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黑衣、脸上有疤,手持一把弯月匕首的男子,昏暗中,又往后扬了扬手电筒,刺眼白光胡乱一通照射,当没有发现我的踪影后,就听他一脸晦气相,自言自语牢骚道,“见鬼了?刚才明明有脚步声,是我太紧张听错了?还是乱石砸在地板?”
我死死贴着冰冷墙壁,屏息凝神,没有被发现。
“这洞窟,什么破年代的,应该没人吧?”刀疤男子绕过一张铺满灰尘的凳子犄角,手电筒照光,往里走去。
这虽然是一个阴森森的山洞,可属于一栋晚清阳宅。
建在荒山野岭的宅子,估计以前栖鸦岭爆发了洪水,鬼子林发生了一次次山土滑坡地泥石流,才被大量泥石掩盖,从而渐渐荒废。
“有人?”我眸子一瞪,屏气凝神听着。
看不见的洞里深处,那是鬼物在悄悄对话。
一阵尖细的喋喋抱怨声从黑咕隆咚的山洞深处里传了出来:“日子真难混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来个肉质鲜美的人?”
一个男中音怒道,:“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
那个细嗓子抢茬道:“能不急吗?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得我都忘记有多少年头了。”
男中音又道,“废话真多。”
这时,又传出一个女子嗔怪的动静:“屈十一,我警告你,再不找根针把嘴缝上,哼,让你永远万劫不复在这,孤独老死!”
名叫屈十一的回答,“还老死,我早就死了。”
女子又道,“别啰嗦了,如果它发怒,我们都得死。”
“嘀嗒!”
“嘀嗒!”
“嘀嗒!”
一阵奇怪的钟声在响动,不是现代时钟。
“嘿嘿……他来了,你们做戏吧!”不知道谁在说话,它喉咙塞了图钉一般,怪里怪气地声音听着很让人膈应。
……
这一段鬼话,夹杂在一阵阴风里,正常的活人根本听不到。
我前边的刀疤男子,一身黑衣,晃动白光手电筒,根本没有注意到深处,有好几只鬼物住着这一栋屋子,他继续小心翼翼走着,“喂,有没有人?”刀疤男子边喊边四下踅摸,被开凿成书橱状的洞壁上,摆放着些瓷碗陶罐等老物件,还有一座老式西洋座钟。
端详了一会,出于好奇心,刀疤男子擦去厚厚的灰尘和乱糟糟的蜘蛛网,座钟很快露出了本来面目。
西洋座钟上端是鎏金拱门,下端是紫檀木座,整体构造非常典雅,刀疤男子随手一划拉,还真从浮灰里捏出了一柄古铜色的发条钥匙。
“这座钟,还能不能走的?”刀疤男子刚将钥匙插进发条孔旋了半圈,忽听一声高分贝的惊恐尖叫撞入了耳鼓:“爹……住手啊……不要啊……求求你了……”
冷不丁传来的这声女人尖锐声响,划破宁静,让刀疤男子身体一颤头皮发麻,“谁……谁在里面……快给老子滚出来……”
黑幽幽的厅子里乍然大亮,阴暗角落里,映出了三个人影。
两男一女,身高差不多,奇怪的是,都是晚清扮相,唯一的女子身穿盘扣白蝶袍,泪眼涟涟,看相貌也就二十出头;被她护在身后的是个年轻男子,脑门锃亮,脑后垂着根麻花辫,而横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个手持长剑、怒容满脸的中年男子。
他们三个出现的时候。
隐隐中,一股黑雾当头坠沉,缠上正定定站着的刀疤男子;我看得真切,刀疤男子头顶、双肩的三盏阳魂灯诡异般熄灭了。
接下来,他与其他死物鬼祟没什么区别,能看鬼,听鬼。
“可恶,你这不知羞耻的孽女,让开。”中年男子步步紧逼冷声呵斥,女人分寸不让,倔强回道:“都是女儿的错,爹,爹,你就好心饶了他吧。”
“屈十一,你个穷鬼。”中年男子哼罢,寒光闪闪的剑身紧跟着刺了出去,“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真是胆肥,今夜,你必须死!”
刀疤男子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那个女人,露出一丝垂涎色相,没有袖手旁观,选择出手。
三人的古装打扮,带着几分另类,估计此时的刀疤男子,还以为他们是在拍清宫戏,中年男子使用的也是道具剑,伤不了人,哪承想,年轻男子吓得够呛,慌慌张张逃到了刀疤男子身后。
刀疤男子抬起胳膊一搪,脸色一变,还真挂了彩,是真家伙!刀疤男子疼得直龇牙,从背包里拽出一截防身短棍来个脑后突袭,“咣”,只一下便削晕了中年男子。年轻女子先是一怔,紧接着扑去,抱住了昏厥的中年男子。
“你怎么进来了?”年轻男子颤声问。
刀疤男子反问道:“你们究竟是谁?在玩什么鬼名堂?”
年轻男子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喘着粗气说道,“我姓屈,我这一辈人中排行十一,故名屈十一;她姓宋,叫雨墨,是我的心上人,被打晕的老顽固是她亲爹,此前,我几次夜会雨墨,均来去安然,但方才迷糊过头,不慎被素来嫌他家贫没本事的宋老爹逮个正着。”
刀疤男子瞥了眼雨墨,笑谑道:“你们穿成这样,也算制服诱惑吧?太扎眼,不被抓才怪,哦,我爱玩麻将,玩家都管我叫清一色。”
“原来是清兄弟,多谢清兄弟帮忙。”屈十一拱拱手说,“请问,什么叫制服诱惑?麻将?你又为何来了鬼子林?”
瞅着屈十一的疑惑神情,清一色不由得犯了嘀咕,“这溜进人家里扯淡的哥们儿,不像是在装傻充愣,不过在鬼子林,不是鬼,就是恶人,我要有所提防才行啊!”
这时,微微曲着脊背的屈十一,凑前了两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清兄弟,过来,过来,请借一步说话。”
这个山洞宅子东侧,有一个宽敞房间,没有点灯,应该宋老爹的卧房。
屈十一进门,插门,然后轻车熟路直奔床榻,从床下拽出了一只木箱。
木箱上了锁,是那种老式将军锁,屈十一懒得找钥匙,用棉被裹住锁头,抓起榔头砸了下去。
普通的一口箱子,箱内装的居然是光闪闪的金条,一字儿排开总共有九根!
“嘿嘿……不错吧!”屈十一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容,紧接着,阴沉着脸说道,“清兄弟,你要死肯除掉那个老顽固,再打晕宋雨墨,这两根就归你了。”
两根金条很重,按时下金价折算,能值六七万,六七万买条命,贱了点儿,稍作盘算,脸色阴晴不定的清一色,摇了头,一字字道,“屈十一,买卖不划算,依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就……三根。”屈十一咬了咬牙念道。
“玩着大家闺秀,又要暗地里杀人夺财,屈十一,你这招财色双收够阴毒的。”清一色的嘴角,露出一丝诡笑,他瘆瘆发笑时,才发现他嘴里是两排黑幽幽的牙齿?
“别废话了,公平买卖,一旦事成,这金条你我五五平分。”屈十一将榔头递了过去,又道,“先给我两下子,听着,下手狠一点,要见血,别让雨墨看出什么破绽。”
清一色依言照做。在高高扬起榔头的那刻,清一色阴沉沉笑了:“忘记了,屈十一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来鬼子林,我还没回答你呢,来,我来狠狠告诉你!”
清一色双手握住沉重榔头,下了死手,“杀死”屈十一后,在那沾沾得意。
“金条是我的,那个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也是我的!”清一色露出无比癫狂的表情,货真价实一个亡命之徒,他却忘记了,被他“杀死”的屈十一,是一个鬼魂。
一把活人的榔头,怎么可能敲死阴灵?
这一切都是个局。
清一色看似胜利,其实距离死亡不远了。
我一直隐忍没有现身,也没有出手,最主要的原因,这个清一色给我的印象太差,这种人,估计手头沾有人命,就算枉死在这,也是死有余辜!
而且,这一次我进入洞窟,主要是为了寻找、制服卍字妖祟。
两分钟后,清一色走出了卧房。
外边,躺在冰冷地上的宋老爹,已经悠悠醒转,正气鼓鼓斥责雨墨不知羞耻,有几分姿色的宋雨墨噘着小嘴,牢骚道,“都怪那破钟,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响了?爹,你看,小丑没出来。”
清一色愣了愣,也看向那座西洋钟,他上过发条后,时针开始走字,这工夫恰好指向6点位置。
宋雨墨解释道,“座钟下方的木座,其实是间小屋。每到整点,屋门就会开启,住在里面的小丑便往前走两步,像模像样地敲击挂在腰间的手鼓。几点打几下,动静很响很好听,说到这儿,雨墨的脸颊愈发涨红,说她老爹有早起的习惯,每天清晨4点半,会准时起床练剑,而屈十一会在听到5点报时后悄悄离开,谁知道今晨,该死的小丑竟偷懒没敲鼓,结果让老爹给堵屋里了。”
宋老爹一脸怒目圆睁的表情,愤愤回道,“那可是我花300两银子买的西洋货,是好东西,不是破钟?”
“什么……你用银子买东西?你哪年买的?”有些狐疑的清一色越发纳闷,探手拽开了座钟底部的小木门,想瞧瞧小丑长什么样。
“光绪二十五年,唉,那个日子,大地上,到处都是杀人放火的洋鬼子。”就在宋老爹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个时间,清一色禁不住浑身一哆嗦,就连躲在暗处的我,表情也是一愣。
光绪。
二十五年。
那是什么老黄历了?
心里默算,距离现在年代,已经有100多年历史了,他们能活到现在,难道这座晚清的地主老宅,老财主就是那位宋老爹?
“啊!”
站在原地的清一色,心惊肉跳发出惊呼声,看过去,因为西洋钟底座的小木屋内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左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