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行十余里便是界桥了!”赵云如是对自己说道。
但是……“子龙!”白马义从伯长卫耿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云猛地勒住胯下之马,在高处眺望远方,眼神猛地一闪。
拒马!整整三层的拒马!延绵数十里的拒马!
其后更是有一个曹军营寨,到处是来回巡行的曹兵,更是隐隐有不少弓手、弩手在后。
“该死!我就知晓不会如此轻松!”白马义从伯长马尚忿忿地说了一句。
“那如今怎么办?”卫耿沉声说道,“不可在此久留,是冲是退,我等且要拿个主意!”
“退?我等已无退路,唯有思量如何冲破重围……”赵云闻言摇摇头,远远看着那曹营说道,“只是,观此曹军扎营有度,于要道上恪守,若是要冲……只怕要折损不少同泽……”
“这……”马尚犹豫着说道,“不如我等选一防守薄弱处破之?”
“好虽好,只是我等已无那些时间……”说了一半,赵云的脸色猛地一变,沉声说道,“糟了,彼已察觉我等!不可给曹军整备的机会,要突围便在此刻!”
“子龙,下令吧!”卫耿与十余伯长对视一眼,沉声说道。
赵云手持‘豪龙胆’,冷冷看了一眼曹营,低声喝道,“诸位,我等的目的在于突围,莫要与曹军纠缠!”
“是!我等定会遵守!”卫耿等伯长铿锵领命。
“呜呜……”曹营中已经响起了示警的号角,无数曹兵从营地中涌出,在那些拒马之后设防。
“……”赵云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五千骑兵,见他们皆等着自己下令,心下更是一痛。
好似胸口压着几万斤重的巨石一般,赵云艰难地举起手中银枪,沉声喝道,“白马义从……”
“所向披靡!”五千骑兵低声喝道,士气瞬间涨到顶点。
此处有陷阱,我知晓;若是要冲出重围,只怕是要伤折殆尽,我也知晓……寻防守薄弱处突围?哪里还会有这样的时间……至少,自己身后那数万尾随狼烟而来的曹兵、袁兵,是不会给自己等人这样的时间的……那么,自己等人唯有向前……哪怕是陷阱……不过诸位同泽可以放心,云会冲在第一个……赵云一拉马缰,马儿直立一声嘶吠,随即猛地榻在地上,赵云用银枪一磕头盔,重重喊道,“冲!白马义从!冲!我的同泽们!”
“喝!”五千骑兵同样用长枪一磕头盔,一来祈求鬼神庇佑,二来便是与家人作最后的告别……关于这个,军中有一个较为普遍的习俗,若是一名士卒有家室,那么他头盔内侧边条上便会缝着一个香囊,里面装着的是他妻子的一缕青发以及深深的祝福……这亦是古代女子为她夫婿祝福的一种方式……“好一个白马义从!”曹艹部将曹仁冷眼望着远处高坡呼啸而下的数千骑兵,漫山遍野,气势如虹……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将士,均是有些战战兢兢,有些甚至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哼!”曹仁冷哼一声,大声喊道,“彼乃区区数千人,我等有两万,有何惧哉?先生有令,杀死一名骑兵者,赏一月军饷,杀死一名白马义从者,升一级军职!”
士卒升伍长,伍长升什长,那这不算什么,但是伯长呢?升一级便是百人将啊!再上便是裨将、副将了,这……这……要知道低级的军官,若是要升军职是最最不易的,如今有了曹仁这句话?谁肯将如此机会让与他人?
至于这句话的真假……江先生说的,一定是真的!
“喝!”曹兵的士气也瞬间被点燃。
满意地点点头,曹仁抽出腰间长刀,冷眼看着愈来愈进的骑兵,大喝道,“来吧,白马义从,此处便是你等的死地!”
此人必是曹军大将,只需杀了他……赵云眼神一冷,策马越奔越快,竟欲一人冲入曹军阵中。
“子龙!”卫耿急地连声大喝,可惜赵云一心想杀曹仁解围,不曾听到。
“哼!”曹仁看着对面一将冲自己而来,冷笑一声,举起右手一挥。
懵然,拒马之后的曹兵散开一半,留下的竟然全是弩手……“弩手三段射!弓手抛射!”在麹义疑惑的眼神中,曹仁下达了命令。
“噗噗噗!”最先一排的弩手一通齐射,随后蹲下,让第二排的同泽射击……而在弩手身后的弓手,自是看也不看,仰天就射……覆盖式抛射……在三国这个弓弩处在平射的时代,基本不会有人懂得覆盖射击的含义与厉害之处,所以,江哲用出的战法实是让曹艹狂喜、袁绍震惊……“不愧是先生……”在曹仁的眼中,那五千骑兵纷纷落马,但是那些臂上缠着白绸的骑兵似乎并没有折损几个……“白马义从!”四个字猛地跃入曹仁的脑海。
“弟兄们!”卫耿用长枪拨开射向自己的箭支,回头大笑道,“让那些曹兵见识见识白马义从的厉害!”
“喝!”一声齐喝。
在曹兵、甚至是曹仁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近三千白马义从收起长枪,取出身后长弓,并取了一支箭……“……”曹仁脸色微变,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方,骑射?这不可能!
没有不可能的!飞来的箭支已经证实了曹仁的想法。
白马义从,弓马娴熟……“护卫!”曹仁被那些白马义从惊了一下,竟是差些忘记下令保护那些毫无防御能力的弩手、弓手。
“可恶!”望着倒地的几百弓弩手,曹仁面上一紧,脸色十分差,自己竟然犯下如此肤浅的疏漏!
得了先生秘法,若是再让这数千骑兵突围而出……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夏侯惇在江哲面前苦兮兮的表情,曹仁扯下披风,大喝说道,“拦住他们!射箭!射箭!”
“将军!小心!”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曹仁猛地看向一边,眼睛瞪得精圆。
只见一匹白马猛地一跃,竟是跃过三层拒马,马背上那将,年岁不大,但是隐含的气势让曹仁不敢懈怠。
“锵!”曹仁被赵云一枪逼退,连连退后数步。
赵云看了一眼曹仁,又看看那些惊恐不已的弩手、弓手……“围住他!”曹仁大喝一声,附近的刀盾兵立刻将赵云团团围住,“啊!”大喊着的他们冲向赵云,举起刀便砍。
赵云心中一凛,抽出腰间宝剑,一手银枪,一手宝剑,左刺右砍,竟是无一人可近身。
“好武艺!”曹仁心中大震,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副伯长打扮的人武艺竟然如此之高。
“继续射击!”曹仁将弩弓手让自己的副将指挥,自己则亲自带领刀盾兵围杀赵云。
“子龙,我等来助你一臂之力!”场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喊,曹仁转身一看,心中大惊,急忙喝道,“拦住他们!”
只见数十骑直直冲向曹军阵中,同赵云一般,皆是策马飞跨了那些拒马,白马义从,果然是不可小看。
“莫要猖狂!”忽然一支长枪直直飞来,刺入跃起的一名白马义从伯长腹内……曹仁惊疑地转身一看,见一将策马而至,大喜说道,“妙才,快来助我!”
“张浩!”卫耿大吼一声,眼眶干红,死死盯着夏侯渊。
“杀!”夏侯渊一挥手,身边曹兵顿时将卫耿与十余白马义从伯长团团围住。
卫耿奋力搏杀,只是曹兵如潮水一般,杀死一人,便有两人补上……看来今曰怕是要折在此处!卫耿心中叹了口气,随即深深吸了口气,不过不管如何,那将一定要杀!
随即他一拨马头,勉强撞开周围曹兵,朝夏侯渊直冲过去。
“来得好!”夏侯渊如何会不知晓卫耿的心思,策马提枪迎上。
“锵!”两枪交击,相斗数回合。
“白马义从果然不简单……”夏侯渊微微一笑,随即脸色一正,徐徐说道,“你武艺虽强,可惜选错了对手……”
“……”卫耿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心口,那里正不停往外淌血的创口……“耿哥,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卫耿朦胧间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爱妻站在家门口呼唤自己,尽力地伸出右手,“阿香……抱歉……”
“砰!”重物坠地之声。
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夏侯渊摇摇头,暗叹一声。
“卫将军!”那三千白马义从大吼一声,竟是不顾眼前拒马,直直冲向曹军兵阵,为先的几十余名骑兵顿时就连人带马撞死在拒马之上,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便尽力冲、冲、冲!
百余人……两百余……三百余……终于,在曹兵错愕的眼神中,剩下的三千余骑兵呼啸冲入曹军阵中,其中有两千余是白马义从,毕竟,在如此残酷的箭支打击下,普通的骑兵实在是抵挡不住如此密集的箭支……在撞开了几排曹兵之后,公孙瓒的骑兵们渐渐被人潮淹没了,毕竟,三千骑兵在三四万曹兵之中是那样地微不足道。
夏侯渊一枪刺入马尚头颅,将其甩在地上,望了一眼那些疯狂的白马义从,眉头一皱,大喝说道,“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堵死他们!”
喝了几声,夏侯渊见还是挡不住那些骑兵,心中一怒,抬脚想走,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死死抓着自己腿铠的马尚,夏侯渊暗叹了口气,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
“来世莫要再当兵了……”
“卫耿!马尚!”赵云双目发红,死死握紧手中银枪,看了看四周曹兵,一字一顿说道,“你们都该死!”
曹仁顿时就感觉对面那将的枪法一瞬间变得无比凌厉,沾到便死,擦到便伤……天下间竟然有如此枪法?
“呜呜……”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号角。
赵云心下一惊,回身一看,正如他所料,方才他们来的方向出现了无数曹兵……“援兵至矣!”曹仁大吼一声,“勿要让此军逃了!”
但是就是因他一句话,赵云便更加肯定了,此人便是曹军统领大将,只需杀了他!
几枪逼退周围曹兵,赵云策马便冲向曹仁,两人距离本来就近,曹仁当下一惊,立刻取刀想挡。
“死!”赵云大喝一声,竟是一枪挑飞了曹仁的长刀。
曹仁惊地魂飞魄散,目瞪口呆地看着直直戳向自己面门的银枪……“铛!”
“唔?”赵云看了一眼手中银枪,面色微变,盯着面前那员策马曹将说道,“你是何人?”
曹仁这才回过神来,见好似有人帮自己挡住了致命一击,心中一松,转身一看,面色尴尬,“元、元让?”
救曹仁的竟是夏侯惇?
随即曹仁着急地看了看左右,忽然看到一儒生远远站在一处,周围护着十余名虎豹营,脸上顿时羞愧难耐。
“元让、妙才、子孝,你们等同去战他!”
夏侯渊正在指挥麾下士卒堵死那些骑兵,闻言顿时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赵云。
便是曹仁与夏侯惇也是心中一震,难道……曹仁从身边曹兵手中取过一柄长刀,又牵过一马跨上,与夏侯惇、夏侯渊两人一起,逼近赵云。
见三员大将至,附近的曹兵纷纷推开,只是隐隐围着赵云……“……”赵云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名儒生,气质还是如此淡然儒雅,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但是为何自己心中却是那么的失望呢!
举枪遥遥指着江哲,赵云神色复杂地说道,“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江哲、江守义,曹使君麾下谋士……”
“哼!”见江哲对那将如此亲和,夏侯惇隐隐有些不满,哼声说道,“先生可是我军中首席军师……”
“……原来如此!”赵云猛地抬起头,冷冷说道,“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你设下的陷阱?”
“是后悔当初不曾杀我么?”
“……”赵云脸色一滞,看着江哲皱皱眉,恨声说道,“若是让我知晓你是曹艹谋士,我会杀你的……”
“是么?”江哲微笑着问了一句。
“……”赵云很想说是,但是回想起当曰,他却是一点也说不口,为何如此仁厚的人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三条路……”江哲微笑说道,“第一条路,是死;第二条路,投降;第三条路……杀了我趁乱逃走!”
“唔?”赵云错愕地看着不远处的江哲。
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三将脸色均是巨变,连忙策马拦在赵云与江哲中间……但是这样的话……赵云看着方才围住自己的三名曹将就这样退去,心中很是莫名其妙,忽然看到了江哲微笑的表情,心中顿时一惊。
拨转马头,赵云大喝说道,“白马义从,随我来!”喊罢冲入阵中,救出深深陷入曹军阵中的骑兵……曹仁看了眼江哲,若有所思,暗暗下了一个令:让他们走!
将令既下,曹兵自然缓缓退开……赵云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掩护着仅剩的三百余白马义从死命突围而出。
驾驭着胯下之马,赵云看了一眼身后,心中喃喃说道,“我不会感激你的……江哲……”
“……我只是还你前曰之情而已!”江哲如是对自己说道。
是役,袁绍、曹艹用江哲之计,设烽火台,历时半月,公孙瓒麾下八千骑兵除白马义从外损折大半。
中平二年八月中旬,白马义从突围界桥屏障,除去三百余白马义从成功突围而出,其余尽折,折损者多达五千,其中近三千为白马义从……界桥一战,曹军重伤、轻伤近万,阵亡者近四千,多为弓弩手……袁绍收服冀州全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