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1世纪的地图来看,三佛齐的位置大概包括中南半岛南部,苏门答腊岛与爪哇岛。控制着马六甲海峡这个非常重要的航运通道。
这一带也是一个比较有历史的地区,在647年就已经有当地国家到中国进贡的记录。到1280年,也就是大宋320年,也有六百多年。
然而在大宋320年6月初7那天,宋军战舰上的青铜炮喷吐着浓浓的白烟,每一次喷吐,都把一枚十宋斤重的炮弹射向三佛齐水上王城的城墙。对于宋军而言,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奋战,目的就是摧毁这里,让三佛齐成为历史。
当然,宋军也忘记了另外有一件事。宋军最高统帅赵官家已经下令,从320年开始在军中推行基于地球大小以及基于纯水状态温度的公制。现在的十斤炮的计量单位也将成为历史。
进攻三佛齐王城的宋军以及作为宋军附庸的倭国十番队,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在进攻一个文明古国,也没有任何人去感受世界的变化。这样小清新的文艺范根本没有容身于战场上的空间。
胡月莲站在船头,看着登城小船在劈波斩浪,向着持续扩大的破口而去。和绵延数里的水上王城一比,这些小船看着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船小,划的太慢了!”胡月莲感叹着。
旁边的赵鸣人点头称是,然而也只能点头称是。如果是宋军那种标准江船,每艘船上20个桨位,自带一面小帆。船头一门一斤炮。这种船只可以塞进去40号人,能以现在这些登陆小船三四倍的速度前进。然而这种江船没办法在跑到这边。大家只能使用大船上带的小艇登城。
在点头称是之后,赵鸣人说道:“殿下,佐助已经带队上去了。我也出发吧!”
“一起走。”胡月莲答道。
“殿下……”赵鸣人本能的就想劝阻。然而看着胡月莲毫不做作的神色,赵鸣人大声说道:“能跟随殿下,是我的荣幸!”
从大船上下到小船,整个船只的视角发生了全面的变化。原本还能居高临下的看着船队的行动,现在只能在同一平面上。所有的行动只能看着大船上的旗号,以及根据平日里的训练。
装满了十番队成员的小船向前,周围是同样奋力向前的船只,更前方是高大的水上王城的城墙。此时宋军的炮击已经逐渐停下,那个巨大的破口边缘参差不齐,看着仿佛是一张怪兽的巨口。
胡月莲稳稳当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背上背着霰弹枪,双手扶着刺剑。她心中有不安,同时利用不安驱逐了所有其他杂念。在外人看来,胡月莲带着漠视战场一切危险的姿态,镇定自若的奔赴厮杀的第一线。这样的豪勇让周围那些年轻人是肃然起敬。
无视周围人的反应,胡月莲还在看着战况。三佛齐依旧用投石机向外面投掷石块,频率远没有之前高,也许能证明三佛齐人存储的石头已经快要用尽。宋军战舰上的火炮无法摧毁三佛齐的水上王都,却能非常有效的切断水上王都与陆地上的联络。
再前进一阵,前面出现了逆向而行的空船。刺剑剑鞘支在船板上,双手按着剑柄,胡月莲站起身看过去。那不是一艘船,而是好些船。虽然还没看到在缺口处见到宋军的旗帜,然而这些空船明显是返回大船那边继续往三佛齐王都这边运输新的宋军部队。这些船上之前的人员肯定是已经进入三佛齐王城。
果然如胡月莲所料,在她威风凛凛派头十足的站起来没多久,在三佛齐王城破损的位置上,有人在上面插上了一面赤色的大宋旗帜。
小船与小船之间都保持着十几米乃至二十几米开外的距离。周围的欢呼声已经隐隐可闻。便是只有这么一面旗帜,也让大家立刻感觉对面那座巨大的王城不再为敌人独有。
船只到了缺口处,就见里面已经用几艘小船头尾相连,组成了一道通往王城内的通道。倭国人个头矮,体重轻。在这些船上连蹦带跳的冲了进去。胡月莲随着众先上了王城,接着就仔细打量这座水上都市。
王城的基础只一些深深埋在水下沙滩里的巨大竹竿和木料。这些除了做定锚,还在上面架设不少竹排,组成了通道。只是宋军这么一顿狂轰,不少竹排被打坏。那些满是毛刺与碎片的水面对于涉水而过的人非常不友好。所以到现在也没见到有什么人从水里通行。更何况水里已经浸泡了不少尸体。
再向远处,王城就比较完整。这种高高的竹排通道就是城内的道路,在道路两边就是各种船只,以及各种高架的屋子。此时道路上没什么尸体,只能隐约看到各种血迹。而且那些船只与竹屋都湿漉漉的,怎么瞅都没有放火的可能。
大宋也曾经派遣使者到过三佛齐的王城,三佛齐人不允许大宋使者到里面。按照三佛齐的规矩,所有通过海峡的船只都得把自己携带的商品在三佛齐这里出售。然后购买三佛齐出售的海峡另外一端的商品。通过这种强买强卖,三佛齐积累起了巨大的财富。
大宋用武力打破了三佛齐的海上垄断,所以大宋使者只能在水门这边和三佛齐商议。根据打听到的情报,以及浮光掠影看到的一点点东西,大家看到的王城就只限于外围的这种窄窄的‘街道’以及街道两边的船只与竹屋。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旁边的护卫凑上来问。听得出,这位的声音非常焦急。
“反正已经集结不起来了。就这么往里面冲!”胡月莲爽快的命道。
“可这么一来岂不是更乱了?”护卫不安的应道。
“呵呵。”胡月莲笑了起来。
这就是战争。很多时候大家并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然后还得根据这种突发情况做出自己也不知道效果的决定。
原本胡月莲觉得三佛齐王城内部也许会不同,也许有可以整顿队伍的空间。。现在目力所及之处,都是这种窄窄的‘街道’。这就意味着这里面根本没有允许宋军整顿部队的空间。而且大家本来就是乘坐小船前来,为了多塞点人进去,各个部队的编制也乱了。
笑了几声,胡月莲脸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她大声说道:“咱们遇到的路窄,三佛齐遇到的路也不会更宽。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觉得正面打起来,三佛齐人不如我们。”
说完,胡月莲刷的抽出刺剑,大步向前。把一句话撂在后面,“不怕死的,跟我上!”
卫兵们本以为平素里非常注重纪律性和组织性的胡月莲大校会因为这乱糟糟的局面而愤怒,却没想到胡月莲大校竟然这么爽快的承认了现实。再见到大校手持刺剑大步向前的洒脱背影,众人发生喊:“冲!”就追随着胡月莲向前。
此时的缺口处已经被登陆部队杀过一遍,便是有少数漏网之鱼也不敢再探头出来。还算顺畅的向里面走了一阵,就开始听到比较激烈的喊杀声,就见前面的道路上有不少人。穿着土黄色衣服的十番队与穿着各色衣服的三佛齐人正在狭窄的道路上对战。
大宋的火枪虽然犀利,然而得靠排枪才行。之间前面已经抬下来几名伤员,伤口附近都是斑斑血迹。其中一位受伤不重的怒道:“到底是谁开的枪?给老子站出来。若是老子死了,便是做了鬼也不会饶过开枪的。”
胡月莲在心里面叹口气。在七八米的距离之外,便是瞄准,也未必能打中。而且在这么有点颤巍巍的竹排路上,到底瞄的多准,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三佛齐人是不是有目的的这么做,至少他们没有怂,在道路上和十番队正面对攻。论起身高体重,两边也不好说谁更糟糕。加上三佛齐人熟悉环境,和十番队打得有来有回。
见战局胶着,胡月莲喝道:“让开,让开!”
便是不熟悉胡月莲声音的十番队成员,也知道队伍里面敢这么吆喝的女人只有胡月莲殿下一人。大家纷纷让道。片刻后胡月莲已经拎着霰弹枪出现在最前排。把刺剑往竹排的缝隙里一戳,胡月莲撸动霰弹枪,啪啪啪三枪,就击中了前面的三个家伙。见到这样子,一群脑子不灵光的十番队人员才想起该怎么解决。
火枪手们上了刺刀,向前替换了纯肉搏战的兄弟。啪啪啪啪的一阵枪响,三佛齐人要么被打死,要么被吓退。道路顷刻就被打通。
胡月莲把霰弹枪里面的纸质弹壳退出来,给里面装满子弹。装完之后,她把霰弹枪背回背上,再拔起刺剑。在这过程中,不少十番队的士兵已经跑过胡月莲身边,开始向前冲杀。
大踏步向前,就见到十番队的士兵们越战越熟练。火枪打头阵的战术把三佛齐的人从道路上驱赶开。特别是冲在胡月莲面前的那帮人,他们觉得自己的奋战都被胡月莲殿下看在眼中,这份荣耀已经非常不一般。
然后从路边几栋看着仿佛空无一人的里面,有人顺着竹梯快速滑下。他们手中拿着短刀,冲进人群里面就是乱捅乱砍。这下队伍大乱,这帮十番队士兵的武器要么是长枪,要么是刺剑,都有一定长度。被人贴身近战,当时就有好些人受伤。
“抱着敌人跳水里!”胡月莲怒喝道。
也不知道是有人服从了命令,又或者是自己被挤落水中之前下意识的拉扯。总之,在呼喊之后,那些冲进队伍里面的三佛齐人有大半随着十番队的人一起落水。空出空间,剩下的几个用短刀的三佛齐人被拉开距离的十番队乱枪乱刀捅死。
而且有些机灵的射手已经拿着枪对着落水者所在水面。土黄色的军服在水里很显眼,而穿着杂色衣服的三佛齐人在水里同样清晰。七八米外的距离瞄准不易,这一两米外的距离就没这个问题。
火枪前伸,近距离开火。随着一通枪响,三佛齐人要么冒着大股的鲜血浮上来,要么冒着大股的鲜血沉下去。落水的十番队士兵们反倒是没有继续受伤。
向前,向前,向前。每一条街道上想前进一步,都要进行战斗。在战场上,那些非常有用的战术会很轻松的就被传播开来。在这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所有人的聪明劲都得用在战斗当中。
那些敢带队进发的都是部队里面最优秀的最勇敢的人,譬如胡月莲。战斗到了半个小时之后,前进部队已经变成了三人一组,三组一队。步枪组、长枪组、刺剑组,互相照应,互相掩护。作战效率大大提升。三佛齐人还在奋力作战,然而他们的作战效率正在不断降低。
又经过了一个十字路口。火枪手压住阵脚,刺剑队在前面稳住,长枪手们突然对着路边那些树立着的竹管下就是一通猛戳。水面立刻翻动起来,水下有一股股的血涌了出来。然后埋伏在下面的水鬼们也被迫动弹。在他们刚露出水面,火枪手就对着这班人的脑袋猛烈开火。
前面几条街上,三佛齐人就通过这样的手段埋伏下来。给十番队的官兵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同样也让长枪手这个原本看着尴尬的作战单位立刻就有了全新的作用。之前他们的最大作用就是伸出长枪,让落水的战友拉住枪杆,从水里爬上来。
队伍解决了这边的敌人,就继续前行。突然从两边又冲出来几个看着穿着挺体面的家伙。这些家伙身材明显比普通三佛齐人高大,身手也非常矫健。手中挥舞的不是短枪或者短刀,而是货真价实的长剑。
长枪手们先用枪去逼退他们。没想到为首的长剑挥动,长枪被斩为两段。后面的步枪手也来不及再装弹,挺着刺刀就迎了上去。就见为首那人把长剑挥动的跟风车一样,咔咔几声,火枪的枪头也被砍断。
在此时,刺剑手们连忙迎上去勉强抵挡住这位。好在大宋的刺剑不是铁质,而是搅拌炉生产的钢经打造,总算是勉强扛住。后面的部队看着此人如此凶悍,立刻上去五名火枪手,就直接从十番队士兵的人缝里伸出枪管,近距离击中了这位。后面的几人见到这位三佛齐勇者被打倒,发生喊,立刻散了。
胡月莲上赶上前去,先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这位胸口那个汩汩冒血大口子,然后拔剑在旁边的竹楼上砍了几剑。
众人不明白胡月莲殿下这是何意。胡月莲也懒得用‘刻舟求剑’的成语来解释。方才这位受伤,手中的剑也落入水中。这水看着就够深,根本看不到底。胡月莲留下这个记号就是为了在战后打捞这把剑。
胡月莲对于赵官家开辟的冶金技术非常有信心。原本的时候倭刀已经被认为是利器,有了搅拌炉之后用生铁汁与熟铁汁搅拌,制成的钢打造出来的剑比倭刀更锋利一些。而且价钱比起倭刀低了许多。同样品质的剑,价格只有倭刀的一成。
步枪的枪托用的是不错的木料,枪管虽然用的是质地比较柔软的熟铁,长枪的枪杆质量也不错。便是倭刀和宋剑,也许可以斩断枪杆,却没办法斩断步枪。这样锋利的家伙,完全有必要捞出来好好研究一下。但不是现在就去打捞。
战斗就这么进行着,在迷宫一样的水上都市里面,战斗就这么不断的进行。便是精神如胡月莲这般强韧,也得竭尽自己的精神力。
在王城之外,宋军只知道部队正在从缺口不断进入城内。而王城内的三佛齐人还在不停的抵抗,部队进展不大。此次攻城战是从清晨开始的,到现在眼瞅着日头已经经过中天,向着西边走。再这么坚持下去,也就是三四个小时,就要进入傍晚。在敌人熟悉的城市里面,这时候就是处处危机。
舰队司令已经开始下令,不要再派部队过去,并且准备让部队在夜晚固守已经稳定占领的地区。就在此时,突然有瞭望员冲进来。进来之后立刻敬礼,然后大声喊道:“报告司令员。三佛齐王城水门大开,开始有船往外面突围。”
这下正在开会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司令员问道:“确定?”
“那边的旗语明白表示已经确定。”
司令员立刻下令,“好!按照计划,不要把他们堵在里面出不来。让他们出来,然后往回撵着打!”
从战术上,这是非常毒辣的选择。宋军水军完全有能力让三佛齐的船只出不了水门,然而这么干用处很小。只是逼着敌人负隅顽抗,死战到底。让他们先出来,获得了看似能够突围的机会。那么城内的其他船队也会开始出逃。船只出航不是一个人在路上走,想怎么走就要怎么走。
上船需要时间,撑船,航行,都需要大量动力,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当大量人力都投放在这上面的时候,宋军陆战部队遇到的压力就会大大降低。这时候水军把那些外逃的船只再打回去,就会引发三佛齐的大乱。
如此作战计划是宋军长期水战积累起来的经验,这固然建立在对敌人的了解之上,同样建立在对宋军舰队的自信之上。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宋军军船看着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们要用自己的行动让这帮三佛齐的船队认为宋军的行动并不迅速,三佛齐的船只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才行。
此时在城内,胡月莲也感觉到进攻的压力骤减。沿途之上遇到的三佛齐人越来越多,比之前更多。但是这些人中多数是老弱妇孺,和之前那种全部是精壮男子的情况完全不同。从这些老弱妇孺的表现来看,他们聚集在船上或者竹楼里面,摆明了是在躲避战火。
胡月莲命道:“传令下去,有骚扰杀戮这些老弱妇孺者,必将严惩!”
此时的倭国人也不是后来的日本鬼子。让他们搞无差别大屠杀,这帮人还真干不出来。而且有活着的俘虏,更能体现他们的战功,于是立刻有人就下去把这些人看守起来。
部队继续往前冲,没多久就见到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这里位于城市比较中央的部分,这里也是竹排的道路,竹排的并排数量比外围那些道路宽阔了五六倍。当然,这样的宽度在胡月莲眼里,也就是福州老城那种并不宽阔的道路,和马尾新区那种的宽敞根本没办法比较。然而从外围那些狭窄的地方冲进来,便是这样的宽阔,这让人眼前一亮。
更何况这些宽阔的竹排路尽头,是一座看着很高大的竹木结构的大房子。看上面用了许多颜料,应该是类似王宫的存在。王宫旁边则是一个巨大的码头模样的水面,水面上空空荡荡,远处就见到有船只在逃跑,船上的人在奋力划船。胡月莲回忆着自己见到的图片,图片里面有关于三佛齐人船只的类型,能够看到的那些逃跑的船只,在三佛齐都算是中等靠上的船只。结合这样空荡荡的水面,大概能够确定三佛齐人乘船逃跑了。
胡月莲丝毫没有追击的冲动,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她只觉得精疲力竭。旁边有个作为支撑的木桩,她在上面坐下,然后命道:“派人去看看那个里面有没有人。若是里面的人肯投降,就不要伤他们性命!”
“嗨咦!”十番队的军人受命而去。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哭喊,他们就从那座也许是皇宫的大竹楼里头拖出一些人来。看模样,倒是与这种大竹楼不太般配。
没多久,有人来回秉,“殿下,那里面已经被清空了。应该是个重要所在。”
“命各部队暂且停下,开始整顿一下编制。我们的司令部就先设在这里。”说完,胡月莲站起身,向着大竹楼前进。她只觉得肚子饿得厉害,走起路都觉得脚下有些发虚。
老娘好歹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不再年轻啦!胡月莲在心里面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