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而激烈的鏖战在宽约三里的战场上拉开,一万二千唐军与一万余大食联军混战在一起,
唐军六千枪骑军为主力,而六千弓骑兵分为两个侧翼,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阵型,相比唐军的阵型完整,唐军的布阵虽然简单,但却是针对大食联军的弱点而来,他们的弱点就是临时拼凑,缺乏整体协调,而且实力均衡不一。
针对这个弱点,李庆安便采用了整体作战,先击弱后打强的策略,将大食联军各个击破。
大食联军因缺乏整合训练,就显得散乱得多,除了三千余大食军组成方阵外,石[***]与突骑施便已完全散乱了,各自为阵,但朱迪尔也知道自己的弱点,他命喜欢散兵作战的突骑施人对付唐军枪骑兵两侧,而石[***]队也组成方阵,策应在自己的身旁。
大食军迎面遇到的,便是段秀实指挥的六营瀚海军精锐,两支军队如巨浪拍击,轰地撞击在一起,刀枪突出、铁骑嘶鸣,吼叫声、惨呼声、骨骼的碎裂声,临死前的哀嚎声,直杀得血肉横飞,残躯断臂落满一地,战场上命如草芥。
荔非守瑜率两千弓骑兵在大食军左侧疾驶如飞,箭如密雨,射向大食军方阵,有力地策应段秀实主力的正面作战。
而白孝德、白孝节兄弟则负责负责对付突骑施人,他们虽是龟兹贵族,但自小勇猛过人,弓马娴熟,他们各率一千弓骑兵,以强弓硬弩压制住突骑施人对唐军两翼的冲击。
李庆安和都摩支是‘老朋友’了,打了多年的交道,都摩支的儿子都罗仙便是死在李庆安的箭下,他对突骑施人了如指掌,知道突骑施人色厉胆薄,喜功而惜身,都摩支虽然和自己有杀子之仇,但他绝不会因要报杀子之仇而丧送了自己的根本,他的根本不是土地,而是手下部族,他也不会为任何人卖命。
他们是草原上的狼,狼的特姓是惧强凌弱,遇到弱小绝不落后,爪牙比谁都锋利,而遇到强敌则会远远躲开,都摩支就是这样的狼。
正是因为对突骑施人的透彻了解,李庆安并没有把兵力过多放在突骑施人身上,他知道,只要稍微有风吹草动,都摩支跑得比谁都快,在对突骑施人的了解上,李庆安明显强于朱迪尔,朱迪尔命突骑施人从侧面进攻唐军方阵,但他却不知道,都摩支之所以能从苏禄可汗的年代活到现在,就是因为都摩支有一套明哲保身的法则。
也正如李庆安的了解,都摩支虽然气势汹汹,但他并没有尽全力攻打唐军,他命令手下在唐军侧面来回奔驰,大声呼喝,造出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始终没有组织过一次大规模的突击,只是命少量的突骑施骑兵进行试探姓的进攻,一旦遭遇唐军弓箭反击,便立刻旋马退回,打了近一个时辰,他的损失只有不到六百人,始终保存着实力。
都摩支一边指挥进攻,一边观察两军的形势,这次北庭军大军压境,极可能是唐王朝要恢复对碎叶的统治了,而大食人内战正酣,他们怎么可能抵御唐王朝的西进,都摩支深知自己的领地将不保,但他又不甘心,渴望能借助朱迪尔的力量赶走唐军,可眼前的形势却越来越对大食军不利,都摩支已经在开始思量后路。
唐军在全力攻击大食联军的弱点。
南霁云和雷万春各率一支骑兵,如剔刀和铁拳冲击着大食军和石[***]的左右两翼,目的是要将其联合方阵打散,南霁云的大铁枪长达一丈五尺,锐利无比,舞动如暴风疾雨,在敌军阵中左冲右突,锐不可挡,长枪刺透敌军胸膛,将其高高挑飞,惨叫声在空中长鸣,这时一员大食敌将从侧面突来,铁枪滑过,两人短兵相接,南霁云左手持枪,右手拔出横刀,反手闪电般一刀劈去,将大食将领的头颅劈去一半,战马拖着死尸而逃。
“杀啊!”他喝声如雷,身旁两营唐军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剔骨刀,瞬间将大食军阵和石[***]阵截成两段。
唐军战鼓骤然敲响,鼓声隆隆如雷,唐军的灭蚁战术发动了,这个战术由雷万春来执行,他率四营二千骑兵,目标直指羸弱的石[***]。
雷万春号称北庭第一猛将,勇猛异常,他身材雄伟,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俨如巨灵神下凡,手执两柄各重五十斤的大铁锤,铁锤翻飞,劲风扑面,锤影如雪片飞舞,凶猛如熊,他身边有一百锤骑兵,个个膀大腰圆,力大无穷,他们均提两柄铁锤,随跟雷万春左右,形成了百锤阵,百锤阵经过之地,石[***]无不脑浆迸裂、骨断筋折,死得凄惨无比,
雷万春率两千唐军一路奔杀,势如摧枯拉朽,将石国骑兵杀得人头滚滚落地,血流成河,石[***]被杀得胆寒心裂,斗志涣散,雷万春的百锤阵突至,无不四散奔逃。
石国王子远恩脸色惨白,唐军的强大使他已经意识到,这一战大食军极可能会败,那么石国协同大食军参战的后果会是什么,他不敢想象了。
“二王子,我们抵挡不住,败局已定了,投降吧!”一名满身是血的石国将领冲到远恩面前大声吼叫。
“投降!”远恩一阵茫然,他能投降吗?
“投降吧!否则我们石国就完了。”
将领话音刚落,他忽然一声惨叫,一根长矛从他前胸透出,监督石[***]作战的大食将领拉舍尔满脸狰狞道:“你竟敢蛊惑军心!”
他拔出长矛,怒瞪远恩道:“死战到底,不准任何人言撤退!知道吗?”
远恩望着他带血的矛尖,胆怯地点了点头,拉舍尔又对一名军士道:“速向将军求救,说石[***]势危。”
不等他的军士去报信,后面的大食主将朱迪尔已经看出了形势危急,石[***]队很可能会先溃退,他急回身对副将侯赛因道:“你继续指挥战斗,”
他又对五百亲卫下令,“速随我前去支援石[***]。”
一直跟随在朱迪尔身边的五百精锐发动了,他们都已经换上了从伊吾军身上缴获来的明光铠,骑着神骏无比的阿拉伯战马,每人配备有二十根飞刺短矛,这五百人是骁勇善战的贝多因人,个个都是马上枭雄,在开元年间朱迪尔参与镇压粟特沙里克起义时,这五百名贝多因人便一举击溃了三千起义军,屠杀起义军和他们的家眷近万人。
在几天前击溃伊吾军的战役中,正是这五百贝多因人率先击败了沙陀人,继而又杀死唐军主将韩志,他们是朱迪尔的王牌军,往往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此刻眼看石[***]要溃败,朱迪尔便派出了这支百战之军。
五百贝多因人一起策马疾冲,萨拉丁雄鹰大旗在空中飞扬,这是大食主将移动的标志。
李庆安一直便在关注这面大旗,只见大旗向石[***]阵移动,这是朱迪尔亲自来救石[***]的危势了,为对付这支犀利的阿拉伯骑兵队,李庆安拿出了他专门为之准备的秘密武器。
他回头对荔非元礼喝道:“你可以出战了。”
此时的荔非元礼全身重甲,手执一柄一丈八尺的陌刀,在安西时,他便曾是李嗣业陌刀营下副尉,来北庭后,他从瀚海军中挑选出一千高大臂长的军士,准备训练成北庭陌刀军,只可惜陌刀难铸,北庭在几个月内,也只造出了六百把陌刀,便临时组建了陌刀营。
这六百重甲军就藏在六千枪骑兵中,他们是李庆安用来对付五百贝多因人的秘密武器。
随着一声令下,六百重甲陌刀军跟着荔非元礼向敌军的帅旗奔去,李庆安也一催战马,率数百亲兵,赶去石[***]的战场,此时,石[***]便是大食军的软肋,它的败亡直接关系到整个碎叶战争的胜负。
贝多因人一出场便表现出他们疾速和彪悍的特姓,他们俨然狂风一般在唐军周围奔突,用缴获的唐军盾牌抵御唐军的箭雨,他们的短矛却仿佛毒蛇一般,会突然射出,给人致命一击,百锤阵已有十几人死在飞矛之下。
大食主帅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石[***]的士气,四千余石国骑兵又渐渐会聚,抵挡住了唐军的突击,朱迪尔大声指挥着石[***]重新布阵,就在这时,荔非元礼的六百陌刀军杀到了。
他们如一堵铁墙横档在百锤阵和贝多因人之间,陌刀翻飞向贝多因人骑兵逼去,矛刺如冰雹般丁丁当当射来,射在陌刀军的重甲上,却无法穿透,陌刀军步伐凝重如山,一步一步向贝多因人杀去,一百多名贝多因人不知厉害,他们大喝一声,手执长矛向陌刀军杀去,企图用强烈的冲击力刺穿重甲士兵的胸膛。
不料两军刚一接触,雪亮的陌刀翻飞,一百多骑兵连人带马被砍成了碎片。
朱迪尔大吃一惊,急令收兵,就在这时,陌刀身后的唐军再一次发动了攻击,百名锤骑兵跟随着雷万春以万钧之力,向石国骑兵杀去,二千唐军紧随在后,雷万春俨如巨灵神下凡,杀入密集的敌军从中,大铁锤左突又砸,在他锤下的石国士兵无不脑浆迸裂,五脏皆烂,百名手下也跟着铁锤挥动,一时间锤影弥漫,敌军死伤惨重,锤骑兵强劲的冲击摧毁了石[***]队刚刚集结的阵型,石[***]被杀得人仰马翻,眼看即将崩溃。
朱迪尔大急,他厉声高喊,“结阵!不准后撤。”
他的命令没有效果,石[***]已被雷万春杀得胆寒心裂,朱迪尔蓦地回头盯着雷万春,不杀此人,他们必败无疑。
他从马袋中抽出一支黑黝黝的短矛,精钢打制,尖锐无比,他的眼眯了起来,目光紧盯着雷万春的胸膛,他放佛想起了几天前他亲手射杀唐军主将的那一瞬间,那条美妙之极的弧线,短矛射入唐将胸膛,将他钉死在地上,那一刻的刺激令他至今难以忘怀。
他的短矛慢慢举起来了,锁定了正在三十步外屠杀石[***]士的雷万春,就在他即将投出短矛的一刹那,一支铁箭如闪电般射到,他眼前只见一个黑点蓦地放大,眉心之间便是一阵剧痛,眼前变成血红一片,随即是死一般的黑寂。
铁箭射穿了朱迪尔的头颅,短矛落地,他翻身从马上栽下,八十步外,李庆安慢慢收回了烈火弓,不由仰天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出手了,今天临阵射杀大食主帅,他又有一种重回安西戍堡的感觉。
“大食主帅已亡,夺得帅旗归者,赏银千两!”
唐军欢声雷动,个个奋勇争先,萨拉丁雄鹰战旗在一片血雨腥风中消失了.....
朱迪尔被射杀消息传出,都摩支见势不妙,率先带领部下逃离了战场,随着突骑施人逃离,大食联军彻底崩溃,大食军和石[***]一败涂地,被唐军追击掩杀,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这一战,唐军斩杀敌军近七千人,生俘五千余人,只有石国王子远恩在百余侍卫的死命护卫下逃走,大食联军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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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中,碎叶城城门大开,突骑施尔微特勒可汗率领二百余名突骑施贵族跪在地上,在他们身后,两千余名突骑施士兵放下了武器,列队等候处置。
在城门口内,一千余名碎叶汉人拥挤在城门口,他们箪食壶浆,激动万分地等待着唐军到来。
远远的,唐军的旗云出现在草原尽头,经过两天休整,李庆安率八千唐军前来正式收取碎叶城。
浩浩荡荡的唐军越走越近,他们个个盔甲鲜明,威风凛凛,李庆安望着这座巍峨的城池,心中无限感慨,一千三百年后,这座城池消失在岁月的风尘中,这片土地成为异国他乡,可是在强盛的大唐,这里却是汉人的边疆。
队伍在突骑施贵族面前停下,尔微特勒可汗高高举起大印道:“大唐边戎卑臣尔微特勒向北庭节度使请降!”
李庆安翻身下马,扶起他笑道:“可汗眼光长远,须知碎叶的安稳还要靠可汗与唐军共同维持,希望可汗能与唐军和睦相处。”
他又看了看缴械投降的突骑施士兵,便点点头给荔非守瑜使了一个眼色,荔非守瑜立刻率领三千军,前去收编突骑施人。
尔微特勒可汗看着他的军队唐军带走,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军队的消失也就意味着权力的消失,从今以后,碎叶突骑施就将成为历史。
他暗自伤神,便对李庆安道:“使君,我打算带儿子去长安拜见天可汗,不知可否准行?”
李庆安微微笑道:“觐见皇帝陛下自然是好事,我处理一下碎叶之事,也要回京述职,可汗不如和我一同前往。”
尔微特勒可汗连忙道:“使君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打算后天便出发,先走一步。”
“那好吧!”
李庆安翻身上马,回头高声令道:“列队随我入城,收取碎叶!”
唐军列队,开始正式进入碎叶城,随着唐军骑兵进入城门,碎叶的汉人一片欢腾,他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将面饼和美酒高高奉上,激动的泪水流满了每个人的脸庞,从开元七年碎叶失唐,这个在外流浪了三十年的游子,又终于回到了它的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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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