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马后的白天，方沂正式在剧组面前露上一手。</p>
康凯事先已经和他谈过话，意思是先找几段内景文戏进入状态，后面集中拍摄马戏，武打戏；方是第一次出场，又是新人，还不知道心理素质如何，不适宜磨他的戏。</p>
和方沂引为知己的卢毅也来安慰：“伯约，你尽管跟我的节奏来，年轻演员，不要太患得患失。”</p>
方沂露出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这俩团内肉坦，于是更觉得自己照顾好了新人奶妈。</p>
卢毅对他挺热情，一则是姜伯约成了后蜀线的中心，也许过几年就飞黄腾达；二则是方沂本人和他差了两代，不存在定位上的竞争，像是这种时候，老前辈们也很愿意让人欠情。</p>
也有比较混蛋的，某“老戏骨”，往往见新人演员出彩了，就凭借资历指责，剧组这地方很现实，导演和场工不敢得罪“老戏骨”，就通通的删掉年轻人的好戏，只捧“老戏骨”一个。</p>
大清早，方沂抓着自己新鲜买来的一盘草莓——他不是拿来分给剧组的，而是孝敬自己马老爷的。</p>
在饲养员的引领下，摊开手往马嘴里送。</p>
这马吃的很快，但舌头不灵活，连头学不会转，在方沂的手掌留下粘稠的唾沫，他每孝敬去一个，手被舔舐到的地方便越多；马鼻子呼哧呼哧发出兴奋的喘息。</p>
上完孝敬了。打算骑一骑老爷，它就不太乐意了。踩住马鞍往上爬，它却往同方向挪动，使得人借不上力。</p>
饲养员说：“追风早上的心情不好。”</p>
方沂于是败退。</p>
狠狠洗手，恨不得把皮蜕下来；进化妆室和卢毅打招呼：“丞相！”</p>
卢毅点点头，“伯约。”</p>
又一一的和剧组其他人招呼。</p>
方沂坐下来闭目养神，任由老师在他脸上忙活，卢毅和家里人打电话：“喂……我在化妆室呢，我真……我真没做什么……要不我能给你打电话？”</p>
“你要听什么？你这像话吗？要听什么？”</p>
“好，我们组里的……我让他来接。”</p>
电话被卢毅的助理递给方沂。</p>
“你是那个方沂……方老师？”</p>
“是的。”</p>
“我老公呢……不是，我老公卢毅是在化妆吧？”</p>
“是在化妆。”</p>
“化妆师女的男的？”</p>
“女的。”</p>
“你……你怎么这么平静？”</p>
“因为在化妆。”</p>
电话递回卢毅那边，挂了。卢毅解释说：“我跟我老婆，是大学就认识了，那之后一直在一起；她现在不演戏了，刚生孩子，比较敏感……”</p>
待机室空荡无人声。除了丞相的尴尬笑声。</p>
丞相的家务事儿，怎么接话呢？</p>
卢毅偏着头看方沂，“伯约，伯约？”</p>
“怎么了？”</p>
丞相显得很不好意思：“你在媒体面前，不要泄露军情。”</p>
方沂笑：“成。”</p>
卢毅还不放心，答应了今天的文戏，要好好的带方沂；他是沪戏毕业的高材生，演了十来年戏，比其他同龄的是比不过，总有两把刷子教方沂，伯约还是个孩子啊！</p>
出来还要换道具服；道具服换完了，还要再上妆——拍古装就麻烦在这里，就是闲得淡疼，所以要找些乐子互相斗。要聊八卦，玩游戏。</p>try{ggauto();} catch(ex){}
卢毅和方沂抽时间对戏：“魏军沿渭水列阵，急切之间难以攻破……我想听你说说这儿的山川形势。”</p>
方沂：“秉丞相，在这个季节渭水变化无常……”</p>
就是有语病的那段台词。</p>
在方沂嘴里，说来倒也不显得很奇怪；王志纹在《黑冰》结局的著名独白戏，长达十二分钟，台词基本上没有任何口语，全部是拗口的书面语，但王志纹说的几乎让你无法察觉。</p>
对完了，卢毅颇惊讶的看方沂：“你台词说的这么好？”</p>
“我央戏的。”</p>
“哦……”沪戏的卢毅舔了舔嘴唇，“嗯，你们央戏……的表演水平，现在上来了啊。”</p>
“丞相过奖。”</p>
卢的形象和声音，基本是一致，都属于奶油小生；老版本的唐和强当年不头铁，让许涛来拯救，但高木坚持主要演员要用原声，最吃亏的就是卢毅。</p>
其他人无所谓，陈建彬的曹操，余和伟的刘备，倪大虹的司马懿……全是能上电视台客串配音的视帝或准视帝。</p>
待方沂被场务领着换盔甲，离开这儿，卢毅心中有点发慌，对经纪人说：“你刚才听了吗？他这说的……实在是好啊。”卢摸了摸自己粘上去的美髯，表情更疑惑，“我怎么，怎么觉得他简直……”</p>
经纪人鼓励他：“说的再好，也不如你！”</p>
“可……”</p>
“你本来就不是演技见长，卢毅，你演诸葛亮，导演要的就是你那玉树临风，风姿绰约。”</p>
卢毅在镜子前看自己，确实心中生出信心：吾与徐公孰美？</p>
玉树临风，风姿绰约。</p>
当然是吾了。</p>
高木为什么一定要用卢毅呢，因为高木的设想中，诸葛亮是一美貌的病秧子，而卢毅年轻时候演的小生剧，恰恰能诠释这形象；年轻的卢毅，毕竟是帅的。</p>
何况，诸葛亮这角色本身，张力要比姜维更大，哪怕是孪生胎来演，丞相也要更夺目。</p>
出去正好碰见披盔戴甲的方沂。</p>
丞相微张嘴，瞪大眼睛，站起来要喊他的部下，救驾！救驾！然而，却目送姜维离开了。</p>
那是一道使人久久留恋的背影。</p>
带披膊的两当铠，由于轻便，当时多为骑兵所穿；却又在边缘处加上汉代风格的蛟龙纹饰，显示出来人的身份和地位，踩上做旧镀漆的高鞋履，以至于身长八（汉）尺有余，虽然清瘦，但骨架壮实，造型师在里面填充了衬垫，使得整个人不仅仅明显的高于在场诸位，更是魁梧雄伟，连挥胳膊的动作——带动小片的金铁交击，咵啦咵啦作响，也营造出肃杀的氛围。</p>
呵！</p>
呵！</p>
呵！</p>
姜维提起自己的长枪。做几个刺杀动作。</p>
但是。</p>
他转过来，他的脸，是很英俊的，好像自带了柔和光，他骤然半跪在地：</p>
“丞相，末将姜维。”</p>
丞相吞了吞口水。茫然的回头望自己的经纪人。</p>
玉树临风，风姿绰约。</p>
说谁？</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