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安除了听觉,什么感觉也无。只知道应是师傅将自己交给了师娘,师娘带着自己前行。心中却是担忧,天台剑派倒霉,他高兴还来不及,真想劝师傅莫要去帮忙。但听师傅说起正阳,又觉师傅做的对。天台剑派没几个好人,正阳道人却是例外。正阳为人正直,光明磊落,在登封城里,人家还替自己公道说话。</p>
忽然一想,不对啊,哥舒天已经是灌顶境修为,又恨天台剑派入骨,师傅前去,会不会有危险。自己虽跟哥舒天结拜,他也知道萧登楼是自己师傅。但自己这个义兄为人,委实说不清楚。</p>
正胡思乱想,没过多久,身后脚步声响,萧登楼的声音响起,道:“还是我来背吧。”</p>
洛思琴道:“你背了一路了,我背背再换你。怎生这般快?”</p>
萧登楼道:“也是奇怪,我过去就喊他们住手。还没等我假说师公来了,那哥舒天居然主动住手罢斗,说给我个面子。”</p>
洛思琴道:“莫非是看着平安面上?”</p>
萧登楼道:“我看未必,他跟平安结拜,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此番天台剑派高手尽出,云阳道人跟天阳、赤阳、东阳四个,缠住哥舒天,他也占不了便宜。”</p>
洛思琴道:“天阳几个如此厉害?”</p>
萧登楼道:“我等倒真一直小觑了他们。这几人武功之高,二师兄都是不敌。”</p>
如今衡山派,除了陈观泰,便是二师兄奚章台武功最高。洛思琴也是惊讶道:“此前都没怎么听闻这四人名头,他天台剑派藏的可是真深。”</p>
萧登楼道:“是啊,三派会盟,我早先便不同意,这两家一如狼一如虎,都是居心叵测。”</p>
洛思琴道:“哥舒天吃亏了?”</p>
萧登楼道:“那倒没有,若真是他吃亏,天台剑派岂肯罢休。纯阳道人受伤不轻,晚辈弟子也死了七八个。哥舒天带的那几个人,都是陌生,武功却都不弱。”</p>
洛思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没跟他提平安吧。”</p>
萧登楼道:“自是没有。倒是云阳道长恼怒异常。”苦笑了一声,似是自己也觉好笑,道:“他说天下盟刚立,勒令大伙十年之内莫要寻仇,他这是公然不给天下盟面子。”</p>
洛思琴道:“这天下盟根本就是个幌子,如何当的真。”</p>
萧登楼道:“是啊,那哥舒天更是道,什么天下盟,这面子是给我衡山派。”</p>
洛思琴道:“哼,你不说那几人厉害,只怕我还当真。”</p>
萧登楼道:“此次那姜子君所为,着实古怪。他费尽心机,召集武林同道,成立这天下盟,究竟为的什么?”</p>
洛思琴道:“两样笃定无疑,第一他跟金人定有勾结,想阻止南方义士抗金。其二,他昆仑想是不甘雌伏西域,要到中原来掺一脚。”</p>
萧登楼道:“他这算盘怕是打不响,江湖上百十个门派,便是少林,也不是人人都给面子。涉及地盘利益之事,江湖人根本没有信义可言。”</p>
洛思琴道:“不说这些,咱们速去洛阳。”</p>
萧登楼道:“这雪又落的急了,道黑难行,前面有个镇子,咱们歇息两个时辰,待天亮了再起身。”</p>
洛思琴道:“不用歇,我不累。”</p>
萧登楼道:“道路泥泞,你已经滑了一跤了,歇息一会,明日天亮,走的更快。”</p>
萧平安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便是道路再滑,师娘一身武功,岂会轻易跌跤,想是心焦气躁,心神不属,难怪先前师傅又把自己接过。这天又下雪了么,为何我一点感觉不到。忽然之间,只恨自己生的笨重。莫非我真的废了么,若是如此,还不如死了干净。</p>
师傅师娘寻了家客栈,那小二半夜被吵醒,脾气坏的不得了。师傅师娘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p>
应该是进了屋,关了房门。过了一阵,师傅的声音响起,道:“平安这究竟是怎么了,心跳正常,可为何始终没有呼吸?而且毫无知觉。银针扎在手上也不动,瞳孔灯下也无反应。”</p>
萧平安心里一阵发慌,我真的没有呼吸了?师傅拿针刺我指尖了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没有?灯光下眼都不动,那我不是真死了么?</p>
洛思琴道:“平安不会有事的,你听,他心跳多有力啊。”</p>
萧登楼应了一声,显是不想说什么让师娘再添愁绪。屋内不闻声响,师傅师娘都睡不着,他们一定是为我担心。</p>
这屋内好安静,外面的风呼呼的刮。我这究竟是怎么了,与先前被哥舒天的真气阻塞经络也是截然不同。除了能听,我什么感觉也没有,莫非我已经死了,眼下只剩个魂魄?可是鬼也能看啊,为什么我看也看不见?</p>try{ggauto();} catch(ex){}
又有人来了?那多嘴的小二挨了一耳光,又是一记,什么人这么嚣张。柯先生?柯云麓?他怎会在此,说话这人声音也有些耳熟。大师?是少林寺的僧人么?不是,哦,我想起来了,是剑大师封万里。这两人怎地走到了一起?这客栈太小,还是那吃了亏的小二有意寻麻烦,居然安排两人就住到隔壁。</p>
两人结伴而来,进了门却就开始吵嘴。柯云麓道:“大师做事真是出于意表,既然你有意抓那小子,何必还惺惺作态。”</p>
封万里也不客气,道:“我自有计谋,全是你坏我好事。”</p>
两人声音不大,但萧平安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这屋子想是简陋,隔音也是极差,师傅师娘呼吸忽轻,应该也是听见。</p>
柯云麓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是总想假装好人,怎会上那小子的当,与我打的不可开交,却叫煮熟的鸭子飞了。”</p>
封万里道:“什么叫我上当!我出手便对你使眼色,要你败给我,那小子说出书的所在,人自然让你拿去。”</p>
柯云麓道:“这就怪了,我为什么要败给你。我眼见就要擒下这小子,谁叫你出来节外生枝。”</p>
封万里道:“是么,我怎么瞧的是你拿他根本没有办法。”</p>
柯云麓道:“笑话,他那两下意剑根本奈何不得我,我不过想再看看他剑法,猫戏老鼠而已。”</p>
萧平安吃了一惊,先前还有怀疑,听“意剑”两字已是笃定无疑。这两人说的正是义弟沈放。只是他好端端的跟燕大侠在一起,又怎会被这两人追杀。</p>
封万里道:“不是吧,你空手对他长剑,又是只用一只手,根本就拿不下那小子。那小子又使了什么诡计,叫你只用一只手?”</p>
柯云麓道:“这就不劳大师操心了。”</p>
封万里道:“我猜也猜得出,你定是觊觎他意剑的功夫,不但想要他的命,还想要他的武功。”</p>
柯云麓道:“你不还是一样,辛辛苦苦装了这么久好人,还不是看中了那本《器经》。”</p>
封万里道:“我本堂堂正正,岂与你一般。”</p>
柯云麓道:“废话不多说,这小子奸猾的很,你我打定主意,莫要再被他骗。”</p>
封万里道:“你自己站稳立场才是。若不是这小子听说衡山派那萧平安出事,着急下山追寻。有燕长安跟着,咱俩日后怕再无机会。”</p>
柯云麓道:“他的剑法露了底,只要不给他使剑的机会,此人不足道也,我自有钳制的手段。”</p>
封万里道:“他那点功夫自然不足为虑,我只要那本书,也劝劝你,他师傅跟燕长安可都不好对付。”</p>
柯云麓冷冷道:“燕长安又如何,这小子必须死!”</p>
萧平安又是自责又是难过,自己一时冲动,不单害了自己,竟还害了兄弟。柯云麓跟封万里都不是易与之辈,怕就是师傅和师娘遇到,也难有胜算,只希望兄弟能化险为夷。</p>
听封万里又道:“衡山派也是古怪,陈观泰那老怪物明明对那小子青睐有加,怎会又忽然翻脸。据说他传下话来,门下弟子,见之格杀勿论。”</p>
萧平安就听师傅师娘的呼吸忽然一乱,心中更加难过,如有感觉,眼下当如刀绞一般。这些年,他已将衡山派当作自己的家,不想一夜之间,就变作眼前模样。</p>
柯云麓道:“关你我甚底事,睡觉睡觉。”</p>
封万里自言自语道:“也是古怪,这大雪的天,他何以一点痕迹不曾留下?”</p>
柯云麓不再回话,两人呼吸均匀,似已开始睡觉。</p>
又过半个时辰左右,忽听外面廊上脚步声响,竟又有人住店。同行两人,更是直奔这边而来。脚步停在隔壁门前,随即轻轻敲了两记,一人沉声道:“封大师可在里面?”</p>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封万里道:“原来是彭兄,你怎知我在这里。”这两人大约都是和衣而卧,一闻声音立刻起来应门。</p>
那人道:“凑巧路过,正瞧见大师。”</p>
另一人道:“冷死了,也不请我们里面坐么。”</p>
柯云麓道:“宋先生别来无恙。”</p>
萧平安奇怪,这姓彭的又是什么人?宋先生?哦,是宋仁杰,他上次被义弟刺伤,这是痊愈了么。</p>
就听宋仁杰咳嗽连连,没好气道:“柯兄这是消遣于我么。”</p>
柯云麓呵呵笑道:“岂敢岂敢。”</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