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出多远,一栋屋后忽然走出一人,上前便是一拳,骂道:“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想逃跑么!”</p>
萧平安如今身子虚空,也不想多事,闪身避过,道:“我不是你们的人,这就寻路出去。”</p>
那人相貌凶恶,正是那日谷口收取贿赂的赵四。此人乃是一个小头目,平日也不需守夜,今日恰巧出来放水,正好遇到。一拳打空,见他闪躲伶俐,倒是吓了一跳,随即便认出此人,正是大车上奄奄一息那半个人,心中大怒,骂道:“臭小子,还会功夫!”又是一拳打来,这一下弓步侧身,使了一招“祸起萧墙”。</p>
这一招“祸起萧墙”前面一拳虚晃,后面一拳才是杀招。萧平安看的清楚,让过前面一拳,反手一格,将后一拳挡住。两人手臂一交,竟是震的萧平安手臂一麻,这赵四一身横练外门功夫,身手竟是不差。但他这点功夫怎会看在萧平安眼里,拧身错步,已经到了赵四身后,反手一掌,正中脖颈。</p>
他不欲伤人,这一掌也未使多大力道,但想打晕此人也是有余。谁知一掌打个正着,赵四一个趔趄,却是未曾倒下。</p>
萧平安也稍觉意外,随即明白,自己这一掌竟然毫无力道。他如今内功有成,打人自然不使蛮力,出招之时,自然有内劲加持,但方才这一掌却是不带一丝内劲。</p>
赵四被萧平安一掌打中,却是恼羞成怒,也未细想自己怎么被人打到,只觉这一掌并无多少力道,反激起他怒气。就势俯身,反腿贴地横扫,快如疾风,这一招“横扫千军”使得也是精到。</p>
萧平安却是一眼看破,知他是想逼人跳起,然后双拳齐打,打他空中无从躲闪借力。如此粗浅武功,不知一晒。后退一步,暗运内劲,正待抢先一拳打出。谁知心念刚起,内息一动,就觉体内如有百万根钢针猛地扎在血管器脏之上,其痛不可言述,眼前一黑,险险晕了过去。</p>
“啪啪”两声,却是赵四果然起身双拳击出,正中萧平安胸口。也未去想萧平安为何忽然呆立不动,双拳得手,跟着反手一勾,已经扳住萧平安脖颈,往下一拉,右膝跟上,正中面目。</p>
萧平安只觉体内如万箭穿心刀斧磔刑,又如烈火焚烧滚油煎熬,哪里还在意赵四这几下拳打脚踢,口中闷哼一声,已经栽倒在地,蜷成一团,浑身止不住的发抖。</p>
赵四不知他体内剧变,只道是自己打的他痛,心中得意,跟上前又是一顿猛踢狠踹。</p>
两人打斗,立刻有巡夜的守卫循声过来。见赵四正在打人,都是笑道:“赵大哥好功夫。”</p>
赵四忍不住的得意,口中骂道:“他奶奶的,你们怎么守的夜,险险叫这小子跑了,幸亏老子耳朵灵光。”</p>
几个守卫更是马屁如潮。</p>
赵四打的也累了,道:“去去去,把这小子扔回去先,明日一早,在村口打他一顿鞭子,叫这些蠢货都长长记性。”</p>
萧平安身子颤抖,体内剧痛难当,根本站不起来。两个守卫将他拖回屋内,屋中人自然都惊醒,见两个守卫凶神恶煞般拖进个人来,都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萧平安,更是惊讶。</p>
萧平安心中也是惊涛骇浪,他一动内息,浑身经络中凝聚的真气便开始暴乱肆虐,直叫他痛不欲生。人被扔到墙角,那痛楚一阵一阵,翻江倒海而来。他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一只手抠住墙壁,指甲硬生生抠断,鲜血直涌。他不敢张嘴,唯恐憋住那股劲道泄了,对痛楚更无抵受之力。</p>
屋中漆黑一片,鸦雀无声,一屋人都是不敢言语。墙角的黑暗之处,堆积着骇人的气息,似是一头野兽正自垂死挣扎。</p>
又大半个时辰功夫,那剧痛之感才稍有缓解。萧平安慢慢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一口破麻袋一般软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p>
他心中惊惧困惑之情,无与伦比,自觉从未受过如此苦楚,方才那一番惊天动地的痛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此际稍稍平复,恍忽竟有再世为人之感</p>
在地上瘫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恢复些气力。萧平安澄心静气,开启内观之法,只感自己体内,不管是三丹田气府,还是各处经络,其中撑的满满,不仅有自身真气,更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异种真气。他自身真气极为有限,这股外来的真气却是盈盈洋洋,如大江大海,沛不可挡。这外来真气暴虐非常,一有触动,便要爆发,似要将自己的弱小真气吞噬。但两股真气之间,始终隔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不叫两股真气交融。</p>
萧平安目瞪口呆,不知究竟是何状况,更不知那股真气是从何而来。要知真气乃是浓缩的内息,得来不易。如今他斗力境中段,体内三丹田气府能储存的真气也不过寥寥,可如今自己体内,却是塞满了真气。这真气体量之大,只怕自己几十年也未必练的出来。</p>try{ggauto();} catch(ex){}
真气乃是刚猛难驯之物,即便自己练就的真气,平常也是缩在丹田气府之中,不敢任由放纵。但眼下自己浑身经络都被真气塞满,如同河道里塞满了泥沙巨石,内息再不能流动,不但内力全失,使不出一丝力道,稍有异动,更要受那万蚁噬骨一般的剧痛。</p>
他眼下情形,与真定府被人内息侵入气府又是不同。经络之内,不但都是极精纯的真气,更是庞大到有如实质,根本不是他可以撼动。</p>
浑浑噩噩,全不知一夜如何过去。</p>
天色未亮,三个如狼似虎的守卫便闯进屋来,不由分说将萧平安架起,拖到屋外,村头不远竖了根圆木,就将萧平安绑在木上。萧平安浑身无力,想反抗也是不能,反又被重重揍了几拳。</p>
待到太阳渐渐升起,周遭已聚了黑压压一群人,足有两百之上。其中一多半都是要去挖矿的奴隶,其余则是村中炼铁的工匠。赵四有心杀鸡儆猴,拿萧平安做个榜样,特意一早就来行刑。</p>
待人来的差不多,赵四上前,恶狠狠道:“你们这些王八蛋听着,若是谁再想逃跑,这小子就是榜样。”</p>
说完便有两条大汉上前,扒去萧平安上衣。人群中一人好事,问到:“打几鞭?”</p>
赵四阴阴一笑,道:“十鞭!”</p>
人群中一阵轰然,似是都觉严厉,议论纷纷。不少人连连摇头,一人道:“瞧这小子半死不活的样子,如何熬的过十鞭!”</p>
身旁一人道:“我赌六鞭这小子就要昏过去。”</p>
另一人道:“五鞭。”</p>
一人冷笑道:“我赌鞭子打完,这人活不过今日。”</p>
鞭挞之刑,由来已久。春秋之时,鞭刑被称作薄刑,臧文仲对鲁僖公说:“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笮;薄刑用鞭扑。”鞭扑就是鞭打,一般而言只伤皮肉,不伤筋骨,所以称之为薄刑。</p>
但实际却非如此,鞭刑轻重,全看鞭子和执行者手段。古往今来,死在鞭刑下的人是不计其数。</p>
官府鞭刑使用的鞭子都是用牛皮制成,鞭长一尺一寸,稍长二尺二寸,宽三分,厚二分,柄长二尺五寸。都是用数根皮条拧作一条,花纹盘结,称为“鹤头纽”。寻常官府所用鞭子分为三种:一种叫制鞭,用生牛皮条,不去棱;一种叫法鞭,用生牛皮条,去棱;一种叫常鞭,用熟牛皮条,不去棱。相对而言,熟牛皮的常鞭打人就要轻的多。这些鞭子打人,至多皮开肉绽,打死人的却是不多。</p>
但也有穷凶极恶之徒,以生牛皮为鞭,其上串以铜钱,一鞭下去就是血肉横飞,还有以皮革缝制长鞭,中空灌以桐油,打在人身上,力道直透肺腑。这种鞭子打人,受刑者几乎都难熬过。</p>
此时赵四一说“十鞭”,众人立刻议论纷纷,自是因为他这打人的鞭子也是有异。说话间,行刑的一条虬髯大汉已经上前,手中却是捧着一只面盆,盆中泡着一根皮鞭。</p>
生牛皮被水浸泡便会膨胀,牛皮表面的毛刺也会跟着翻起,如同一根根尖锐倒勾,打在人身上,立刻钩下皮肉,最是歹毒不过。更有甚者,水中加盐,打中人后,盐分渗入伤处,更是痛不可当。</p>
萧平安众人议论隐约听在耳中,未等他反应,一鞭已经抽在胸前。立刻显出十余寸一道白印,一息之后,白印中便渗出鲜血,那哪里是什么白印,实是皮鞭直接将一块皮肉削去。</p>
注:北齐,济北太守崔伯谦,府中刑鞭都用熟皮制作,鞭打人时不让见血,只表示一下责罚就行了。百姓们作歌唱道:“崔府君,能治政,易鞭鞭,布威德,民无争。”东汉刘宽任南阳等郡太守时,用蒲草制作刑鞭,吏役们有了过错,就象征性地用这蒲鞭责打,有示辱之意,而无皮肉之苦。刘宽的做法使他受到当时百姓的爱戴,也受到后人的景仰。李白有诗云:“蒲鞭挂檐枝,示耻无扑抶。”</p>
明洪武末年,湘阴县丞刘英用生牛皮制鞭,皮条上穿着铜钱拧在一起,长三尺。用这种鞭打人,铜钱割裂肌肤,能使血肉横飞,惨不可言。有一次,刘英外出巡视,某巡检没有及时迎接他,他就抓到巡检的妻子,绑起来用夹有铜钱的生革鞭痛打,几乎把她打死。后来,刘英终因民愤太大,以酷虐罪被判处死刑,斩于市曹。永乐时,又有某千户用皮革缝作鞭,里面灌上桐油,用来对犯人进行责罚。刑部把此事奏闻朝廷,成祖朱棣下令把千户杖责一顿,罢免了他的官职。</p>
关于鞭刑,还有一个“嗜痂之癖”的刘邕,更是离奇。此人觉得疮疤皮的味道胜过腹鱼,在南康做官,他部下的二百多名吏员不论有罪无罪,轮流对他们施加鞭刑,让他们的鞭疮结疤,供他揭取食用。</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