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绳,一条命,绳缠身,命不归”。
这捞尸一行的说法,让惊慌失措的人有了一丝希望。
老人将信将疑,但还是吩咐几个中年人扯着两头将康爷子围了起来。由于康爷子身上的火苗腾腾烈烈,那几个人还没到跟前红绳就烧断了,一个男人还没来得及跑,康爷子就忽地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嘴角过处,只听一声惨叫,那人的肩膀上竟被撕下一大块肉来!康爷子的嘴里咕哝咕哝的大快朵颐,嘴角淌下来的血像两道小溪!
老人怒目圆睁,鼓吹两撇山羊胡,冲吴涂飞恨恨地骂道:“什么他瞎婆婆的狗屁捞尸线,吴涂飞,你要偿命!”
吴涂飞也没料到事情竟然弄到了这种地步,一时间也是怔怔原地!
再看,康老爷子张开森然大口,冲着那人的咽喉就咬了下去!这是就听一声大喝:“孽畜,休得放肆!”
说话间,只见冲过去的师父手一扬,一道红光扑地没在了火光中的康爷子身上,那无坚不摧的康爷子顿时发出凄厉的哀嚎,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那个血淋淋的中年男人,也被及时从康爷子手里扯了出来!
师父甩出去的,是一把近二十厘米长的大剪刀,红色的大剪刀,平时剪纸用的工具。
此时,那把大剪刀钻透了康老爷子的脖子,锋利的两叶剪刀,甚至钉入地面,难以想象,师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所有人都看傻了。
康老爷子倒地,师父也第一时间脚步虚浮,站立不稳,我连忙上前扶住她,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师父脸色很难看,好像刚才的瞬间,耗空了体内的气力,叹了口气道,“诶……不比年轻时候,看来我真的老了。”
辈分高的老人怔了怔神,急忙走过来,一句句表示感谢。
几个手持土枪的中年人,也围拢过来。
此时,康老爷子身上的火已经熄灭了,只是整个人兀自在地上挣扎不休,嘴里发出凄惨的哀嚎。
知道康老爷子已被降服,居民也陆续的围了上来,康树栋哥仨走上来,此时他们雪白的孝衣早已成了像从炭堆里拨拉出来一样。
脑满肠肥的康老三,眯着一对小眼睛,显得心有余悸,看了一下他爹黑黢黢的模样,不由恶心的干呕了几声,连连说道:“怎么还在动弹?赶快把他弄死。”
老子诈尸,儿子开口诛杀,感觉很诡异。
师父道:“要弄死也不难,除非得找到使他起尸的根由,看看他是那只畜生的灵气衍生出来的。”说到这里,他皱了一下眉头道:“诈尸一般在阳气盛旺的中午根本不会出现,因为非在极阴的晚上才能形成诈尸主观条件。”
我抢话道,“是一只猫,一只野猫落到康老爷子盖着的孝布上,接着就诈尸了。”
师父道:“只要捉住那只猫,杀了那只主体,诈尸自解,你父亲不过是只宿主傀儡了!”
不一会,康老三早已经带着兄弟几个去找那只该死的猫了。
接着,师父又查看了受伤的人,尤其是杀猪佬庞军,以及刚才肩头被撕下一块肉的男人,简单处理一下,吩咐人送他们去医院。
此时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村里却没有一丝灯光。
入土为安,只要康老爷子不下葬,整个镇子的人就摆脱不掉恐惧。
康老爷子的灵前一片狼藉,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馒头和菜叶,那口红艳艳的棺材还没来得及入殓,也被掀翻在地,两块棺板都折断了。
师父四下看了看,挠了挠头,嘴里连说奇怪。
很显然,师父也找不到起尸的原因,因为说白了,白天就不可能诈尸,可既然真出了这档子事,肯定有诡异的因素。
这时,就听见几声猫叫,康老三等人拎着一只瘦巴巴的大野猫走了过来。“就是这只猫!”康树栋把猫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踩着,问师父:“余师傅,这怎么处置它?”
师父看也不看,道,“杀了它!”
“不行!”
我连忙道,“师父,这是吊死鬼家的那只野猫,那夜在锈迹斑驳的破楼里,它被鬼上身,差点把老黑生吃了,怨念很大,这样杀了,恐怕以后会猫灵生怨,再跑出来吃人啊?”
啊?
听到我的话,康树栋惊呼一声,一下跳开了。
“喵喵!”
野猫发出叫声,没有逃窜,而是摇着尾巴走到我脚下,很温顺趴在我脚边。
院子外,被“钉在”地上的康老爷子,还在那抽搐,凄厉低沉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脊背透凉气。
我又凑到师父耳旁说了一句。
师父立即道,“诈尸,非同小可,我建议堆木柴,立棺火葬,你们三兄弟什么意见。”
“没意见!”
康成栋三兄弟异口同声道,说得很干脆,在他们心中,恐怕早想一把火少了老父亲吧?
不到半刻钟,康家老宅外火焰腾腾,干枯柴枝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康老爷子也被烧成了一堆灰烬,这时,众人的心才悬了下来。
火熄了,因为电线都被诈尸的康老爷子毁坏,没有照明的灯,众人举着手电筒,师父在一旁嘱咐,将骨灰装入骨坛,供上灵台继续祭拜。
等一切忙完,康老三走过来,“余师傅,今天真要感谢你了,不过为了避免意外,能不能天一亮,就将我父亲入土为安了?”
这家伙,不想夜长梦多。
师父严厉道,“不行,必须要找人来超度三晚!还有,下葬之后,你们哥儿仨要在坟地上守墓三年,若是违约,当有霉运之灾!”
剩下的一切,不归我们管了。
我抱着“温顺”的野猫,和师父回寿衣铺,离开几十米,我问道,“师父,他们三兄弟不守墓的话,真会有霉运?”
师父道,“诓他们而已,那三个不孝子,生前不尽孝,只能让他们后来多遭罪了。”
康老三,镇里的混混,只讲江湖义气,不会顾念亲情,至于康老二,当年挖坟吸入尸气,疯疯癫癫失踪了很多年,最近才回来,更没有孝字可言,康老大一心只顾及自己的养鸡场和儿子,同样是一个不孝子。
师父问道,“小子,你刚才说,感觉这野猫很亲切?是什么回事?”
我道,“好像猫身里边,是我的另一半魂,看着它,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
“快走!”
师父抓着我就往寿衣铺狂奔,电线没有修复,只好用蜡烛照明,我道,“师父,怎么将猫身上的魂,回到我身上?”
师父道,“自然是杀猫引魂,不过有一个最大问题,有一些孤魂野鬼会上门,会想方设法夺你的身体还阳,所以这事不好办。”
我愣在原地,道,“那怎么办?不如去找光头刘帮忙吧?”
师父说道,“他不在家,来回一趟天就亮了。”师父面带沉思了一下,又道,“没别的法子了,只能用纸牢的办法试一试。”
纸牢?
说完,接着微弱的烛火,师父开始动手了,我也上前帮忙,询问才得知,就是扎出一个纸糊的牢笼,到时让我光溜身子躺里边,不让野鬼上身。
我这些天真够倒霉了。
先是戴了一顶纸糊帽,身上半件死人纸衣还没脱,又要准备躺进阴森纸牢,简直是命途多舛。
我们师徒俩扎纸时,旁边的野猫,没有离开,蜷缩在我身旁蹭来蹭去,将我当成了主人。
这家伙,与之前跳上棺材的形象截然不同,当时“喵喵”两声,野猫发出瘆人的尖叫,像是哀怨,又像是冷笑。它跳在死者身上的盖尸布上,猩红的舌头贪婪的添吮着嘴角,眼里充满了无尽的诡异。
那时看着野猫,感觉它是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很是瘆人。
屋里没有一点风,燥热。
加上照明的烛火,升腾的烟雾,这里更热了。
蹲在拥挤不堪的寿衣铺内扎纸,我身上全是汗水,感觉屋里超过了40度高温。
体内的半件纸衣,早已湿漉,黏糊糊贴在肉上,让人很不舒服,师父没有开口,我也不敢私自脱下,只能一边搽汗,一边忙着剪纸、糊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纸牢总算是做好了,我全身也痒得难受,站起身道,“师父,我能不能去洗个澡……”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打断道,“嘘!”
我一下子话就哽住在咽喉,因为我看到师父的眼睛看向了窗外,更加恐怖的是,我从窗户,看到了一个影子,我的眼睛睁大,尿意一点点的出现了。
可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我就见到师父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拉开窗户,另一手直接一把东西就撒了出去,紧接着,我就听到一声惨叫,那不是人发出来的,漆黑模糊光线中,听的我浑身一个激灵。
“滚!”
我见到师父对着窗外喊了一句,那惨叫声就不见了,师父关好窗户,回来时面带凝重。
我问道,“师傅,是旁边破楼里的那只吊死鬼?”
师父道,“除了他,还有谁?”
我道,“师父,你能收服得了吊死鬼吗?”
师父给了我一个怒视,道,“吊死鬼很狡猾,今晚这个《还阳》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到时把他清楚了,也算了却一桩祸事。”
站在原地,我抖了抖身子骨,道,“吊死鬼……不会真爬上我身体吧?”
明明很燥热的夜晚,现在却感觉凉意刺骨。
说完后,师父走进了一楼里边仓库,很快搬出两个纸人,不是一般的纸人奴婢,而是两尊栩栩如生的古代士兵,黑色甲胄,红色头盔,悬剑,手上一个是鞭子,一个是令牌,烛火摇曳,光线忽闪忽亮,再看过去,两个纸糊士兵显得栩栩如生,怒视而来,仿佛镇守鬼门关的阴兵,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绝对是师父的宝贝。
我道,“师父,纸人又不能活,他们真能保护我?”
师父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有我在,它们就一定能活,而且能帮我制服野鬼。”
“呼呼呼!”
没有风的夜晚,屋外却有阵阵阴风卷入屋里,风一进来,各种纸糊货物随风摆动,东倒西歪,不用想,肯定是那吊死鬼在作祟。
我道,“师父,今晚情况不对,要不明天晚上吧?”
“滚!”
师父怒道,“过了今晚,你就没机会活了。”
我哑然道,“那么严重?”
师父道,“人魂附猫身,一旦过七天,即便不被猫魂同化,也会被污染,到时变成不人不畜的魂,回到你身上,恐怕你也会半夜起来,爬上屋顶发猫叫。”
算起来,今晚的确是最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