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一旦有了,洪衍武马上着手实施。
他心里明白,这个营生虽然谈不上违法,但却是不符合烟酒经营方面相关规定的灰色生意。
要想做得踏实、长远,怎么也得有个合法的店铺来打掩护。
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让宋国甫帮忙,给“淘气儿”和“顺子”一人批了一个烟酒小卖店的执照。
要说这件事,这俩小子还挺有福气的。
因为国家虽然已经有心实行烟草专营制度,已经在1982年1月1日,成立了国家烟草总公司。
但执行细则一直推迟到1983年9月23日才正式颁布。
而对市场起监督管理作用的烟草专卖局成立更晚,直到1984年1月6日才开始正式履行职能。
说白了,这就是赶上了一个交接过度的窗口期。
等于现在的烟酒批发业务,暂时还是糖业烟酒公司在负责。
宋国甫只需跟区里的糖业烟酒分公司打了个招呼,执照就批下来了。
否则这要是等到一年之后,那就麻烦事儿可就多了。
甚至在专营制度出台到烟草专门局成立之间,到底还能不能办这方面的经营执照,恐怕也两说着呢。
当然,由此也可以看出,烟草市场的混乱确实到了国家忍受不了的程度。
实际上,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由于京城卷烟市场缺乏统一专门机构的领导管理,市面上呈现出的是多头批发的混乱局面。
这是因为除了与经营卷烟业务相关的批发单位外,在利益驱动下,许多单位,包括外省驻京单位全都一轰而上,争抢卷烟批发权。
以致出现当时京城卷烟市场二三级批发单位多达470多家的不正常现象。
这就是烟草专营制度为什么会出现的原因。
不用说,既然有了合法执照,那么跟着的就是要找经营地点了。
按说这年头租房可不方便。
因为经济属于方兴未艾的阶段,房租不高吧,还谁都缺地方,真没什么人愿意找这麻烦的。
要搁一般人,能凑合找着个地儿就不错了。
至于房子的位置和条件就得完全随机了,千万别惦记有多好。
可偏偏洪衍武不一样,他有朋友啊,这事儿也沾了宋国甫的光。
人家“大果脯”根本没让他操一点心,就完全按他的要求,在西城区东西两头租到了条件相当不错的房子。
那是两处街道集体企业的房,虽不是闹市区,却临着大街,而且离公交车站和地铁也不远。
很方便以这两家店铺为中心,今后把业务范畴覆盖到周边地带。
除了地理位置不错,房子面积也是不小。一个四十多平米,一个五十多平米。
而空间充足的好处就是,除了最外面用不大点的地方,摆上几个柜台,搞点充门面的零售业务之外,后面的地方都可以按照洪衍武的想法,打隔断设立单间。
这样,就会很方便与找上门来的客户进行具有私密性的业务交流,也会让对方减少顾虑。
说白了,就没有这么合适的房了。
有了执照又有了营业场所,按说就能开张了吧?
不,那是对别人。
其实对洪衍武他们来说,根本不指望烟酒零售赚钱。
那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宝”全压在烟酒回购上呢。
所以还缺最后一样关键的东西——电话。
这个东西宋国甫可就无能为力了,人家邮电口儿的用不上他,也就不尿他。
但他可以帮忙问问门路,牵线搭桥。
所以洪衍武在二月初,精力就几乎都放在这事儿上了。
请客送礼跑了有半个月,总算是把两个电话的名额跑了下来。
初装费一千块,这是按区属街道企业算的。而市话的电话费是包月的,每月固定二十。电话机月租费六块五。
这个价儿要搁一般人恐怕得够心疼的。
可洪衍武不在乎,他深知信息传达渠道在商业经营中的重要性。
说实话,这年头靠人头传达消息才是真苦呢。
别说一千了,就是一万也得装啊。
真要是政策允许,他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经营据点都按上一部电话才好呢。
这话一点不夸张。像这次他听人家说,现在个人住宅也可以申请电话了,初装费才四百。
他当即就决定这事儿只要一忙完,马上就再去玄武区邮电局申请,先给自己家里和老宅那头安上电话再说。
应该说,到这一步,一切硬件已经就绪了,最后还欠缺的就是如何吸引客户上门了。
或者是说,该如何让客户知道洪衍武他们经营这方面业务,主动联系他们。真让他们上门去收购也是一样。
那该怎么办呢?当然得打广告了。
这年头的广告当然还不能随便登。
提供的广告内容在任何媒体的广告部门都必须得经过审核,这是一个前提。
再者说,这项业务也只针对单位,不对个人。
所以洪衍武能选择的也只能是见不得光的法子——散发小广告。
在这方面他已经有了些经验,还找上次给服装夜市印传单的印刷小厂。
但具有突破性的是,他这次决定采用定点投放的方式,让底下人去各个机关部委的宿舍区大院,有针对性的“扫楼”投放。
所以他要印的,可不再是上次那样在大街上发放的草纸广告了,而是改成了便于塞进人家门缝里的小卡片。
当然,因为是两家烟酒店,卡片也需要印刷两种。
但这种卡片正反样式是一样的,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
除了“诚意求购高档烟酒,欢迎电联或上门咨询”的广告语之外,就是两家烟酒店各自的名称,联系人的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了。
就这样,名片这玩意也因为洪衍武,超前于原本的历史,在京城出现了。
只不过,并不是什么高端的身份象征,而是应用在了低端的偏门生意里。
要说还真管用,这种卡片小广告投放了仅三天,就有生意通过电话找上门了。
此后,每天来电都在增加,而不出一个礼拜,随着广告继续投放,电话已经有了应接不暇的势头。
为此,“淘气儿”和“顺子”都分别找了人替换着帮他们接电话了,否则谁的嗓子也受不了。
而具体的收获就是,短短的一周之内,两家烟酒店就得到了近一百三十余条高档香烟,和近百瓶的美酒佳酿。
别的不说,仅冲能收到三瓶1966年前出产的“老飞天”茅台,和两瓶1972年的“黄酱”特需茅台。
洪衍武就知道,自己这次又作对了。
这足以证明广告投放的精准,证明电话是与官员家庭最方便的沟通方式,而且市场对这方面的服务需求旺盛,他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
因此他心里好一通狂喜,爽快的把收购价格又调高了不少。
香烟视品种定在了原价的百分之一百三十到百分之一百五十。
而名酒定在了百分之一百四十到百分之一百六十。
如果是年份久远的茅台、五粮液甚至可以高达百分之二百。
这样就是说,大家伙用越低的价格收东西,他们就挣得越多,低于洪衍武收购标准的钱全是他们自己的。
这对每个人,当然都是一种强大的鼓舞。
现在每家店差不多七八个人,如果按照已经取得的成绩来算,才一个星期,他们每个人的平均收入就在百元左右了。
更别说谁都看出如今生意才刚起步,眼瞅着钱景一片大好,好戏还在后头呢。
总之,正当同时代的许多人还在寻找勤劳致富的机会,想办法靠从事加工、生产、零售积攒第一桶金的时候。
就在希望集团的刘永好在农贸市场贩卖鸡雏,万科总裁王石在火车站的货场里搬运饲料的时候。
洪衍武带着他的人已经跳过了这一艰苦创业的起步阶段,开始靠“信息”来舒舒服服的挣钱了。
甚至他们还想到了有朝一日,或许还会从这些顾客身上开发出进一步潜力可能性。
为此洪衍武不但鼓励大家伙尽量和那些官员家庭多接触,与之成为“亲近的朋友”,让他们成为铁杆的回头客。
他也要求大家伙,要把做成的每一单生意的信息,乃至后续得到的信息,都及时准确的记录下来。以方便他进一步的整理留存。
比方说,每一单生意,卖主的名字,职位,工作单位,住址,联系方式,家庭成员情况,什么时候卖了些什么,在哪儿交易的……
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