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上，尹教授对叶北嘘寒问暖，事事关心，要请叶北去他家中做客。</p>
叶北琢磨半天，还是提着包袱上了路，这老人家照顾了半年多的忘忧茶生意，叶北也从他身上赚了不少钱，不好推脱。</p>
再说，他混账儿子谋财害命的账，是时候好好算算了。</p>
……</p>
……</p>
此时此刻。</p>
农大图书馆外的小巷里，站着个风衣男。</p>
此人身高不过一米五，身材袖珍，看上去二十三四岁，大热天穿着一身米色风衣，也不嫌热的样子，戴着南瓜帽。一头碎发落在耳畔，胸前还有一张黑底白字的工作牌。</p>
工作牌上有书。</p>
【天机情报科】</p>
【姓名：苏星辰】</p>
【发证机关：天枢】</p>
【证件有效期：二零零零年八月十一日至二零二零年八月十一日。】</p>
他面露好奇之色，蹲在巷口，像是在寻着什么。</p>
这位名叫苏星辰的男子，一手端着罗盘，另一手则是捧着一面半透明的茶色玻璃，像是凸透镜，正在仔细端详着小巷地上的暗色血迹。</p>
这些血，正是叶北受袭时留下的。</p>
“有趣……”</p>
他扣紧了大衣上的蓝牙话筒。</p>
“报告天机，我是探员9527号，发现疑似目标的从属物踪迹。”</p>
手中罗盘直指着叶北的血迹。</p>
“现场有血，从属物应该受到了袭击，”</p>
罗盘整体像是一枚放大的铜钱，苏星辰将它放在了血迹上，指针在罗盘的“吉凶悔吝”四方四字上来回转动。</p>
“灵灾级别……”</p>
停在了“吉”上。</p>
“吉灾，是好事啊。”</p>
紧接着，苏星辰将茶色玻璃贴上了血迹，玻璃上便映出了叶北受袭的一幕。</p>
“从属物的后脑受钝器重击，凶手是一男一女，等一下……”</p>
“下手挺狠的嘛。”</p>
“通知当地警方，把这对夫妇抓起来。”</p>
没等玻璃中播放到玉佩相关的画面，苏星辰草草收了通灵道具，从衣服中撒出一枚白色小纸人。</p>
纸人落地时，像是猎犬嗅到了猎物的味道，晃晃悠悠跑出巷子，开始追寻叶北的踪迹。</p>
苏星辰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p>
“终于找到你了。”</p>
要说【天枢】是什么？</p>
世上有抓捕重罪通缉犯的刑侦重案组，也自然会有针对超自然事物组建的特别部队，它就叫【天枢】。</p>
……</p>
……</p>
“小北你来啦。”尹教授打开家门。</p>
叶北脸上带着“亲切和善”的笑容，他直勾勾地盯着屋内夫妇。</p>
正是当日锤杀自己的泼皮混账。</p>
“教授身体还硬朗呢？”叶北上来说着客套话。</p>
夫妻二人见了叶北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丈夫连筷子都握不住了，说话也开始哆嗦。</p>
“你你你……你……”</p>
“还记得我嘛？~”叶北进门是一点都不见外，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拄着下巴，离那不孝子只差毫厘。</p>
“老公……他……他他他……”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臂，这恶婆娘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明明是把叶北锤得断气了才走的。</p>
“你没死？！”丈夫惧中带怒。</p>
叶北笑道：“活蹦乱跳的。”</p>
“怎么了？小北，你们认得？”尹教授从厨房端来饭菜，看见儿子和叶北坐得近，有说有笑的样子。</p>
叶北开玩笑道：“认得，做鬼都不会忘的。”</p>
夫妻二人皆是提防之色，找了个空档去偏厅打着商量。</p>
两人关上了门，窃窃私语。</p>
“老公，他找上门了！”</p>
“没事儿，能杀他一次，就能杀第二次！”</p>
“怎么杀？”</p>
“我在酒水里下了药，原本是给老爷子的，我偷偷查过老爷子的账，还留了五十来万做坟，有了这笔钱，咱们一定能回本！一不做二不休，全都药死！”</p>
夫妻二人眼神交流之下，满腹的怨毒都化作脸上谄媚笑意，回到了桌边。</p>
“爸爸，这位朋友，上次就见过了。”丈夫笑着给尹教授倒上酒。</p>
“好，那好，多和小北联系联系，他是个好人。”尹教授刚想接过杯盏，叫叶北劈手夺下。</p>
“尹哥年纪大了，少喝点好。”叶北不动声色，一口饮尽。</p>
夫妻二人神情不免有几分焦躁，这酒里的毒取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正常人服下，一小时内就会死亡。</p>
“爸，喝一点红酒能活化血管，对身体好……”妻子抱着红酒瓶给老爷子献殷情。</p>
可叶北夺了酒瓶，对着瓶口一通吨吨吨。喝了个干净。</p>
他打了个嗝，面色潮红，心满意足之态。</p>
“爽！”</p>
“你！”丈夫站了起来，怒道：“你他妈是不想活了？”</p>
叶北也站起身来，“钱呢？”</p>
当日，这对夫妻在叶北身上搜走了万余元。</p>
“什么钱，我欠了你钱嘛？我可不记得有什么……有什么钱了。”破落户支支吾吾，哪里肯承认当日之事。</p>
“大侄子，你叔我最近手头紧，借几个钱来花花？”叶北咧嘴笑道，突然找这夫妻借起钱来。</p>
这下夫妻也傻了眼。</p>
现场突然变得安静了，几人一呼一吸中都透着中莫名尴尬的意思。</p>
老爷子开口道：“原来……小北你最近是没钱花了，儿子啊，帮帮人家吧。”</p>
丈夫脸色变了又变——嘁！等会叫你连本带利吐出来。他内心暗暗想，从包里掏出两百块落了桌。</p>try{ggauto();} catch(ex){}
叶北接了钱币，念叨着纸币上的冠字号码。</p>
“他在念叨什么呀？老公……我害怕，我总觉得那家伙不是像是人……”妻子私下嘀咕道。</p>
丈夫附耳小声道：“怕什么？等会他死透了，还能变成鬼不成？”</p>
叶北念完了两张钱币上的号。</p>
“还有呢。”</p>
“你……你还要？”丈夫满脸不爽。</p>
尹教授也察觉到了异常。</p>
“小北，你的意思是……还想借吗？”</p>
叶北用力将钱拍在桌上，大理石的桌面都裂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来。</p>
“我这人穷惯了，手头每一张钱翻来覆去的看，生怕它们从身边溜走，号码全都记得，要我念出来剩下百张钱币的号吗？”</p>
他一步步将夫妻逼到了墙角，气势汹汹，目光如炬。</p>
“死人的钱也敢用，亏心事做多了不怕遭报应？”</p>
十指骨节攥成拳头，发出阵阵脆响清音。</p>
“你们这两头披着人皮的畜生!！！”</p>
他一声怒吼，房间的窗户玻璃都被这记音浪震碎了。</p>
有那么一瞬间。</p>
叶北动了杀心。</p>
丈夫吓得失了神，口水鼻涕一并往外涌，妻子则叫这声怒吼震傻了，两眼翻白不省人事。</p>
尹教授捂着心口，老态龙钟的模样要堪堪废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p>
叶北也不希望老爷子知道事情的原委，要是来龙去脉都给这老爷子解释一遍，估计老爷子也离死不远了。</p>
他两眼尽是血丝，喉头淌下砒霜剧毒之时，感觉身体里的那头【穷奇】在慢慢苏醒。</p>
就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要将一切都毁灭。</p>
咚咚咚——</p>
急促的敲门声。</p>
“开门！警察！”</p>
叶北两眼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迅速伪装成了普普通通的客人模样。</p>
尹教授赶忙去开了门。</p>
几个大盖帽警员站在门前，举着证件。</p>
“办案。”</p>
尹教授慌乱道：“办案？办什么……”</p>
“麻烦配合工作。”领头的警员进了屋，看见墙角两个嫌疑人呆若木鸡的样子，迅速下令。</p>
“带走。”</p>
“等一下！等一下！”眼见儿子媳妇儿都被抓了，尹教授心急如焚，“他是去传销了？他犯了什么罪啊！”</p>
门外，太阳渐渐沉下山。</p>
警员将两名嫌疑人架上肩。</p>
“故意杀人罪。”</p>
砰——</p>
大门关上的瞬间，尹教授的精神支柱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p>
老人的脑子混混沌沌，坐在桌边，看着满桌饭菜，有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p>
叶北将手轻轻搭在了尹教授的头上。</p>
灵体上片片玉鳞如见了春风的野草疯狂生长。</p>
直至老人两眼变得清明，变得开朗。</p>
“哦……小北，你怎么在这儿？”</p>
叶北笑道：“你叫我来吃饭的呀。尹哥，你是老年痴呆了？”</p>
“我儿……我儿子今天也要来的。”尹教授喃喃道，“说好了……我们说好了一块吃个饭，我还想和他说……我不生他的气了，城隍老爷说，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和我的儿子斗什么呢？我斗什么呀……哈……”</p>
“他托我……”叶北将桌上两百块递给了老爷子，“托我给您带的，他说他没本事。”</p>
“只顾得上自己。”</p>
“要去马来西亚发大财。”</p>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p>
“让我来和你好好喝几杯茶，聊聊天，养养身体。”</p>
尹教授听了，反应很平静，后来笑出了声。</p>
“我知道……我知道，他心很大……毕竟是我儿子呀！哈哈哈哈！唉……不就是没赚到钱嘛，回家吃个饭也好……”</p>
叶北扶起老爷子，轻轻抚着他满头霜发。</p>
“时候不早了，尹哥。”</p>
老爷子让他领着来到床边。</p>
叶北还看见墙上挂着尹教授老伴的照片，只那一张遗像。</p>
还有更多的，更多的。</p>
床头柜上，沙发边，电视机上，连小冰箱上，全都贴满了放满了……</p>
——他宝贝儿子的照片。</p>
“歇会儿吧，尹哥。”</p>
见面认哥这习惯，叶北以后也不会改了。</p>
叶北离开了房间，尹教授呆呆地坐在床沿，两手放在大腿上，眼神望着远方。</p>
关上大门，叶北站在职工公寓的走道旁。</p>
他点了一支烟。</p>
身边站着个穿着风衣，戴着南瓜帽的矮个子。</p>
苏星辰倚着走廊的栏杆，看着这古怪的任务目标。</p>
“说这么多谎，你良心就不会痛嘛？”</p>
叶北不认识这家伙，不过他晓得这家伙在问什么。</p>
“良心能换几个钱？能换到金佛像吗？”</p>
“你还想成佛呐？”苏星辰笑出声，“你这一身的煞，怎么成佛？”</p>
叶北：“你是来找我的？”</p>
“没错。”苏星辰答，一手已经往内袋探，仿佛眼前的任务目标敢有轻举妄动，他立马就能掏出武器来反击。</p>
“看你手指头，也喜欢烟。”叶北瞥了这三寸丁一眼。</p>
苏星辰一愣，自己的大拇指盖上，确实是常年抽烟留下的黄斑。</p>
“哈……有意思的家伙！”</p>
叶北给苏星辰递了一支烟。</p>
“佛，是无相的。”</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