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了”。
着急上火地赶到这来报信,陶昊得到了这么轻飘飘一句的回答,让这小子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操,让东明猜中了,人家那么大的背景、那么高的学历,跑到袁州这个小地方来当官,就是冲着袁工集团来的。
见这油滑小子神色不对,压着火气的彭伟国放下茶杯,笑着打趣道:“怎么了?”
没怎么,即使彭伟国是冲着袁工集团上市而来,赚了谁的钱、沾了国家的便宜也不关陶昊的事,反而他有机会搭次顺风船赚点钱,他失落的是好不容易抱到的一条金大腿很可能没了。
三十岁的正县团级,金大腿咧!这要是抱紧了,即使当不到大官,十年八年之后在同古搞个乡长、局长当当,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失落之下,陶昊也没了平时的礼貌,没好气道:“白跑一趟呗,早晓得这样,我就在学堂里洗澡睡觉。”
不白跑,因为彭伟国正强行压着怒火,要不是他妻子刚怀孕,他能把孙国春和袁工集团的联络员叫来骂得狗血淋头。如此重要的信息,连陶昊这样一个学生都知道跑来报信,而他们却置若罔闻?
无能!
尸位素餐!
幸好,陶昊是在街头混大的,察言观色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虽然彭伟国这位正县团级领导掩饰得很好,还是让他看出了异样。
“彭老师,彭老师?”
回过神来的彭伟国端起茶杯,掩饰道:“哦,喝茶”。
肯定是有事,可能自己猜错了,又心生希望能抱金大腿的陶昊,连忙关切道:“彭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见这小子很关切的样子,对他知之甚深、又对手下极为失望的彭伟国,突然有些感动。
两人的老家只隔座山,兵马桥的妹子嫁过去,张坊的妹子嫁过来,留了意的彭伟国能不清楚陶昊的底细?从小顶着个婊子崽的帽子,从小没玩伴、没朋友,他老爹又没个当爹的样子,成天跟他没大没小,倒是自己镇得住他又处事公平,也可能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这伢子把自己当成了兄长,才会这么关心自己。
心情稍好点的彭伟国,拿起桌上的烟和黑色都彭打火机,起身道:“走,去阳台上抽支烟”。
“哦”,陶昊拿了个烟灰缸跟着起身,古怪道:“彭老师,你这不能抽烟了?”
“嘿嘿,以后室内是禁烟区,胡小清同志定的。”
好管闲事,陶昊咕噜了一句,换来屁股上挨一脚。
“你晓得么?二手烟对细人子(婴儿)不好!”
细人子?
愣了一下的陶昊扭过头来,惊喜道:“师娘有了?”
这伢子真不错,彭伟国笑了起来,打趣道:“我们也是今日晓得的,哎,对了哦,我们那边是要送鸡的吧?”
大好事咧,陶昊连忙扔了烟灰缸,急步走到茶几前打电话给红姐。接电话的是艳艳,声响大得连旁边聊天的安师母、胡小清都能听到,也把见过她的安师母逗得直笑。
“昊昊母舅,想我了不?”
“骗子,上次满阿公去看你,你都没寄很得鸡回来给我吃!”
“不行,你不答应,我就挂电话了。”
“要鸡翅膀,不要鸡腿,鸡腿不好吃,肉肉都是木的。不要汉包,里面都没熟,菜叶子都是生的!”
等陶昊答应了艳艳的勒索,那边才传来叫她妈妈接电话的尖叫声,“姆妈,昊昊母舅喊你接电话,快些!”
这楼房也不好养鸡啊,陶昊想了想,索性道:“红姐姐,喊来袁州的司机两日带一只土鸡来,我搞了个BP机,号码是XXXXXXX,到了就打电话给我。”
那边的红姐一听要土鸡还两日一只,还以为是弟弟的女朋友怀上了,不禁大喜过望,连声答应下来,还嘱咐道:“昊昊,要对那妹子好些,晓得不?”
这哪跟哪啊,陶昊连忙解释道:“莫误会,安师母有了,不是小清。”
胡小清的俏脸瞬间通红,要不是安师母就坐旁边,她能掐得陶昊呼痛求饶。
那边的红姐有些失望,但也很高兴,还是昊昊有本事,能巴到正县团级大官的老婆咧!
等两姐弟挂了电话,温婉的安师母只是谢了一声,也没问要多少钱。她虽然嫁给彭伟国这个山里人两年了,但她是北平四九城里的千金大小姐,哪知道土鸡贵不贵,每两天一只土鸡又要多少钱?知道生活艰难的彭伟国,对照陶昊这小子平时讲义气、好面子的作派,也不觉得这算什么。
出了客厅,两人靠在后阳台上,看着远处波光鳞鳞的秀江,既为妻子有喜而高兴又为手下无能而生闷气的彭伟国,突然小声笑道:“陶昊,晓得你师娘今日跟小清怎么讲的不?”
“讲么?”
安师母是个心软的人,否则也不会去年胡小清一跪,就帮那么大忙。今天在她家时,安师母看到她打工之余,还在看以前的医书,恻隐之心又动了。
“准备帮她调到袁州来,进地区医院可能有点难,稍差点的应该问题不大。”
这可帮了大忙,陶昊不禁大喜。跨地区调动咧,只要能调到袁州来,哪怕以后自己不能留在袁州,她再往同古调都不晓得几方便。
“那是不可能的,嘉文帮她调到了这,还会让她跟你回同古?”
是啊,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哪有不呆在袁州,还往山里调的道理?
可彭伟国抽着烟一个劲得乐,陶昊连忙小声央求道:“彭老师,你不能见死不救呐。”
“救什么救?”
“不是,我”
平时能说会道的陶昊卡住了,上次孙国春就讲过,已经有大领导打招呼,想把崽女塞进团地委,自己进团地委不可能了,莫非还为这事让彭老师为难?
而立之年却世事洞明的彭伟国,见陶昊脸上发青,很容易就猜出他的想法,因为这小子为了屋里那妹子,可谓是心机用尽,不禁打趣道:“陶昊,两情若是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
站着讲事不腰疼,齐整妹子谁不想,即使小清是蠢妹子不变心,成日让一帮骚棍盯着,自己又能放心?
‘哈哈哈’,彭伟国让这小子的口无遮拦给逗乐了,忍俊不禁得小声道:“陶昊,你就不怕河东狮吼?”
想到以后的烦心事,陶昊没好气道:“这怕什么?当她的面,我也敢讲,你就没看过人家偷野老婆、寻野老公?”
见这小子越讲越不象话,在农村里长大的彭伟国不觉得难听,但也连忙岔开话题。他老婆可不是农村妇女,什么荤话都能听得。
“莫打乱讲,哎,跟我讲下子,你同学都晓得去炒股票,你怎么没去搞?”
当然想搞,这不是想抱条金大腿,又想包赚不亏吗?
‘咳咳咳’,彭伟国让陶昊这种恬不知耻式的坦诚给呛到了,咳了一阵才哭笑不得道:“陶昊,你不晓得讲事委婉些?”
“你会信不?就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不是我一撅屁股,你就晓得我要拉么屎?与其让你笑话,还不如我自己讲出来。”
‘哈哈哈’,彭伟国再次让这小子给说乐了,夹着烟的手指点着这小子笑骂道:“想拜老大啊?拜啊!”
拜就拜,这厉害的老大不跟,还回兵马桥跟熊书记、张所长他们那样四十岁还当不到副县团级、正级科的人混?张所高搞么闯了祸,不但能保住位子,还能让老流氓替他背黑锅?就是因为他师傅是邱局长,熊书记搞么是坐地虎,就是因为姐夫是县委大领导!
所以,人要想有点出息,就要寻个硬扎的靠背山!
油滑惯了又喜欢看武侠小说的陶昊顺杆子就爬,扑通一声跪在阳台上便准备发誓,没防备的彭伟国愣了一下,慌忙将这小子拖起来,低声斥责道:“你有病啊?”
“不是你讲要拜老大啊?我拜了你,你以后就是我大哥,风里来雨里去保证不含糊,只要你罩着我就行!”
现在轮到逗他玩的彭伟国头疼,拿这油滑小子没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