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扎纸匠一行有年岁了,从未听说过,出殡时会将丧魂棒放在棺材里。
毕竟丧魂棒,不是陪葬品。
棺材内,抱着白色丧棒的小女孩,因为惨死在水塘,面色没有发黑,而是发白发肿,此时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冷笑。
白女无常匆忙喊道,“林三,别楞了,先拿走她手上的丧魂棒。”
大雨磅礴中,我将手伸入棺材,就去拽手里的哭丧棒,可是连续拽了两下都没拽下来,身体单薄的小女孩阿珍,死了后,没想到有这种力道?
旁边,白女无常取出一些红绳,一圈又一圈将棺材缠绕,每一圈红绳,都沾上一张白符,白色符箓,一般都是镇棺符,不过现在,似乎并不管用?
因为女孩阿珍挣扎着,要坐起身。
更诡异的是,小女孩的眼睛里,居然有两个瞳孔,一目双孔,异常森然,而且都折射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目光,近距离对视下,令人心惊。
我取出扎纸刀,割破指头,沾阳血的扎纸刀,刺向小女孩的额头,小女孩死了两天,按理说是腐烂的节点,不过她的皮肤紧绷,韧如牛皮,刺破的额头,没有血流出。
“嗷嗷!”
女孩阿珍的表情变了,眉毛一挑,露出愤怒面相,嘴里也发出叫声,宁听鬼哭,不闻鬼笑,因为能笑的鬼,基本上都属于是厉鬼。
此时,我也一把夺过丧魂棒,身体连忙后撤。
“哐哐!”
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却发现三轮车动了,车身歪歪扭扭,顺着泥泞小路往远处快速冲去,我和白女无常站在狭窄的三轮车上,跟着趔趄晃动。
扶着棺材,才不至于跌下车。
侧头一看,一个身披雨衣的大叔正在开车,不管不顾,驾车行驶在一个个烂泥坑,污水飞溅,朝葬地那边冲去。
昏暗中,白女无连忙喊道,“停车!”
雨声太大了,也不知道大叔听没听到,反正三轮车飞奔往前,身后,那些出殡的村民也在尾随。
“糟糕!”
我和白女无常异口同声喊了一句,雨天关系,符箓被冲湿,缠绕棺材的红绳,在一寸寸变黑,棺材里,冒起的黑气更加猛烈,又是“咚”的一声,湿哒哒的小女孩猛力坐了起身。
她的两只干瘪小手,使劲扒拉着棺材板,显然要站起身。
关键时刻,白女无常掐了一道决,一指印在女孩阿珍的额头,随即,她躺回了棺材里。
看到死去的女孩阿珍,从棺材坐起身,后边送葬的村民,一个个都被吓破胆了,大部分连滚带爬往家回去,只有几个壮汉跟来,他们都扛着铁铲。
“轰”
乌云密布的天,炸雷一个接着一个,每响一下,女孩阿珍的身体变颤抖一下,仿佛丧尸在发出恐惧表情,看得人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三轮车的剧烈晃动,白女无常的指印不时脱离。
忽然间红绳陡然一松,小女孩身上的怨气竟然硬生生的冲断了红绳符纸,没有了红绳符纸的束缚,黄小丫身子一窜,在棺头位置,直接就站了起来。
啊?
车子猛然停下,开车男子的脑袋往后,顶着棺材板,仰天发出痛苦惊叫,他的脖子被女孩阿珍掐住,脑袋不断晃动,极力想要下车。
“放肆,敢在我面前害人!”白女无常怒了,踩着棺顶走两步,一掌拍在阿珍的背部,将她打下三轮车,随即朝中年男子喊道,“赶快跑!”
脸色涨红的男子,失魂落魄逃跑了。
身后小路那些扛着铁铲追来的壮汉,见势不妙,哪里还敢鲁莽过来,心惊胆颤发出惊叫声,丢下铁铲一窝蜂全跑了。
“小心!”
我连忙开口,跌下泥水里的阿珍,匍匐在地上,形如一个吃人蜥蜴的动作,就见她双腿一蹬,踹飞大片泥水,整个人贴着车底穿到路的另外一边,还想杀开车的中年男子。
我和白女无常,属于行内人,阳气比常人弱不少,所以阿珍无视我们去捉村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阿珍不想立即被人掩埋下葬,要杀死开车人。
白女无常一个翻身下车,不偏不倚,将阿珍压在路边草丛里。
她的指印压在阿珍的天灵盖,果不其然,阿珍平静了很多,不过她嘴里长到最大,脸庞狰狞发出沙哑叫音,还是怨气不消。
白女无常很吃力喊道,“林三,将她抬回棺材。”
费了很大劲,才把动作僵硬的阿珍放回棺材,我问道,“继续出殡吗?”
白女无常摇头,道,“去她惨死的那个水塘。”
“等等!”
我往回跑了几十米,问了老村长关于阿珍死亡的水塘,紧接着,我开车往水塘走去,天上的雷,不再急促,却也一个接着一个劈落。
每次雷鸣一响,三轮车就会剧颤几下。
是棺材里的阿珍在发抖。
天雷霆,辟万邪。
“林三,还没到嘛?”十多分钟后,雨势小了一些,白女无常着急喊道。
“还有一段路!”余光往后看去,却发现阿珍又坐了起身,白女无常则挥舞着木剑,每次阿珍一起身,木剑都会横拍在她额头,这时,阿珍会发出痛苦惨叫声,仰头后栽,并且发出死尸的怪叫,像是一条疯狗在犬吠,就响在我脑后跟,听得浑身一阵阵发冷。
“水塘?”
“榆树?”
“这不是那座荒废的小庙吗?”车停下,我自言自语说道,所谓的小水塘,就在断壁残垣的小庙前不到百米的位置,河水流过,这里形成一个小水坑。
车子停在一株榆树下。
有风拂过,一株株树在剧烈摇晃,发出鬼拍手的声响,沙哑刺耳。
我转身跳上后座,道,“现在怎么办?”
坐在棺材上,白女无常说道,“水塘里有水鬼,阿珍就是被水鬼给弄死的。这小孩子怨气不散,其实就是有心愿未了,咱们把水鬼一并收拾了,再用雷击木镇压棺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她就是了。”
我道,“下水……捉水鬼?”
这种雨天下水,不是死路一条?
望着小水潭,我不禁抖了抖身体,衣衫湿透滴着雨水,感觉更冷了。
“我有办法!”
白女无常盯着阿珍,带着狠劲道,“阿珍,你的尸没入土,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你在附近玩耍,被水鬼害死,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自己去报仇,了却生前事,然后就去投胎吧!”
让鬼去自己报仇?
我反对道,“万一她杀了水鬼,却躲在水里不肯出来,到时怎么办?”
白女无常道,“阿珍,就给你十分钟时间,如果敢躲水不出,欺瞒活人,我会用法术轰了这小水潭。”说完这话,白女无常猛地松开木剑,用手指的鲜血点在了阿珍额头上,依稀间,能看到一股“气”蹿进阿珍的脑袋里,似乎是一道咒力?白女无常高音说道,“去吧!”
话音刚落,阿珍已经飞快的窜了出去,冒着雨就钻进了水塘里面。
我疑惑道,“这样靠谱吗?”
白女无常道,“放心,让她自己去捉水鬼,相当于了却诈尸的因果,以后她到了阴曹地府,不至于遭罪,从而能安全的转世投胎。”
我感慨道,“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却在这里横死,真是可惜了。”
白女无常道,“林三,她的死,与你也带有因果。”
啊?
我惊道,“怎么会?”
白女无常指了指上边的小庙,说道,“那天夜里,你们在这避祸,惹来了清朝死物,导致庙破佛裂,烛灭香断,那些原本应该要被渡化的恶鬼,没有佛渡,都留在人世间,才四处游荡害人……”
我只得道,“我确实有罪。”
白女无常又道,“阿珍的本性不坏,如果在昨天就下葬,估计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偏偏昨天也是大雨,棺材还是停留了一天,她没能按时下葬,再加上又是横死,怨气滋生,如果不泄了这股怨气,村民就得倒霉。”
望着流水翻滚的小水塘,站在边上,其实看不到底下的情况,我皱眉问道,“阿珍,才死去两天的亡魂,能对付的了一个水鬼吗?”
白女无常自信道,“绰绰有余!”
我们站在大雨里只等了三分钟,一个满是泥水的女孩从水里爬上来,大雨倾盆下,将她全身都冲洗干净,她穿着殓服,身上怨气已经消散了很多,白女无常连忙道,“成了!”
可是下一秒,她表情立即变了,悔恨道,“好狠,竟然直接把水鬼给吞了,吞人魂魄,十八层地狱免不了要走一遭,千算万算,还是漏了这一点。”
“归!”
白女无常挥了挥手木剑,阿珍木讷走过来,上车自己钻进棺材里。
我们两个合上棺盖,重打棺钉,为了预防万一,白女无常又在棺材前后,用朱砂写了一些祭奠文,直到这时候,我们才松了一口大气。
半个小时后,总算有村民过来了。
我说了一下情况,他们带上棺材去下葬,我和白女无常没有跟去,也没有必要了。
我们两个穿过榆树,进入荒废残破的小庙。
风吹雨刮,让这里添加了几分幽寒,简直就像走入了一个阴森鬼庙。
一进入,白女无常立即道,“夜幕降临,这里必成鬼乐园。”
佛庙,变鬼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随即,我们两个四处走动查看情况。
最后,在里边发现了一处密室。
不见天日的密室,异常幽暗,找了两支烛火照明,一前一后顺着阶梯走下,下边空间不大,晦涩气息很重,最中央的位置,发现了一口竖棺,十几条粗大的铁索吊在半空,离地一丈。
“不是大罪大恶的人,不至于遭受这种刑罚吧?”我吃惊说道,亡骨不接天,不连地,无论什么时候开棺,都会发生尸变。
因为这口被吊着的竖棺,相当于一个“人间炼狱”,每时每刻折磨着亡骨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