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沂是和康凯一起的，方要找高木认关系，越多人越好，免得受灯光，摄影之类的剧组齿轮打磨，给他穿小鞋。</p>
康凯，则喜欢上了带剧组拍戏的日子，这次要奏请高姓皇上，安排个钦差大臣之类的职位，让他继续天高皇帝远的快活下去。</p>
来之前，康凯告诉方沂：“我张飞，从来是爽利的性子，一进去了，我就要说，我说，导演啊——”中气十足的呐喊，“让张翼德继续做动作导演吧，再提高提高一下地位。我不会扭捏。”</p>
知名动作导演康凯！</p>
这名头，不香吗。</p>
从左眼到右眼，打车距离要花五十块钱的高木，见到方沂很开心。</p>
“听说你在卓州影视城，拍的武打戏很漂亮，我也看了，不过我欣赏水平不高，就不班门弄斧……”</p>
康凯在旁边站的挺拔，面露得色：“高导太自谦了，我哪里能和高导相比……”</p>
说罢，和方沂挤眉弄眼。</p>
张翼德的计划顺利。</p>
高木用他那眼睛，发出狭长的光，不是对方沂，而是对康凯：</p>
“我听说，在卓州影视城，什么事情，都是康导一把抓的。我觉得呀，康导的水平实在不错，其实离开了我，单拉出一帮人来，也管的下来，以后可以自己单干，那样更自由……”</p>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嗯？”</p>
“试试吗？”</p>
康凯流汗，意识到不对劲，“导演，您对我的期望有点高。”</p>
高木惊讶状，他两只眼，像乱飞的弹珠，“我以为，你也是这样期望的，是时候了……”</p>
康凯脖子捣蒜：“我还是要在导演您手下，再学习一段时间。”</p>
高木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极为受用。</p>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那就跟我，再学几年吧。”</p>
康凯露出被拿捏住的悲戚笑容。他的心里只有感恩。</p>
“嗻！”</p>
“方沂……”话题转到男演员上，“文戏我还是有点水平的，就姑且评价一下你这方面吧，确实漂亮。”</p>
“高导过奖。”</p>
换成方沂答。不多话，也不奉承。</p>
但高木注视着方沂的脸，渐渐的，觉得这样没有心思，只会听话拍戏的顶级工具人，却比康凯让人放心得多。</p>
高木在卓州影视城有眼线，汇报给他，说姜维除了拍戏，和喂马，什么地方也不去，一心只为季汉复兴奋斗。</p>
把剧本摊开来，很大，像行军的地形图，给方沂作指示：</p>
“这段文戏很难，你做好心理准备，镜头会给到你特写，我希望的是，你不要流泪，但表现出悲痛。”</p>
方沂抬头欲答。高木却说，“这是第一层。”并伸出一根手指。</p>
“第二层，剑刺入你的小腹，你虽然死了，但有一个肌肉的抽动，是残留的神经在起作用……”</p>
第二根手指伸出。</p>
不等他答，又是第三个要求，“死了，要怒目圆瞪，让邵悌（魏大臣）来说台词，非将军之过，是后主无能，你才能闭眼，不是他来让你闭眼，是你主动闭眼。”</p>
“明白了吗？”</p>
“明白。”</p>
“去，做准备，马上开拍。”</p>
方沂拿剧本，坐化妆椅上，对台词。</p>
发现剧本和以前他看的不完全一样。</p>
姜维走到人生陌路，有段挥剑自刎的桥段，关于他到底如何死的，众说纷纭。</p>
原著里说姜维仰天大叫曰：“吾计不成，乃天命也！”一刀抹脖子。然后，“魏兵争欲报仇，共剖维腹，（见）其胆大如鸡卵”。</p>try{ggauto();} catch(ex){}
《魏晋世语》里面，同样描写姜被剖shi，并且，还描述了魏兵如何在益州城四处搜括抢掠。</p>
也就是说，姜维不得全尸，在古代，属于死的惨无人道。</p>
94版《三国》没有这样拍。</p>
一方面是文化上尺度有收缩，90年《封神榜》播出，有露如，掏心，炮烙，挖眼等情节，原定36集，播出到第五集，光速下架。</p>
这时候，94版《三国》的导演王福林正领着剧组全国各地拍，听说这事，自然不会上当。</p>
导演认为，这一段和《三国》该有的英雄气不同，违和感强烈，所以，给姜维改了一个自己捅小腹，魏将慑于其忠烈，厚葬之的结局。</p>
高木基本沿着这思路来。</p>
只是加了亿点点细节。</p>
怎么拍呢？</p>
不到二十的方沂，能搞定这段吗？</p>
他看着化妆师在自己脸上忙活，扮老，描线，越来越像人物形象，渐渐的，方沂自己的眼神，和那天马戏上一样，迸发出一股熟悉的愤郁。</p>
进入到常规的不说话入戏环节。</p>
另一边的高木，在方沂的资料上看了很久，高木今天其实是有任务在身，作为大马奔腾导演一脉的扛把子，有替组织寻找幼草的职责。</p>
组织上看中了方沂。</p>
高木也喜欢方沂。</p>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p>
这么年轻，又别无二心，拿来当男主演，能管二三十年吧。</p>
先夸赞他。</p>
再磨砺他。</p>
然后许诺电视剧，电影的主要角色。</p>
好了，递上合约。</p>
现在正进入到第二步，磨砺他。</p>
方沂就是再厉害，他也不是真姜维，不拍个十遍八遍，怎么能过呢？</p>
想到乐处，高木放声大笑。</p>
——内景搭好，主要演员站位，场务拿板。</p>
“——啪！”</p>
方沂演的姜维，在魏军面前，拿剑无力的挥。</p>
被逼到了绝路，提剑反手刺。</p>
第一次没舍得下手。</p>
摄影机给方沂的脸特写，这是表示姜维对生的眷恋。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拼得失去力气了。</p>
第二次，深吸气，稍积攒些力气了，猛地一刺。</p>
咬住的血包喷洒而出，被刺中的地方，埋好的血包，也同样的晕染在衣服上。</p>
剑未开锋，刺进去多少，那部分会在剑柄的机关中退去。</p>
方沂怒目圆睁。</p>
说实话，他这版本，受限于化妆水平的低劣，仍然是看得出年轻。但很奇怪，他的眼神，已经是很老。</p>
随着失去力气，方竟然连瞳孔都在散了。</p>
高木抿着嘴，不耐烦的扣脸上的疮。</p>
魏将说台词：非将军之过，是后主无能。</p>
姜维闭眼。整个人支撑不住，倒下来，那魏将，被震住了，忍不住去扶他，而且也流出泪。</p>
姜维平躺在染血的大理石上。</p>
簇拥在他身上的，属于魏军的兵器，密集围成圈，直入天空。</p>
“咔！”</p>
高木一边抠疮，一边跳起来。</p>
发现整个剧组的，都露出悲凉的神色。他们都被感染到了。以至于没人来问他意见。</p>
高木只得更用力的扣疮。</p>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问高木，“导演？”</p>
高木摊开手看，发现指甲上面已经有血。叹道：</p>
“过。”</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