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靳言办公室。
洛寒眼圈微红,“这批药是你亲手送进来的?”
对面的医药代表看到是最大的老板出现,有些心虚的耷拉下头,“楚医生,我……我真不知道这回事啊,我从仓库拿了药了,直接给唐医生了,中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啊。”
洛寒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内,后背虚贴门板,双手在大口袋里握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实话,谁让你这么做的?”
“不……不是,楚医生你这话我不懂了,没人让我做什么啊,刚才我已经跟副院长都说过了,我真……”
不知道三个字还没出口,洛寒冷冷一笑,“调出你的通话记录只需要五分钟时间,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把你直接交给警方。一,我马上报警,你的话留给警察说,二,告诉我是你让你做的,我对你既往不咎。”
唐靳言看看洛寒,心里油然升起对她的佩服,她的理智、清醒、果断,比他的愤怒不知道胜了多少筹。
几分钟后……
只有唐靳言和洛寒的办公室,洛寒打破了沉默,“还真是……呵呵!所谓的不作死就不会死,她还真是做的绝。”
唐靳言隔着桌子看到洛寒力透纸背的“莫如菲”三个字,“我没想到会是她。”
啪嗒。
洛寒将笔重重的丢下,“剩下的事我来处理,莫如菲既然不惜命,我也没必要客气了。”
唐靳言霍然起身,“你打算怎么办?”
莫如菲是孕妇,好像快生了。
“我有我的办法。”洛寒最后瞥一眼纸上的名字,眼底的温柔和仁慈彻底消弭。
莫如菲,孙秉文,这两个人,不死不休!
那就去死好了。
“副院长……”
林熙雯莽撞的推开门,差点和从里面出来的洛寒撞个满怀,错愕了一下,“洛姐,你也在,那个……陈军的家属……有点失控啊!”
“我马上去。”
洛寒前脚走,唐靳言也没耽误。
洛寒赶到的时候,陈军的家属正抱着陈军的遗体痛苦哀嚎,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凄凉悲痛,不少患者都出来评头论足,陈军的女儿抱着哭的虚脱母亲,母女两个哭成了一片。
唐靳言拉了拉洛寒的手臂,“我去吧,家属现在的情绪很激动。”
万一发生暴力冲突对一个女医生来说很可怕。
洛寒轻吐一口气,“还是我去吧。”
至于陈军的死亡真相,洛寒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陈军本来可以活的好好的,莫如菲为了报复她,想在华夏医院搞出人命纠纷,莫如菲愚蠢之极,但陈军太无辜。
“陈太太。”
洛寒弯腰将手放在陈太太颤抖的背后,“没有挽救你丈夫,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很抱歉。”
旁边陈军的女儿抬头用红肿的眼睛望着洛寒,一抽一抽的上下抖动肩膀,“楚医生,我爸爸是怎么死的?他已经恢复的快好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小姑娘年龄虽然小,心思却缜密的很。
洛寒哑然了几秒钟,如果说出真相,对医院的名声,对整个医疗团队都是莫大的羞辱,华夏医院的招牌会因此抹黑。
如果不说实情,就是对患者的欺瞒。
两难的选择横在洛寒的心里,哪一方都很难做。
片刻后,洛寒选择坦诚。
洛寒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整洁、干净,白色为主的摆设让一切都显得纤尘不染,洛寒抽了几张纸递给陈太太和陈军的女儿。
“陈太太,这件事是医院的责任,是我们的疏忽……”
洛寒才开口,陈太太的脸色已经变了,“你说什么?你们的疏忽?你们做了什么?”
“妈,你听楚医生说完。”小姑娘抱着母亲的手臂,很懂事的劝解。
洛寒内心已经如火炙烤般难受,忍了忍怒意和说不出的愧疚,继续说完了整个事件。
洛寒的声音终止,办公室一下子陷入了死寂,陈太太连哭都忘记了,红肿的脸上是惊悚的神色,半晌才苦笑,“我丈夫就这么没了?就因为你们的私人恩怨?!”
洛寒歉疚的低了低头,“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
陈太太用近乎扭曲的表情道,“冉冉,你听到了吗?你以后还敢做医生吗?”
陈冉冉没有回答她,而是用不断流泪的眼睛深深的望向洛寒,“楚医生,我爸爸不能白白被害死。”
“他不会白白牺牲,幕后的凶手我一定会揪出来,法律会给出最公道的处,另外……”
洛寒转头对陈太太补充,“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负全责,你们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出来,我知道多少钱都弥补不了你们的悲痛……”
“楚医生,我要见那个女人。”陈太太打断了洛寒的话,换了个表情和眼神,冰冷的冒出杀机。
“可以。”
龙枭的手机在办公桌上嗡嗡嗡持续震动。
闪起来的屏幕上是孙秉文的名字。
“龙枭,我打给你,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我特么的真没想到她是这么狠心的女人!对不起枭爷!我没管好我的女人!莫如菲心肠太歹毒了!”
龙枭阴郁的眼眸闪过不屑,“哦?”
孙秉文得到龙枭的回应,说的更加义愤填膺,“枭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居然背着我请杀手在伦敦绑架楚医生,我……我做梦都没想到她这么大的胆子!”
龙枭面无表情,连一个字的回应都没给他。
“枭爷,我已经查清楚了,莫如菲这个贱人挪用我的资金请人杀楚医生,好在楚医生没事,不然我死一万次也不够!”
龙枭右手食指点点桌子,无声的冷笑。
“还有,莫如菲为了让楚医生名声扫地,为了抹黑华夏医院,竟然买通了楚氏的医药代表,让他在给华夏的医院新药里面放了毒药,害死了一个人!”
什么?
龙枭不动声色的深眸忽然眯紧!
“楚医生今天刚到医院,人就死了,楚医生肯定是第一责任人,那个患者是楚医生做的手术,据说快痊愈了,现在突然死了,而且恰好就死在楚医生回来的第一天,莫如菲的心思真是……我真没想到啊枭爷!”
孙秉文在哔哔什么废话枭爷已经没心情听了,莫如菲和孙秉文都不得好死,但他现在只想知道他的妻子境况如何。
“我已经报警了,必须把她交给警察处理!枭爷,如果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我现在就可以解释,这一系列破事我都不知道,我今天才问出来,她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枭爷,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伤害你夫人的意思,更不会在药里放东西!这个死女人……”
孙秉文还在骂骂咧咧的谴责莫如菲,龙枭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听他满嘴胡扯的兴趣,啪嗒挂掉了电话。
“冉冉,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洛寒和陈太太她们预备去找莫如菲,却提前接到了郑秀雅的电话。
莫如菲已经被带进了警局,是孙秉文报的警。
洛寒怎么也没想到,报警的人是孙秉文。
他居然将已经怀孕的莫如菲亲手送进了警局?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刻,开往警局的车上,洛寒和陈太太的女儿坐在后座,她轻轻抚顺小姑娘的头发,柔声说着话。
陈冉冉缓缓的点下巴,“嗯。”
洛寒一缕一缕的帮她顺头发,“我爸爸也是在医院去世的,他死于心脏病,走的很突然,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下。”
陈冉冉仰头望着面前美丽悲伤的脸,“很久以前吗?”
“嗯,很久以前,当时我比你大一点。我爸爸去世以后,我就决定以后要学医,当个医生,当世界上最厉害、医术最好的医生。”
陈冉冉抿紧嘴唇,她的心愿也是当医生。
她要当最好的医生!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并不是死于心脏病,他是在病房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人是他信任的朋友。”洛寒眼圈胀痛,情真意切。
坐在副驾驶的陈太太暂停了哭泣,认真的听后面的对话。
“我能体会你现在的难过,我当时也很难过,我都以为自己挺不住了。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就不在了,爸爸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没有冉冉那么好的爷爷奶奶,也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妈妈,爸爸是我的一切,
可是那天以后,我的一切都没有了。”
陈冉冉咬紧了嘴唇,酝酿了一会儿才说,“你恨凶手吗?”
“恨,当然恨。不止是因为恨,还有公道,所以我会帮你们把凶手正法,不管她什么背景,我保证她会付出代价。”
对莫如菲,她绝对不会再心软!
“阿姨,我也没有爸爸了,等我长大以后,我也想当医生。”
突然地,两人的命运好像连在一起了,紧紧地,密不可分。
陈太太又抑制不住的低声哀哭起来。
洛寒认真的许诺,“冉冉,阿姨答应你,阿姨会负担你所有的学费,送你去最好的医学院,等你毕业后,阿姨愿意亲自带你,阿姨会把你培养成最好的医生。”
金钱的补偿太无力,或许把她变成她梦想的样子,更符合陈军的心愿。
“我想像你一样厉害,可以吗?”陈冉冉泪眼蒙蒙的问。
“可以,你会比阿姨更厉害,会的。”
洛寒把陈冉冉的头搁在自己的胸口,眼泪簌簌的掉满了清瘦的脸。
陈冉冉的遭遇她痛心疾首,可是陈冉冉不会知道,当年小小的楚洛寒遭遇变故之后,等待她的不是一个温暖怀抱,而是楚熙然母女强势的财产分割。
“楚医生,莫如菲在里面了,嚷嚷说自己完全不知道,事情都是孙秉文做的。”
郑秀雅见到洛寒就亟不可待的表达了各种无语。
洛寒牵着陈冉冉的手,“没疯吧她?”
万一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郑秀雅一噎,“疯倒是没疯,就是有点癫狂,仗着自己是个孕妇,简直不要脸了。”
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是风靡屏幕的大明星,彻底成了泼妇。
“呵呵,脸?莫如菲早就没脸没皮了。”
洛寒嗤笑,对莫如菲的认知再一次刷新了,这个女人啊,还真会给人惊喜。
郑秀雅看洛寒状态不是很好,主动欠牵走了陈冉冉的手,“交给我吧,我带她们去里面见莫如菲,安全方面你可以放心。你先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回头律师来了你们再谈。”
“好,麻烦你了。”
陈冉冉依依不舍的回头看洛寒,后者给了她一个更鼓励的微笑。
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个微笑就让陈冉冉乖乖的了。
嗡嗡。
洛寒的手机震动两声,屏幕上的号码来自陈院长。
“院长。”
“小楚,我刚开完研讨会回医院,今天发生的事我都听唐医生说了,你在哪儿?”
“我在警局,带陈太太和她女儿见凶手。”
洛寒听到手机那边闹哄哄的,秀眉拧在眉心。
“记者们把医院包围了,说是华夏医院管制不严,用廉价药品害死了人,现在医院很乱,你别回来,听到了吗?”
陈院长在走路,脚步很快,塔塔塔塔的皮鞋擦地面的声音很响亮。
旁边还有唐靳言的声音,现场的混乱可想而知。
洛寒讥笑,“这大概就是她想看到的。”
“不管谁想看到,这边交给我和唐医生,整个事情都不要牵扯到你,先这样,我挂了。”
洛寒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发现这之前她有五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龙枭。
今天过的可真乱。
洛寒拿起手机回拨龙枭的号码,手机刚放到耳边,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已经笼罩了她的视线。
龙枭如同及时从天而降的神祗,温柔如许的看着她。
洛寒手里的电话滑到下巴处,显然惊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郑秀雅给我打了电话,我从去华夏的路上折回来的,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龙枭语气有些责备,但责备之余是满满的心疼。
尤其是他的妻子脸上没有消退的红色。
洛寒把手机塞口袋,“我总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你吧?这是我的工作,我能处理好。”
她瞥瞥警局侧门,示意他人都在里面了。
龙枭不管她怎么解释,单臂拥她入怀,“怎么就是不听话,说了那么多遍有事先找我,还是学不会。”
洛寒窝在他的胸膛,隔着他的大衣听他的心跳,“是啊,我太笨了,学不会,你得继续教我。”
他因为袁淑芬的病情都那么累了,她怎么能把自己的麻烦加到他身上呢?他太累了,她不舍得。
龙枭亲亲她的发丝,哭笑不得,“真傻,怎么这么傻。”
傻的让他心疼,让他欢喜,让他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