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购买笔记本电脑时,专门配上类似u盘的移动卡。移动卡每个月费用不低,在工薪族里面算是奢侈品。最初购买此卡时,侯沧海还稍有些犹豫,随即想到自己独自潜伏在阳州也不容易,买电脑,不仅有利于个人消遣,还可以随时掌握经济信息,不至于落后于时代。
顶着这些大理由,侯沧海便奢侈了一回,用上了移动卡。从机关辞职以后,侯沧海在投资上非常大方,在个人生活上却形成了节俭习惯,节俭习惯形成以后,便不太容易改变。
在清风棋苑逛了一阵子,正准备下去,无影宗的头像突然亮了起来。
侯沧海赶紧过去打招呼,道:“嘿,今天上网的时间挺奇怪。”
快刀手和无影宗的关系并非对等的,无影宗在暗,快刀手在明,只要快刀手说了慌话,无影宗必然知道。快刀手说了真话,无影宗也能感受到。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无影宗虽然隐藏在暗处,与一无所知的快刀手聊天时,其情绪反而容易受到影响。
“什么叫挺奇怪?”无影宗明知故问。
“你平时下棋要么在早上,要么在晚上,现在是上午十点。”快刀手写在这里,突发异想,道:“莫非你在国外,有时差原因?”
无影宗实事求是地写道:“我在国内,看窗外细雨绵绵。”
这一段时间国内大面积阴雨天气,无影宗写出了这一句,让侯沧海相信她不在国外。
此时,无影宗正在江州家里。这一次回国,她是充当家庭和事佬。父亲张跃武和母亲杨敏在生意蒸蒸日上时爆发了连续不断的争吵,又形成事实上的分居。她在国外不断接到母亲打过来的越洋电话,最终下定决心飞回来,以女儿身份充当滑润剂,让父母关系缓和。
她回到山南后先来到高州,在高州森林别墅和父亲见了面。父亲为了他的煤矿帝国,花费了大量心血,在赚大钱同时两鬓开始斑白。
张小兰见到父亲耳边白发,忍不住鼻子酸了起来,“爸,我家的钱也不算少了,你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劲搞煤矿?”
“男人总得帮点事情。何况煤矿很赚钱,既然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搞。”张跃武想起女儿被逼到国外,对女儿挺愧疚。只是作为大男人,不太愿意轻易表达情绪。
“你在高州,是不是为了躲着我妈?”
“主要是赚钱,也有你说的原因。你妈这人太咄咄逼人。以前我年轻时刚刚起步的时候,确实沾了你妈的光。但是,沾光只是外因,我自己努力才是内因。你妈从来不会这样看,长期把以前的事挂在嘴上。在高州来做事,我确实是躲着你妈,没有她在一旁指指点点,我一样能成功,还成功得比以前更牛。她啊,如今不把钱当钱看,这一年多时间,从这边拿了一千多万元。她说是在开美容院,为以后退居二线作准备。现在钱拿去,美容院也没有开起来。”
“爸,我问你一件事情,除了那个人,你到底还有没有外遇。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能理解。”
“这是爸的**,无可奉告。”张跃武觉得自己对女儿太生硬,叹息一声,道:“其实也不是无可奉告。我给你说实话吧,除了那人,没有别人了。兰花啊,你也长大成人,要有思想准备,正确理解成人的事。”
“别说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听到爸爸这样说,张小兰明白爸爸肯定已经对母亲彻底变心,心飞到另一个年轻女人身上。她对爸爸有外遇这件事情并没有特别生气,在她的潜意识里,这只是迟早的事情。尽管她不准备干涉爸爸,可是知道了爸爸与母亲很难真正修复,还是挺伤感,也很沮丧。
从小以来,张跃武、杨敏和张小兰三人组建的原生家庭是富裕、和谐的,幸福感十足,让外人羡慕。这让张小兰的少年和青年时代都过得很好。在她自己需要组建家庭时,原生家庭却无法阻挡地破裂了。
得知此真相,张小兰的内心深处就有了一条小口子,与侯沧海在她心中留下的伤口汇合,更难以愈合。
回到江州,她又与母亲杨敏见面。父亲张跃武情绪是沉郁的,母亲杨敏的情绪却显得尖锐。她和女儿坐在宽阔地客厅,从那一次“下巴的胡子”讲起,痛述丈夫的离心离德。当女儿问起美容院的事情,杨敏直言不讳地道:“你爸肯定养了外室,说不定还有私生子,与其把财产留给其他人,我还不如趁着现在多要一点,把钱留给你。”
家庭破裂,忧伤如雾气般袭向张小兰。她理解父亲,也理解母亲,就是有点不能够理解人生。夜晚,想着自己从小生长的原生家庭就要散开,想着心爱的侯沧海离开了江南地产,她始终难以入睡。
江南地产是张小兰和侯沧海从无到有创建的。第一笔生意其实不指望赚钱,能打平就行。最后结果是赚了三千多万,让江南地产一下就名震高州。如今江南地产总经理是武雪,两个最初打江山的人相继离去。这对于张小兰来说,又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原生家庭消解。
母亲杨敏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按照江州规矩一刀切,此刻已经退居二线。可是在杨敏这里,领导们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杨敏一直没有退居二线。而且据母亲透露的消息,她就算退烧居二线,组织上仍然准备以调研员身份让其继续做好相应工作。
杨敏上班时,轻手轻脚来到张小兰房间,给女儿牵了牵被子,然后又轻手轻脚离开。等到关门声音响起,张小兰披上了羽绒服,站在窗边观察母亲。母亲尽管满了五十,从窗边看上去,身材仍然苗条,完全不像是五十岁的人。
高州机关事务局的小车直接开到楼下,接到母亲杨敏以后,便离开小区。
张小兰脱掉羽绒服,又继续无所事事地睡懒觉。直到九点半钟才起床。选择早餐时,她为吃西式早餐还是中式早餐很费了一些心思,犹豫半天,终于选择出去吃一碗附近的碗豆杂酱面。在江南地产时代,她和侯沧海无数次在外面吃早点,吃是最多的便是碗豆杂酱面。
吃过早饭,张小兰开始思念起在江南地产的日子。回到家中,打开清风棋苑,恰好看到快刀手的头像在闪亮。
“前次你说离职了,如今在做什么?”无影宗从杨莉莉那里知道侯沧海的情况,只是这一段时间侯沧海是单独来到岭西,杨莉莉也不了解第一手材料。她故意提起这个话题,想了解侯沧海具体工作细节。
侯沧海看着一对夫妻在空调区转来转去,留言道:“我在海龙空调当业务员?”
“海龙空调没有名气。你以前说过在一家地产公司供职,还是霸道总裁的搭挡,突然去当业务员,这个跨度挺大,屈才了吧。”无影宗知道侯沧海拿到三百多万,有了这个资金实在没有去当业务员必要,这引起她的强烈好奇心。
“我们都是革命螺丝钉,工作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别调侃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因为恋爱不顺,你说过挺想念那个霸道女总裁。”
“是啊,我得努力工作,否则永远娶不到霸道女总裁。我是在熟悉销售市场,将来自己创业时,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侯沧海是顺手写下这一句话,并没有多想。更准确来说,他潜意识里还是在想着张小兰,只是将这个“想”变成了一种调侃表达出来。
知道真相的无影宗看到这一句话则完全是另一种感受。她突然觉得窗外有阳光进入,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她走到窗边,发现天空中仍然在飘着雨丝,不应该变亮。
张小兰喜滋滋地回到电脑前,一扫刚才内心的阴霾,神气活现地与快刀手一边下棋一边交谈。她欣喜地感受到侯沧海没有颓废,也没有拿到一笔大钱而变得忘形。
侯沧海能够为了事业甘愿做最基层的业务员,这是让她最喜欢的地方。她喜欢有志气有雄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就如父亲那样。可是她想起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满心欢喜便减弱了几分,增添了几分阴影。
“好啊,我支持你努力奋斗,将来好迎娶霸道女总裁,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个别致礼物。”
“礼物一定要别致哟,否则对不起我们这几年的鏖战。等会聊,胜利电器的老总回来了,这人油滑得很,我得去找他。”
侯沧海关掉电脑,抬起头时,见到罗矮子站在自己面前。
罗矮子有些惊讶地看到海龙空调新业务员居然在玩笔记本电脑。作为电器商,他一眼就瞧出这一款笔记本电脑价格不便宜,不应该是业务员使用的东西。他盯着侯沧海看了一会儿,道:“你叫侯沧海吧,我给你实话说,这笔业务不是你做的,就算收回去也没有你的好处,何必被别人当枪使。”
侯沧海道:“我也感觉很奇怪,按照当时签下的合同,生产厂家必须要把商家收发存掰扯清了。本来就是一个正常的盘库和对账,罗总为什么不愿意。我想不通这个道理,除非另有隐情。”
“当初是凌汤园做的这笔业务,让他来盘库和对账,其他人我恕不接待。”罗矮子叉着腰,道:“我看你不爽,这个理由很充分吧。你这人拎不清,海龙空调的业务员还敢这么横,信不信我给你们总部打电话,你就要滚蛋。我在阳州电器行业也算个人物,得罪了我,海龙空调没有什么好处。”
侯沧海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包里,微笑道:“以前的业务员凌勇是代表公司和胜利电器签的协议,是职务行为。凌勇离职,公司派我来很正常。你卖了货要给钱,没有卖掉,我要看货。不管你是什么态度,我会天天守在这里。”
罗矮子挺看不惯侯沧海的作派,小小业务员居然蹬鼻子上脸,真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侯沧海身上手机响了起来。
孟辉道:“侯总,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当面了解,比较急。我两个小时后到山南,你具体在南州还是在高州。”
侯沧海道:“我正在岭西阳州,胜利电器公司。”
(第二百五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