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萨盘坐在床上，用白色亚麻布擦拭着手中的手半剑。</p>
维尔纳伯爵赠予自己的武装剑已经寿终正寝。</p>
他手中的这把手半剑，是杀死阿韦拉多后获得的战利品。</p>
阿韦拉多已死，赎金虽然落空了。</p>
不过他的那套甲胄和战马按照规则，也归了自己所有。</p>
他的那匹阿拉伯战马，不比自己的这匹妮萨安战马差。</p>
连带上整套甲胄，即使算上折旧费，也能卖出将近一百枚金币的高价。</p>
般若突然询问道：“作为冠军骑士，利奥波德伯爵准备给你什么奖赏？”</p>
洛萨笑道：“利奥波德原本是想让我当他的封臣——维也纳林山男爵，还给我画了张日后晋封伯爵的饼。”</p>
“只不过我拒绝了。所以最后换成了一笔钱的资助，以及等我们在圣地站稳脚跟后，会给我们输送物资的承诺。”</p>
“这个承诺很宽泛，可能是给我们提供武器盾牌，盔甲箭矢，也可能是粮食种子，铁匠工匠。”</p>
“没有具体数额，但到时候具体能要到多少，恐怕还得看我的表现，值不值得利奥波德伯爵进行投资了。”</p>
“这很正常。”</p>
般若点了点头，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价。</p>
“准备睡觉吧。”</p>
熄了灯，般若平躺在了地面上的薄毯上。</p>
就像往常那样睡去。</p>
但这一次，或许是亲密度增加的缘故，两人间的氛围到底不像往常那样疏离了。</p>
黑暗中，洛萨凝视着般若月光下的完美侧脸，许久没有入睡，直至对方的睫毛微颤，似乎要睁开眼时，才匆匆闭上眼。</p>
...</p>
第二天清早，洛萨便再度拜访了利奥波德伯爵，并且婉言谢绝了午宴，提出了辞行的请求。</p>
从他手中，洛萨获得了一袋沉甸甸的，足有一百枚成色远胜苏勒德斯，由热那亚城邦近几年发行的弗罗林金币。</p>
弗罗林金币每一枚重3.5克，比东帝国新铸的索利德金币要轻1克。</p>
苏勒德斯金币只是一个统称，它可以指索利德金币，也可以指诺米斯玛金币，反正都是东帝国发行的金币。</p>
按规制，所有苏勒德斯金币都是4.5克。</p>
只是不同时期发行的苏勒德斯，成色也良莠不齐。</p>
东帝国由拉盖娅女皇新发行的索利德金币，就是含金量十足的足金，跟热那亚发行的弗罗林金币成色差不多。</p>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位女皇是有打算挽救早已是声名狼藉的东帝国货币体系的，而非只顾自己享乐的摆烂崽。</p>
不然再像之前那样下去，整个东帝国的市场将充斥着热那亚，威尼斯等商业城邦的货币。</p>
这一时期，金银兑换比是十二比一，也就是说，一枚成色十足的金币，能兑换十二枚等重的银币。</p>
但由于银币往往只有1克出头，所以按照道理来讲，一枚金弗罗林，大概能兑换40枚银第纳尔。</p>
当然事实上往往不可能这样兑换。</p>
因为银质餐具等广泛应用，绝大多数银币的成色比金币还要差，譬如高卢的一位国王，就曾铸造含银量十分之一的黑币。</p>
东帝国也有皇帝，发行了含银量不足二十分之一的镀银币，甚至某些闭塞的地区，迄今仍在使用毫无流通价值的青铜币。</p>
这个时代，由于四分五裂，遍地都是能私铸货币的封建领主，币制实在太混乱了。</p>
不过普遍来讲，这个时期，一头猪大概价值1.5枚弗罗林金币。</p>
一枚弗罗林金币，能购买五十条品质不错，没有掺杂麦麸和砂砾的面包。</p>
一匹上等战马，如洛萨的妮萨安战马，大概在60枚弗罗林金币左右，是马扎尔人骑乘的草原战马的6倍。</p>
而一匹顶级的，王室专用的御马，大概要500枚弗罗林金币左右。</p>
至于普通驮马，也就值五枚金弗罗林。</p>
城内旅店的年租金，是6枚弗罗林金币。</p>
一座城堡的造价，大概是在2000枚弗罗林左右。</p>
一套精锐军士或下级骑士穿戴的精良锁子甲，大概值30枚弗罗林金币；如果是订制的骑士全身盔甲，需要50枚弗罗林。</p>
一套王室专用的四轮马车，大概需要240枚弗罗林。</p>
当然，这只是个约数，具体物价会随供求关系而浮动。在后世，仍会因瘟疫，封闭城市等因素，而导致物价暴涨，更别提中世纪了。</p>
可能一场旱灾下来，面包的价格就在犹太商人的哄抬之下，暴涨数百倍。</p>
等到犹太商人挣够了钱，精明的当地领主往往又会找个由头，将其处死，并没收其全部财产。</p>
这不仅能使沸腾的民怨被平息，还能间接从领民的手指缝里掏出每一颗铜子儿，供自己享用。</p>
所以洛萨现在的全部家当，有一百枚金弗罗林，八十枚金苏勒德斯，将近五百枚银第纳尔，两盏奥托赠予他的银质酒杯，两匹草原战马，一匹妮萨安战马，一匹阿拉伯马，两匹驮马。</p>try{ggauto();} catch(ex){}
以及一套多余出来的精良锁子甲和桶盔。</p>
银币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汉斯击败对手，获得的赎金。</p>
这笔钱大概能武装十名穿皮甲，手持铁剑和长枪的军士，雇佣一个规模在三十到五十人之间的小型佣兵团为自己效力。</p>
“果然，打仗就是烧钱，想要在耶路撒冷崭露头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p>
“战场不比比武场，个人勇武的作用，永远比不上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最起码我跟汉斯是比不上。”</p>
洛萨盘点着自己的小金库，叹了口气。</p>
般若是个近战，防御类扈从，可以在战场上保护好自己，但指望她横扫无敌，就有些困难了。</p>
回到旅店时，莱恩已经结清了房费，收拾好了全部行装，牵着马匹在外等候了。</p>
“大人，这是您的坐骑，食物和坐骑的饲料都已准备妥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p>
莱恩谦卑地躬下身子，满脸敬畏道。</p>
莫德尔则来到战马跟前，伏下身子，准备充当洛萨的踏板，好让他上马。</p>
自从昨天洛萨击败了阿韦拉多这位狼人骑士后，他和莫德尔看自己的神情就与以前截然不同了。</p>
简直是敬若神明。</p>
倒是汉斯，依旧如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p>
在他看来，洛萨杀死狼人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连大名鼎鼎的地狱守门人都为领主服务了，区区一只狼人，根本不算什么。</p>
洛萨面色肃然呵止了莫德尔的行为：“站起来，莫德尔！”</p>
“如果需要奴仆，我会拿钱去买，但我现在需要的是勇猛善战的勇士，而非卑贱的奴仆，永远不要在我的面前做出如此卑微的举止。”</p>
“莱恩，你也一样。”</p>
在两人有些愣神的表情下，洛萨翻身上马，冷哼道：“我们即刻出发！”</p>
其实，一个忠诚的奴仆，在战场上往往也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譬如阿尤布帝国的马穆鲁克骑兵。</p>
但洛萨完全接受不了这种作践人的行径。</p>
他距离彻底融入这个世界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但洛萨宁愿自己永远都不会融入。</p>
...</p>
下午时分，洛萨一行在一座小镇前停步。</p>
这是一座被火焰焚烧过的小镇，满目疮痍，遍地废墟，刺鼻的烟火气和焦糊味，令一行人不禁大皱眉头。</p>
身首分离的男人倒在路边，密密麻麻的乌蝇趴在死者的口鼻与伤口处，进进出出。</p>
马蹄声一靠近，顿时掀起黑色的风暴。</p>
掠食的野狗在废墟中撕咬着已经因夏日炎炎而有些腐烂的尸体，即使见了人，也丝毫不见恐惧。</p>
富有经验的老兵莫德尔沉声道：“这些强盗刚走不久，废墟中尚有余烬。”</p>
洛萨皱眉道：“巴本堡的边境巡逻队也不管吗？”</p>
“应该是管了的，您看几具尸体，身上和脖颈上都有穿戴盔甲时的勒痕，他应该是个军士，只是甲冑都被人剥掉了。”</p>
“能找到吗？”</p>
洛萨的语气很平静，这样的事每天都会发生，这是这个时代的缩影，不仅是强盗，就连贵族间争斗，也时常会劫掠村庄。</p>
将男男女女统统抓回作为农奴，老弱病残则统统杀掉，减轻负担。</p>
贱民的命，从古至今都不值钱。</p>
莫德尔仔细观察了一阵，点头道：“没问题，他们走的并不匆忙，还带了俘虏，辎重，牲畜，速度不快。我们沿着这几条车辙，肯定能找到他们。”</p>
洛萨回首，对众人说道：“有人说，在战争中，贵族提供武器装备，富人提供钱财和粮食，而贵族提供他们的孩子；在战争结束后，贵族建功立业，富人收获更多钱财，而穷人只能寻找自己孩子的坟墓。”</p>
“最好的战争也比不过最差的和平。”</p>
洛萨的目光从一具具尸体上扫过，一位老人手里还拿着被利刃劈断的农具，脖颈上有个箭矢的贯穿伤。</p>
但箭矢最后肯定是被收回了。</p>
这种贱民的命，甚至不值一根箭矢的陪葬。</p>
“但战争，永远不会消失。”</p>
“我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我发誓，若我成了领主，将尽己所能，庇护自己领地上的子民，清剿盗匪，御敌于外。”</p>
莱恩和莫德尔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p>
这个时代，能说出“子民”这种词的，根本没几个。</p>
农奴也算人？</p>
“莫德尔带路，我们即刻出发，去抓住这群强盗，以天父之名，送他们入地狱。”</p>
他必须承认，追捕强盗，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为了完成里程碑。</p>
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是希望能救回那些被掳走的人们。</p>
杀死那些残忍的强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