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人家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大户人家，其实不光在县城是说得上话，哪怕去了南安郡，提了猪头，也是进得了庙的。</p>
就在去年，吴县令和妻子一番温存之后，妻子竟然抹了眼泪，“眼看我不中用了，相公趁年轻，再纳一房，给吴家留个后人，也算替我赎了这有罪之身······”</p>
吴县令哪敢让妻子说完，赶紧劝住，柔情蜜意，好言安慰许久，才让妻子减了哀伤，缓缓睡去。</p>
吴县令立马减了去郑屠户家买肉的念头，即便是隔了很久去上一回，都是急匆匆就走。</p>
郑屠户拐弯抹角托人问了两次，都没问出什么正经回音来。</p>
过了没多久，郑屠户就放言小女儿也大了，媒婆已经上门好几回。</p>
郑屠户家小女儿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人也长得水灵，要不是眼界有些高，确实不愁嫁的。</p>
吴县令就更不敢去买肉了，不过隔段时间就去张秀才新开的学塾一趟。</p>
只不过每次张秀才见着了吴县令，两个人都几乎是在鸡同鸭讲。</p>
一个说今天天气不错，就是乌云有些厚，觉得冷飕飕的，怕不会要下雪吧。一个说孩子们读书很用功，学塾里木炭还有很多，就是建学塾时窗纸用得不太好，门窗也糊不严实，自己的小火炉就不太旺了，学生们听讲的时候打瞌睡容易着凉。</p>
一个说张秀才才高八斗，人也长得帅气，今儿穿得这身儒衫料子好，做工也好，太合身了。一个赶紧扯了扯身上薄薄的破夹袄，摸了摸略显蓬松的发髻，说吴县令慧眼识珠，治下有方，马屁拍得也好，不去郡城当大官可惜了······</p>
反正两个人互相吹捧一阵，也费不了多少口舌，甚至有时候吴县令还会干巴巴地在学塾外的棋凳上枯坐一会。然后吴县令就会告辞，张秀才就呸呸呸对着吴县令背影吐几口唾沫，顺便编出些新鲜的骂人言语。</p>
张秀才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吴县令来学塾这边如此勤快？</p>
要说关心自己学塾办得怎么样，他吴县令根本没问过，自己念叨的很多困难，一个也没帮着解决。</p>
要说有何公干，一个随行人员都没有。</p>
要说说话投机，那几率，比白天见鬼还稀罕。</p>
直到离县城比学塾近一些的郑屠户来了这边几次，有时拿点煮好的猪肝，有时拿点剔下的猪腿骨。张秀才似乎抓住了点苗头，对待两人上心了很多，无意间就带了句听人说或者自己灵光一闪冒出的无心之言。</p>
在这期间，吴县令是提醒过几次张秀才的，意思极为浅显，讲经义不如讲律法。张秀才自然认同。</p>
这次张秀才一出学塾就又遇到了郑大屠。</p>
“张夫子，这是要去哪里？”说着话，郑大屠就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往张秀才手里塞。</p>
张秀才大惊失色，“使不得，使不得······”</p>
让了两回，一块不小的带皮的五花肉就拎在张秀才手中了。</p>try{ggauto();} catch(ex){}
“我刚刚看了学生们交上来的字帖，有个学生，字写得有点问题，反正下学了，没什么事情，干脆去学生家里看看，帮着他纠正一下。”</p>
张秀才不卑不亢，说得抑扬顿挫，要让张夫子说一句不着调的言语，打死也不可能。</p>
“张夫子高风亮节，爱民如子，一心为学生着想，真是让整个县城蓬荜生辉，让我等小民佩服得五体投地······”</p>
张秀才满脸通红，赶紧打断郑屠户的恭维，被人夸，自然是很受用的，就是郑屠户这用词······张秀才有些接受不了——读书人，脸皮还是有些薄。</p>
“我这里可以晚一会，老哥吃过饭再走？”</p>
“使不得使不得，就不耽误夫子公干了。”郑大屠说着话，转身就走。</p>
张秀才来不及再留，赶紧转身，把学塾里的炉子搬出来，生起火，锅里放上水，加些盐巴，水里放了些自己琢磨的香木香叶什么的，拣选一些还没干透的湿木头，捣了满满一炉子，再把郑大屠刚拿来的一块五花肉用刀切成几大块，很小心地放进锅里，就拿厚厚的木头锅盖盖严实了。</p>
张秀才被白烟熏得不住咳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才满意，再次确认可以了，才转身离开。</p>
张秀才离开学塾，快要看到学生孙虎家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老舟子在上了黑影的小路上急急忙忙，迈着大步往这边赶。</p>
“孙老爹，今天是你输了！”张秀才眼神好，当先和老舟子打招呼。</p>
张秀才自然早就听学生孙虎说过和爷爷比赛的事情。</p>
老舟子听到声音，略微停顿，又加紧几步，赶紧来到张秀才身边，“张先生，小虎闯祸了？”</p>
张秀才摆摆手，“这倒没有。就是今天的字，写得不太好，回到家，让他再临几遍。不过在临之前，想好课堂上的解字，这样写起来，就有神了。”</p>
老舟子放心不少，接过张秀才递过来的一张字帖，赶忙把张先生往家里让，说什么也要让张先生吃了饭再走。</p>
张秀才赶紧摇头，正要赶着回去呢，回到学塾，锅里的五花肉也差不多快好了。</p>
如此一想，张秀才归心似箭，就像刚娶回家的新媳妇正在炕头等着，年轻小伙走路就变得直不起腰来，实在是等不及了。</p>
“今天还有事，改天再说。”说着话，张秀才急急忙忙地走了。</p>
老舟子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就干脆留在肚子里，余着。老舟子能感觉到，张秀才对小虎，很上心的。</p>
到底还是更担心孙子，老舟子拿着字帖就往家里奔。</p>
一进门就看到孙子小虎正坐在屋门门槛上，眼巴巴看着大门这边。</p>
“爷爷！”小虎的眼马上亮了起来。</p>
“快进屋！”老舟子刚迈进门槛，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还没打开，香味就透出来了。</p>
葱油饼和牛肉片都还冒着热气。</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