮，完全不顾贝雅希尔这个女子的存在。贝雅希尔不觉得如何，她无法与所谓拉的米奇人的女人产生任何的共情。</p>
萨克伊也有另外的顾虑，他向卡甘坦白：“我还是警惕斯摩棱斯克人，去年我们得手了，今年我担心他们会采取戒备。”</p>
“你是觉得我们草原的勇士难以胜利？”</p>
“还是小心吧！斯摩棱斯克人口众多，如果……”</p>
“算了吧。你不过是一介卖马的男人，还是不懂我们草原人的战斗方式。”</p>
卡甘的确是贵族，而萨克伊并非基辅斯拉夫人的世代贵族。他看得出这个萨克伊其实是想通过战功，在其社群中捞取更大的政资资本以好晋级他们的“可汗”之位。</p>
萨克伊做了基辅人的“可汗”显然对佩切涅格部落联盟是有益无害的，他本人虽然看不起这群基辅人，也清楚意识到佩切涅格面对当前的国际局势，有能力发展一些有实力的盟友就当尝试建立亲密关系。</p>
与潜在盟友通过合并作战，是确立良好关系的捷径。</p>
这不，卡甘做出豪言：“拉的米奇人要偷袭！斯摩棱斯克人更要袭击！我会留下少部分兵力照看我的商品马群，我会亲率二百精锐骑兵发动进攻。你们当如何？”</p>
“一百名骑兵！”萨克伊咬咬牙说。</p>
“一百骑兵？你们真有这么多吗？”</p>
“当然是有的。”</p>
“好吧。你！”卡甘直指萨克伊的脸，“你是卖马商人，谈及马匹的事你不会说谎。听着，我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耽搁我前往罗斯，你还有你们基辅贵族们都有罪！还有！如果这场突袭我不能捞到满意的好处，你们也都有罪。”</p>
萨克伊不甘示弱直面威胁：“我们将合作得非常愉快，我以荣誉担保，我们的联军会获得光荣。”</p>
萨克伊这是再拿自己的一切去赌，他要做大家都认可的话事人，拿出战功就是一个捷径。</p>
佩切涅格人的马队有接近二百五十名骑兵，另有商品马二百匹。这支武装商团的规模比去年的少，卡甘此行的目的也非常明确，买了马匹后竭力购买罗斯人的铁器和盐。归根到底草原人最需要的就是盐铁。</p>
马匹是商品，如果可以掳到一些女人卖给罗斯人，商品总量就大大增加了。</p>
毕竟去年时光，尊贵的留里克可是拍打着胸膛，要求尽可能的向他的罗斯输送人口。原则上只要出口除老人外的各种人口都是可以的，罗斯并不挑剔，其中年轻的女人最佳。</p>
卡甘动心就在于此，这不，他立刻开始整军备战。</p>
佩切涅格骑兵开始集结，甚至是卡甘的妹妹贝雅希尔也戴上贴皮盔放下护脸的镀银面具，打扮成男性战士的形象加入骑兵队。</p>
“其实你没必要参与进攻。”卡甘劝阻妹妹。</p>
“何必呢？如果我是男人，你就不会拒绝我。即便我是女人……再说了，你说过的，留里克的妻妾们都是女战士，罗斯人的女战士善用弓矢，我也是完全一样的。”</p>
她的话很有道理，卡甘只好顺从。</p>
佩切涅格骑兵所来皆是部族联盟劲旅，固然他们相对于可萨人、马扎尔人和保加尔人并不强，在草原上靠着“非接触式”的赖皮战术，也能折腾得敌手没脾气。</p>
卡甘毕竟在罗斯居住过很长时间，他给罗斯人训练骑兵的同时也目睹了罗斯人的战术。他发现了自己的佩切涅格与罗斯的共同点——军队都很喜欢使用弓矢。</p>
如此这支佩切涅格马队战士装备了两种远程武器——十字弓与反曲弓。</p>
十字弓之弓臂就是一张反曲弓，前端的套环可套在马鞍上，士兵双手拉住弓弦后仰即可上弦完成，甚至是平时不容易做到的极限大拉距蓄力。如此士兵即可端着十字弓射击，乃至下马趴卧射击。</p>
另一件自然是传统的反曲弓，搭配骨簇、铁簇箭矢。</p>
再搭配短矛、进口的罗斯钢剑和手斧。</p>
所有骑兵都拥有金属面具，头盔上还插着棕色花斑的羽毛。佩切涅格骑兵的集结让所谓的基辅骑兵望而生畏。</p>
无他，萨克伊为了应付卡甘的要求，也是懊恼自己逞能非要拿出一百骑兵，他这番真的凑够了这一百骑，质量可谓一个笑话。</p>
皮毯子盖在马背上，麻绳做好脚蹬子，手持短木弓和短矛的农夫就坐了上去。马匹并非优秀，甚至大部分没有铁马掌。</p>
固然其中也有装备不错的战士，无出其右的都是去年跟着萨克伊去过罗斯的兄弟们。他能拿出五十名骑兵，这番不得不拿出一百骑，就是给了佩切涅格嘲讽的笑料。</p>
虽是如此，到底这些家伙都是盟友。</p>
从开会到发动对拉的米奇人村庄的进攻中间就只间隔两天。</p>
当骑兵出马，立刻展现出远超步兵的机动性，即便他们皆已进入森林区活动。</p>
他们的出发地之基辅定居点，与千年后的基辅地理上完全重合。他们进攻的目标区域则是千年后的切尔尼戈夫东部的森林区，拉的米奇人就住在这里。</p>
在形势上，拉的米奇人虽然人口远远少于基辅的克里维奇人，却是与基辅民众控制区直接接壤，这便产生了直接的利益冲突，所谓打猎权的冲突。</p>
如果能站在上帝视角俯瞰大地，卡甘会果断选择带着全部的马队直接杀奔而去，获取收益之后就直接北上了。</p>
他听信了萨克伊的描述，要打完这场突袭后，将一批战利品在基辅地区消化掉，再带着大军二度北上。</p>
这自然会消耗一些时间，一想到征伐的人口掠夺之收益，他坚决执行这场军事冒险。</p>
见得佩切涅格人态度如此坚定，作为战争的实际发起者的基辅新贵的马客萨克伊，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p>
三百骑向着目标而去，这一切拉的米奇人浑然不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