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忙说,“小欣也是昨天回的,和小宋一起,小宋你应该知道吧?就是宋景行,小欣的老板,哦,对了,小宋,这是安易,跟小欣从小一起长大,跟自家孩子一样,你们年轻人肯定能说到一块儿去。”
安易说,“红遍全球的大明星,跟我们这些人未必能说上话。”
丛欣顿觉头疼,那边宋景行也不甘示弱,“干我们这行的,常被人称作戏子,跟有钱人少爷的确是没法比。”
母亲还没摸清状况,不过已经察觉到了火药味,就插话,“你别看小宋一个大明星,可一点架子都没有,干起活来,一点都不含糊,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安易听到这话,脸色更不好了,“阿姨,人家可是大明星,靠身体和脸吃饭的,怎能让人家干这些粗活,这要是误伤了,咱们可赔不起。”
宋景行笑着还击,“就是误伤了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安先生要是误伤了,那可是很多人会来找麻烦的,大家大族,跟我们这些人小门小户是不能比的。”
母亲来回看两人,忍不住说,“别光顾着说话了,你们想喝什么我去弄,小宋,你也别忙活了,下来歇歇,这都干了好长一阵子了。”
“不用了,阿姨,再有一会儿功夫就扫完了。”宋景行说。
“我也不用,阿姨,别忙,我去帮着一块儿干,快一些,往年都是我扫的,我怕他没干过这话,不习惯。”安易边说挽起了袖子。
宋景行说,“什么事都有个开头,干多了就习惯了,再说这种事,也没什么难的,有手有脚就能干。”
“是吗?”安易指着某处,“这里蛛网似乎还在。”
宋景行脸色铁青。
安易找个根竹竿,绑好,并且拿报纸给自己叠了个纸帽子,戴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墙壁扫的干干净净,娴熟的动作,一看就知是干了无数回了,一点都不违和。
反观宋景行动作生疏不说,扫的也不干净,即使戴个帽子,也不像是个干活的,而像是个落入凡尘的公子,很不适应。
安易扫完,又去帮着丛欣擦玻璃,擦家具。
屋内窗明几净之后,安易又找出工具,把坏了的窗户修好,坏了的灯也给换上。
有些东西,甚至连丛欣都不知道放在那儿,他却知道。
丛欣惭愧。
宋景行黑脸。
窗户开合自如,灯泡瓦亮,母亲挽住安易的胳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安易裂开嘴笑,“我一直都在呢,有事叫我一声就行。”
说完看宋景行一眼,透着挑衅。
宋景行默不作声。
从欣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开口,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错,干脆闭口不言。
安易显然把宋景行当假想敌了,而宋景行原本就看不上安易,她夹在中间,帮谁都不是。
母亲挽着安易的胳膊,“马上要做饭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妈在家做好了,还是回去吃吧,改天再过来吃饭。”安易说着就要离开。
母亲说,“那也行。”
安易拿起外套,往门口去,走到门口,突然转头,看向丛欣,“小欣,你出来一下,我给你说些事。”
“哦。”丛欣愣了下,就跟着出去,当着母亲的面,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衣服。”宋景行把外套递给她。
“不用了,很快就回来了。”一身的灰尘,怕弄脏了外套,又要洗。
“还是穿着吧,外面挺冷的。”宋景行坚持。
丛欣只得接过穿上。
安易回头看看宋景行,又看看丛欣,面无表情。
丛欣出门的时候,听到母亲在跟宋景行说,“这两孩子感情好着呢,小的时候,就总腻在一起,整天有说不完的话,比亲兄妹还亲,肯定是嘱咐小欣呢,打小就不放心,什么事都过问,生怕小欣在外头吃了亏……”
出了门,安易一直往前走,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走的也很快,丛欣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几次想张口,可都没发出声。
她知道这人在生气。
一直到街头拐角才停下来,猛然转身,盯着丛欣,眼底透着血丝,“我要你跟我一起回,你不要,说是怕影响我,我以为你在担心我,到头来是我自做多情,你那是担心我?你是怕我打扰了你们。”
“我的确是担心你,是你自己说的,我们不易多见面。”丛欣委屈。
“你……”安易的眼睛更红了,“你这是拿我的话来报复我?”
“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丛欣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这点,她都没怪过他,何来报复?
安易一拳砸在路边树上,树叶和枯枝落了两人一头一身。
行人朝他们看过来。
丛欣忙把身上的枯枝树叶捡下。
弄完自己的,又去帮安易捡拾。
安易想躲,可最终还是没动,冷不丁问,“你喜欢上了他?”
“没有。”丛欣说。
“你都把人带到家里过年了,还说没有?”安易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嫉妒。
“那也不代表什么,他与父母不亲近,没与家人过过年,想来体验一下。”丛欣如实说。
安易显然不信,丛欣也没指望他会信。
“真是这样?”
“是。”
安易盯牢她。
丛欣坦荡,安易自然看不出什么。
过了会儿,安易颓然地叹了声气,在一块空地上坐了下来,指指旁边,“过来,陪我坐会儿。”
丛欣犹豫了片刻,走过去,坐下。
两人一起看着街道两边的店铺。
“你看那家,几年前,还是一家小卖部,现在却变成了干洗店,还有那边那家,以前是卖馄钝的,现在却变成了川菜馆,这么看下去,竟发现几年间,我们熟悉的店铺几乎都不存在了。”
“再过几年,你再来看,可能一家都不剩了。”丛欣也跟着感概。
安易叹气,“时间真能改变一切?”
丛欣说,“可能。”
“那我过去所做的决定错了?”
“你不认为它错,它就是对的。”
“若是回头还来得及吗?”安易扭头,凝视着她。
丛欣知道他看着自己,却并没有回望,继续看着街上行人,也没有出声。
安易叹气,“我一早就知道,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
丛欣说,“既然回不了头,那就一直往前走,不管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
安易再次扭头,望着她,语气中透着求而不得的苦楚,“可我要的不止是这些。”
丛欣避开了他的视线。
安易继而说,“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办到,为何要在宋景行那里,那人并不是善类,是个危险人物。”
“那里没有危险?”丛欣反问。
“我还是想不通为何是他?”对于这点,安易似乎一直无法释怀。
丛欣诚实说,“因为他让我觉得踏实,每走一步,心里都不虚,晚上做梦的时候,也不至于心虚到睡不着觉。”
“我让你心虚?让你不踏实?”安易不可思议,倍感受伤,“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他的真面目,只有我才永远不会伤害你。”
安易神情激动。
从欣忍不住说,“你一直知道我喜欢你,却一直装不知道,让我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我痛苦是我自作自受,可你什么都不说,不承认也不拒绝,就想一直那么吊着我。”这如果都不叫伤害,那什么才是?
安易脸色变的煞白。
丛欣本不想说这些,可他一直逼问,就把这些话给逼了出来。
她知道说这些没有意义,只会让彼此都不好受,所以一直憋在心里。
正懊恼怎么收场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宋景行打来的,让她回去的时候买瓶醋。
来的真是及时,丛欣前所未有的感激。
“我要走了,家里醋没有了,我妈让我买瓶醋回去。”丛欣站起来。
“阿姨打来的?”他抬头问。
“不是。”丛欣说,“我妈让宋景行打的。”
“你走吧。”安易坐着没动。
迟疑了片刻,丛欣说,“那我走了,明天过去帮你们准备过年的东西。”
安易有没离开她不知道,因为她转身离去之后,就一直没回头。
买完醋回去,见宋景行在门口等,双手插着口袋。
“聊完了?”
“聊完了。”
“回去吃饭吧,阿姨已经做好饭了。”
丛欣以为他又要对她冷嘲热讽,她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可他却没有。
丛欣觉得自己真够贱的,都虐出毛病来了,不虐反而不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