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父亲大人改变决定了?”
听了陆康的话,跪在地上的陆儁喜出望外,瞬间就停止了抽泣。
而武如意的脸上则掠过一丝忧虑,虽然陆康的死会让陆家元气大伤,但既然刘辩已经动了敲打陆氏之心,如果陆康还恋栈权位,那么陆家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当然,如果陆康主动告老还乡,或许也能够让陆氏平安的度过这一劫;但那样只会让风光无限的陆家显得不堪一击,在皇权的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在世家大族面前威信扫地,所以比起告老还乡,陆康的死对武如意与陆家更有好处。
陆康以一个正常的理由死去,虽然会让陆家的台柱暂时坍塌,但陆家的根基与威信依旧在,他日等陆逊长大成人,或许陆家还能东山再起。如果惹恼了刘辩被连根拔起,那么陆家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从这个层面上讲,武如意最希望陆康能够痛痛快快的去死,否则她也不会连夜冒着滂沱大雨来到陆家,更不会随身携带准备好了许久的毒药。
陆康并没有回答长子陆儁的话,面无表情的道:“参照黄琬死后封安陆县侯,卢植死后封范阳侯,老夫死后十有八九也会被追授县侯。”
“父亲大人一定要死么?”陆儁闻言,又接着哭泣了起来。
武如意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下:“叔祖父尽管放心,你的功绩远在黄、卢之上,封县侯绝无问题,或许还能够成为大汉第一个公爵呢。如意一定会尽量帮叔祖父争取最高的爵位,也会帮叔祖父进入紫金阁,受百姓的祭拜!”
“呵呵……”陆康抚须微笑,“成为大汉第一个公爵?老夫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求死了!”
笑罢才直奔主题,对陆儁道:“儁儿啊,为父这个决定或许对你不公,希望他日你莫要记恨于我!”
“父亲何出此言?”陆儁一脸大惑不解。
陆康肃声道:“你能够做到学部员外郎。与为父的提携不无关系。但你弟公纪(陆绩)尚未出仕,为父撒手人寰后就再也帮不上他的忙了,所以为父希望你能把爵位继承权让给公纪。”
没想到父亲临死之前竟然来了这么一句遗言,陆儁心中登时如同吃了一只蟑螂。颇为不是滋味,抽泣声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面露不悦之色。
陆康耐心的解释:“儁儿啊,论权谋与城府你只能算是中庸,公纪比你强出一大截。日后靠着他与伯言齐心协力,或许还能让陆家保持今天的荣耀。而让他继承为父的爵位,定然可以助公纪平步青云,所以你就原谅为父自私这一次吧,我不仅仅是为了公纪一个人,也是为了整个陆家。”
“好吧!”
陆儁心中虽然颇为不是滋味,但也不能拒绝,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两个字。
心中此刻想的竟然是这老头在朝堂上怎么没咯血而死呢?那样的话肯定比死在家中要轰动的多,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临死了竟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这可不是剥夺了自己的荣耀,而是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只能眼看着老二的后裔风光无限,自家却只能干咽唾沫。
“都出去吧!”
交代完了后事陆康这才放心,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出房门,“老夫该上路了,这一生风光至此,死而无憾!”
“呜呜……父亲大人!”陆绩嚎啕大哭。
陆儁干嚎了几声,第一个退出了房门,此刻心中百感交集,难以名状。
陆骏、陆舒、武如意等人也跟着啜泣。虽然百般不忍还是陆续退出了房门,站在瓢泼的大雨中,等待陆康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刻陆家的参天大树就要轰然倒下,再也没有人为陆家遮风挡雨。陆家未来的命运,要靠他们这些人掌舵。
过了片刻功夫,书房内响起了“咚”的一声,陆绩带头冲进了书房。
只见太师椅侧翻了过去,陆康神态安详的躺在地上,四肢动也不动。已经停止了呼吸。
“呜呜……”
“父亲……”
“叔父……”
“叔祖父……”
看到陆康就此撒手人寰,五个人跪倒在陆康的遗躯面前,一起啜泣呜咽。
金陵的天空,大雨滂沱,雷鸣电闪,一道道闪电划过苍穹,将这座繁荣巍峨的京城照耀的亮如白昼,让人心惊胆战。
寻常的百姓躲在坑头上怀抱着婆娘与瓜娃子,不停的念叨:“这样明亮的闪电几十年难遇啊,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啊!”
尽管大雨瓢泼,但陆康辞世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迅速的传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毕竟身为当朝司徒,文武百官之首,如此重量级的人物突然辞世,还是让所有人感到震撼。
乾阳宫,同样被滂沱的大雨笼罩。
刚刚从交州前线返回京城的刘辩并没有去宠幸任何妃子,而是来到唐后的水晶棺旁边静坐凝思,从晚膳过后一直枯坐到半夜,思考这段时间的得失,评断自己的对错,静坐修身,修炼城府。
水晶棺里的唐婉音容笑貌如昨,仿佛沉沉睡去一般,让刘辩犹记得当初刚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是她,那时只有这个手无傅鸡之力的女人陪伴着自己,如今自己已经手握百万雄师,而她却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唐婉啊,朕曾经答应过你立齐儿为储君,朕说到做到。只要齐儿不犯下大错,朕百年之后,他就是大汉的皇帝,朕很欣慰在这段混乱的时间内百官们一致拥护齐儿登基,众望所归。这样就算朕有朝一日驾崩了,也可以在九泉之下安心了。”
刘辩盘膝坐在水晶棺面前,望着里面唐婉栩栩如生的面容,喃喃自语,语气平静的仿佛是在与活人聊天。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这座被命名为“婉容堂”的大殿外面响起了郑和的声音:“陛下,出大事了!”
“何事?”刘辩也不回头,面色如霜的吐出了两个字。
“司徒大人辞世了,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听闻陆文龙将军战死沙场,老司徒悲伤过度之下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撒手人寰了。”郑和抱着湿漉漉的拂尘,摇头叹息。
刘辩既有些意外,又不意外:“陆司徒去世了?”
“嗯!”郑和点头。
刘辩缓缓起身,肃声道:“传朕旨意,追封陆司徒为太傅,追授广陵郡公,由子孙世袭罔替。葬入忠义祠,并在紫金阁立塑像,供百姓世代景仰,辍朝三日,以国礼厚葬。”
“奴婢遵旨!”郑和抱着拂尘,尖着嗓子答应一声。
刘辩长舒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传朕旨意,追封陆文龙前将军封号,追授虎林亭侯,由直系亲属承袭,世袭罔替,并在凌云阁立塑像,供万民瞻仰祭奠。”
“奴婢遵旨!”郑和再次答应一声,然后连夜出了乾阳宫赶往陆家去传旨。
刘辩叹息一声,踱步走出“婉容堂”,站在滂沱大雨中,呢喃道:“人在帝位,身不由己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陆司徒啊,朕其实只想逼你退位还乡,你何苦做的这么刚烈?若你的在天之灵能够听到,朕在此对你承诺,只要陆氏不做出逾礼之事,朕不会再为难陆家!”
想到这里,刘辩不由得潸然泪下。一阵踉跄。
“世人皆知帝王家最是无情,可谁又知道高处不胜寒?”
刘辩的嘴里泛着苦楚的味道,彷徨的转过身来,慢慢的走向唐婉的水晶棺,只有她在笑着面对自己,无论自己对与错。
“世人皆看到了帝王铁血无情的冷酷一面,谁又知道帝王背后的凄凉?为了大汉的江山,为了天下的稳定,为了黎民苍生的太平,逼得忠心耿耿的老臣走上绝路,谁的心里又会好受?世人只看到了皇帝高高在上的威严,看到了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可谁又能知道背地里朕不会比任何人好过半分?”
刘辩坐在水晶棺前面,面对着唐婉的遗容呢喃自语,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不觉间,不知何时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门外的太监也无人敢来打扰。
朦朦胧胧中有脚步声响起,刘辩缓缓睁开眼睛,面容露出憔悴疲倦,有刺眼的光线传来,天色已经大亮。
回头看去,却是一身缟素的武如意缓缓走来,那凄楚的模样让人顿生怜惜之感,果然是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陛下,昨夜叔祖父听闻文龙战死沙场的噩耗,悲伤过度之下,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撒手人寰。”武如意跪在刘辩的背后,缓缓说道。
刘辩叹息一声,颔首:“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告诉你陆文龙战死沙场的消息了!”
“多谢陛下对叔祖父以及文龙兄长的封赏,臣妾特地代表陆家前来谢恩。”武如意跪在地上,温驯的像一只小猫,根本让人联想不起那个叱咤风云,纵横捭阖的女皇。
刘辩肃声道:“陆司徒乃是从龙之臣,劳苦功高,朕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武如意又道:“叔祖父一生忠心,勤俭朴素,两袖清风,乃是天下百官之楷模。臣妾想在宫中给叔祖父守丧一年,请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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