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长叹一口气,随即苦笑一声道:“自从吴晋卿去世之后,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如此武功,真是神乎其技。别说我孙子了,就算我这护卫上前,只怕也是不堪一击。”
说完他一捋胡须:“先生手下留情,老夫万分感谢,刚才孟浪,还请海涵。”
这老人举手投足间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见到叶楚的如此神威,也只是微微露出惊异的神色,显然也是一个久经风浪的老人。
但他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样,之前他自以为尽量高估叶楚了,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是一位不出世的武道宗师。
正因为他见过世面,亲眼见过绝顶高手的长啸令大军震撼的场景,所以再次见到此情此景的时候,他才有多震撼。
叶楚这一手意味着什么,在场四人可能只有他清楚。能做到叶楚这样的,已经是当世第一流人物,放眼华夏,都屈指可数。
少年也顾不得那把钢刀了,他跑到柳树旁,准备用手拔下那节插入树身的刀尖,谁知道使劲拔了两下,那刀尖竟然纹丝不动,顿时彻底震撼了少年,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楚:
“他随手一挥,真气外放,这把刀尖竟然深深地契合进树木当中,这怎么可能?”
连一旁准备拔刀的壮汉都愣在当场。
他跟着老者多年,也曾横穿半个华夏,见过来势汹汹的北方胡骑,但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武功,不由得目瞪口呆。
要是遇见叶楚这样的敌人,出手即可杀敌,快到你根本反应不过来!
太可怕了!
他心中冷汗直冒。
叶楚依旧面色淡然:“一点练气的小手段,不算什么。”
对于叶楚来说,和一个练五虎断门刀的家伙比武,最后战而胜之,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手段。
“对于先生来说是雕虫小技,但对我等来说,真是神乎其神的宗师手段啊。”
老人感叹道,他称呼叶楚为先生,以示尊重。
他这一生虽然半世戎马,宦海沉浮,也曾身居高位,但在武道方向也有涉猎,惜资质平平
但华夏之大,宗师虽少,他却也见过,只是他所遇见的宗师,无一个不是家资豪富,少年练武,到中年才有成就,哪像面前的这位,看样子不过十八九岁,就已经成为宗师级别。
和他相比,那些宗师真是应该脸红。
叶楚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的宗师,也能做到我这手?”
“这是自然,化境宗师乃武道顶点的人物,内劲外放,于十数步外杀人,也并非难事。想当初我在川陕,与蜀中安抚使吴晋卿相识,他内功有成,夜半长啸,三军皆惊,便是北方胡骑也是震动,退军十几里。哎,一晃就是十几年了。”老人感慨的说道。
蜀中安抚使,吴晋卿?
那是谁?
很有名吗?
叶楚心中闪过这个人名,总觉得依稀在哪里见过。
他通览过的书籍足有百万册,写下的笔记也有百万字,这个吴晋卿还和秦桧一个时代,想必是一个历史名人,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名字实属正常。
虽然知道有这等宗师存在,叶楚也丝毫不在意。
他的目标可不是那些武人,而是修道界的那些妖魔鬼怪,以及降妖除魔的大师,比如那个在郭北县出现的燕赤霞。
提到“蜀中安抚使吴晋卿”这个名字的视乎,老人很仔细的盯着叶楚的眼神,却见他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暗暗吐了一口气。
眼前这个少年,看来的确是初出茅庐之人,对自己,对吴晋卿这样的大人物都没听说过,可见他还是一张白纸。
这个少年现在就有这么厉害,将来必然有更大的成就。
自己若是趁着现在笼络住他,将来若是有求于他,他岂能撒手不顾?
所谓一饮一啄,关乎因果,若是因果不应,他念头也不通达。
他的官宦生涯被那个奸相毁掉了,估计此生复起无望,但自家子孙却有步入官场的潜质,宦海坎坷,到时候少不了这位先生的出手相助。
想到这里,老人突然换了张脸,笑容满面道:“听小先生的口音,是本地钱塘人?”
“不错,我是钱塘县人,天鸿书院读书。”叶楚点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我叫宁采臣”
“天鸿书院,宁采臣?”老人心里闪过这个名字,不由得微微一叹。
谁能想到一个正在寒窗苦读的书生,竟然是一个修道者?
这真是大隐隐于朝啊!
老人叹道:“原来是宁先生,失敬失敬,那宁先生的父母师父呢?可是也在钱塘?”
“我没有师傅,父母也于去年去世了。”叶楚摇头。
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宁采臣的父母便已经去世,看来叶楚附身的所有人物,无论是霍廷恩还是丐帮的那个家伙,亦或是现在的这个宁采臣,都是父母双亡之人。
这倒是也体现了主角特质。
老人听了叶楚的话语,以为叶楚的师父就是他的父母,心有感触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父母都有你这样的孩子,足以自傲了。老夫今年今年不过五十三,却见惯了生生死死,那岳鹏举……”
老人及时顿住了嘴,又道:“多少故友都已经离开人世,老夫最多多撑几年,百无聊赖,只怕等不了多久也要去见他们了。”
说完,还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爷爷。”少年心疼的道。
他扶着老人,轻轻的拍着他后背。
“无妨无妨,老毛病了。”老人挥了挥手,安慰自己的孙子。
叶楚在一边看着,突然插嘴道:“你这是强用内劲,伤了肺部吧。”
“哦,宁先生也懂医术,连这都能看出来?”老人是真的惊到了。
这少年突然眼睛一亮,连忙解释道:
“十四年前,祖父奉旨部署诸路军马北伐伪齐刘豫﹐进取中原。刘豫出兵反扑﹐两淮守军无故南撤。祖父为保长江天险﹐星夜驰至采石,制止大军撤退,七日七夜不合眼,后来与敌人高手交战,最终牵动肺部,导致受了内伤,当时没来的及治,后来想看已经落下病根了。又是内伤,十几年都看不好,只能吃药强行压制。”
“宁先生既然是修道之人,而且看出我爷爷的伤势,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治好他呢?”
他看着叶楚流露出一丝期盼。
他祖父曾经身居高位,请了多少国手都没看好,本来以为就这么拖着,但今日见到叶楚这样神乎其神手段,又一眼看穿老者的伤势,心中不由燃起一丝希望。
“不瞒宁先生,祖父虽然已经罢职闲居,但寻常事情还是能做到,宁先生只要能治好我爷爷的伤病,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少年直视叶楚,斩钉截铁的道。
叶楚闻言,沉默片刻,才缓缓道:
“这也算不得什么。既然相遇即是有缘,我便出手就是。”
他顿了顿,看到对面三人都激动起来,又道:“这样吧,等我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上门给你们医治,行吧?”
“当然可以。”旁边的持刀护卫已经兴奋的要跳起来。
“有劳陈先生了。”老者毕竟曾经是高位者,所谓宰相气度,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因此哪怕心里再欢喜,表面也沉着冷静。他先对一旁的带刀护卫吩咐:
“小左啊,你记安排车夫,把宁先生送回家去。”
叶楚返回家中的时候,比昨天早了一刻。
“我知道这老头是谁了!”
叶楚心中叹道。
那老头开始自称“张浚”,他没有在意,等到他提起吴晋卿、岳鹏举,他孙子提到是四年前的老头部署诸路军马北伐伪齐刘豫,他便确认了老者的身份。
张浚,字德远,世称紫岩先生。蜀中人。南宋名相、抗金名将。
他曾经做过岳飞的上级,还是奸相秦桧的政敌,如今正式被后者打击报复,罢休辞职,隐居钱塘,以待复起。
以叶楚对历史的判断,他是一个范仲淹式的人物,若是他早一步坐在高位,掌握相权,就算不北伐不能成功,也不能让官员百姓士气沦丧,“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这样的任务,能帮一下就帮一下。
其实他治好张浚的老毛病,根本不需要什么丹药,只需要往他肩膀一拍,仙家真元流转,他区区毛病瞬间就可痊愈。
但是她却不能这么做。
这帮文人都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真要是当场治好,这老人难免疑神疑鬼。
只有摆出一副略施手段,药到病除的样子,这老人才会真的相信。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其实是一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