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欣早饭都吃完了,宋景行才下来。
丛欣边往门口走边对他说,“早饭在桌上,我上班去了,快不来及了。”
宋景行没吭声。
丛欣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回应。
只是穿鞋的时候,看到鞋柜上的车钥匙不禁愣了,车钥匙都在一个固定的抽屉里,出现在这里明显是那人拿出来给她用的。
丛欣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毫不犹豫地拿了起来,冲里面的人挥了挥手,“我走了。”
等人走后,宋景行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揉着肚子找吃的。
餐桌上的香气离老远都能闻到,对食物的本能驱使他往前去,可是他不能。
这就像毒品一样,一旦沾上,永远不能自拔,不行,一定要坚持住,一定不能被糖衣炮弹诱惑。
可是,肚子真的好饿,拿在手上的面包真的吃不下去。
正在他激烈斗争的时候,电话响了,宋衍打来的,说他马上就到。
听说他要来,宋景行立马停止了挣扎,那人一来,桌上的东西必定被他一扫而光,昨天抢他的饭,嘴下可是丝毫不留情的。
宋景行当即丢开手中的面包,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便宜他?
宋衍一来就东张西望,宋景行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搭理他。
“人呢?昨晚不是说不走了吗?”宋衍忍不住问。
“上班去了。”宋景行揉着肚子,在客厅沙发懒懒地坐了下来,吃太快,太多了,本就不好的胃开始抗议了。
“哦。”宋衍也跟着坐下,没坐一会儿,又问,“昨晚没发生什么?”视线一个劲地在宋景行身上打转。
宋景行没好气,“你希望发生什么?”
宋衍语气暧昧地说,“旧情人同处一屋,就没有擦出点什么火花?”
“什么叫同处一屋?她住她那间,我住我那间,想什么呢?”
“我还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呢?”宋衍不无失望,枉他一大早就跑了过来,他还就不信了,“难道你就没往那方面想?”
宋景行的脸陡然发热,故作镇静地白了他一眼。
宋衍看他这样,就忍不住替她着急,“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人都在这儿了,你还固执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拿下?”
“我希望什么了?”宋景行才不会承认,“你之前不是说她这人太现实,挺看不上她的吗?”
宋衍说,“这么一个现实的人,知道了你的病,没跑反而还不顾一切地留了下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宋景行不禁问。
“说明是真爱啊。”宋衍气不打一处来,“这还需要问吗?不是真爱谁会留下?你对人家还爱答不理的,还要看你的冷脸?”
宋景行嘴巴张了几张,可却找不到话反驳,干脆闭口不言。
“昨晚没回家去那儿了?”晓雨一进办公室就问。
“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回家?”丛欣瞅了她一眼,继续盯着电脑。
“小宝想吃奶奶做的饭,早上我就把他送到你家去了。”晓雨坐在丛欣的办公桌上,直视着她,“在宋大明星那儿睡的?”
丛欣叹了声气,点了点头。
晓雨啧了声,“这么快就……”
丛欣忙打断她,“你想那儿去了?他助理有事,我不过是留下来照顾他罢了,你也知道他的状况,身边是不能离了人的。”
“照顾?然后就把自己照顾到他床上去了。”晓雨抱胸。
“要是那样就好了。”丛欣嘀咕了声。
“你说什么?”晓雨突然问。
丛欣忙干咳了声,“我说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分房睡的,他现在对我抵触很大,恨不得让消失了才好。”
“他还抵触?”晓雨不忿,“抵触的不该是你吗?”
丛欣叹气。
晓雨也跟着叹息了声,“接下来怎么办?”
丛欣说,“想办法先把他的病控制住。”
晓雨担忧地注视着她,“那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父亲就是现成的例子,你要有心里准备才是。”
丛欣点了点头,“慢慢来吧。”
晓雨拍了拍她,“有需要我做的,只管说。”
丛欣也不跟她客气,“接下来我可能没那么多的时间放在工作室上,你可能要多操心了。”
晓雨说,“你只管摄影的事,其他都不用管。”
丛欣拍了下她的肩膀,“谢了。”
晓雨瞪她,“说什么呢?小宝刚生下来的时候,离不开人,工作室不都是你在打理,即使小宝大了些,你想我能多些时间陪他,揽去了大部分的工作,你以为我不知道?咱们之间不说这个,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工作室有我呢。”
丛欣喉咙有些哽噎。
晓雨接着又说,“对了,经常合作的老刘想见你一面。”
“什么事?”
“大概是谈合作的事吧。”
丛欣说,“老刘这人还不错,每次合作都还挺愉快的,你帮我约个时间,我去见见他。”
晓雨说,“好,那就约下午吧。”
这时丛欣的电脑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愣了片刻。
“谁啊?”晓雨问。
“不知道,陌生号码。”丛欣摇头。
晓雨说,“那就别接了,很有可能是广告之类的。”
丛欣生怕别人有事找她,还是接下来,“喂,哪位?”
“丛欣吗?是我,舒洋。”
“舒医生?”丛欣意外,“找我有事吗?”
舒洋说,“你跟宋景行在一起吗?”
丛欣说,“不在,我在工作室,他怎么了?”心不禁提了起来。
舒洋说,“今天是看诊时间,又没看到你,就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
丛欣眉头不禁蹙了起来,“他经常不去看诊吗?”
舒洋说起来一肚子泪,“十次能来一次就不错了。”
丛欣问,“他为什么不去?”
舒洋说,“没有求生的意志,自然不想看医生了,况且他认为早已注定,看医生并没什么用。”
丛欣说,“这可不行。”
舒洋附和,“谁说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你去劝劝他。”
丛欣说,“不是我不想去,是我怕他不会听我的。”
舒洋说,“他更不会听我的,至于宋家的人没一个能管得住他。”
丛欣说,“那行,我试试。”
舒洋嘱咐,“一定要带他过来,按时治疗。”
挂了电话,丛欣看向晓雨,“下午是不行了。”
晓雨也没说什么,“那我再给你约别的时间。”
丛欣简单收拾了东西,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凝视她离去的背影,晓雨不禁叹了声气。
小高路过,不禁询问,“怎么了?”
晓雨说,“眼看好朋友往火坑里跳,我不但不阻止,反而还为她扫平障碍,真是罪孽啊。”
小高说,“不该劝说吗?难道是塑料情?”
晓雨白了他一眼,“塑料你个头啊,人家乐意待在火坑里,乐意你懂什么意思吗?作为朋友,只能支持。”
小高不解,“那你还纠结什么?”
“因为我心里堵得慌。”晓雨咬了下牙,掏出电话,打给了宋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咆哮,宋景行精神有问题,她不能说什么,但宋衍她就不用顾忌了,谁叫他是那人兄长,理应被迁怒。
丛欣到家的时候,宋景行拿了本书看。
看到她进门,虽然露出意外的神色,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理她。
丛欣走过去说,“今天不是看诊的时间吗?怎么没去?”
“不想去。”宋景行头也不抬。
“为什么?”丛欣问。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宋景行很不耐烦。
丛欣耐着性子劝说,“谁都不愿意看医生,可身体有问题必须要找医生啊。”
“我这不是身体有问题,我这是精神有问题。”宋景行冷笑了声。
“都一样。”丛欣说,“舒医生说你经常不去,不去病怎么能好呢?”
“你到底懂不懂?”宋景行一把丢开书,“我这病是看不好的,看了也是白搭。”
丛欣说,“那就不看它任其发展?”
宋景行不吭声。
丛欣说,“我虽然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不看是绝对好不了的,看的话,不好也不至于太坏,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宋景行说,“我连死亡都不怕,我还能怕什么?”
丛欣说,“是啊,你连死都不怕,为何不去看医生?”
宋景行说,“我不去只是不想去做徒劳的事情。”宋景行扫了她一眼,“你现在应该在上班,这个时候回来,是舒洋打电话让你来的吧。”
丛欣没有否认。
宋景行说,“你现在应该知道舒洋为什么找上你了吧?她就是想用你给我上个套,好来管我。”
丛欣注视着他,“那你听吗?”
对视了片刻,宋景行移开视线,“我为什么要听?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边说边捡起书本。
丛欣却给他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宋景行怒视着她。
“带你去看诊。”丛欣说。
“说了不去,你还要我说几遍。”宋景行大吼,“把书还给我,上你的班去。”
丛欣说,“你不看医生,我那有心情上班。”
宋景行愣了一瞬,“我以前也这样,不也没事。”
丛欣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那是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你管?”宋景行嘲讽,“你不过是个助理罢了,你有什么资格管?而且还是硬赖在这里的助理。”
丛欣不在意他的嘲讽,“不管我是什么,我还就管了。”边说边去拉他。
“你是不是找死?”宋景行握紧了拳头,“你以为我不敢揍你?”
丛欣丝毫不怕他,还往他身边凑了凑,“你揍。”
宋景行拳头扬了扬,却也只是吓唬她,怎么可能下的去手?最终无奈地说,“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不要管我吗?你有那么多事要做,干嘛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丛欣说,“我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宋景行烦躁不已,“你到底要什么?你说,只要你离开,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去看诊。”丛欣说。
宋景行说,“不去。”
丛欣拎住他的领子。
宋景行怒不可遏,“你给我放开。”
丛欣耍赖,“不放,要么给我一起去看医生,要么你就把我打趴下。”
宋景行怒视丛欣,面目狰狞,像被困在笼中的狮子一样,眼睛通红,胸腔不断起伏,下一刻仿佛就要上前撕了她。
可丛欣连眼睛都没眨,一直迎着他的视线,不离开一刻,她也不能离开,离开就说明她怕了,而这个时候是不能有一点惧怕的,稍微有一点惧怕,就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对持了一阵,宋景行最终败下阵来,有气无力道,“放开,我跟你去。”
丛欣怀疑,“不会我一松手,你就会跑了吧?”
宋景行没好气地瞥她一眼,“我没你那么奸诈。”
丛欣讪笑了声。
宋景行冷哼,“你现在不止奸诈,还很无赖。”
丛欣干咳了声,“你要是听话,我也不会这样了。”
宋景行怒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丛欣边给他整理衣服边笑笑,“因为我是对的,你要是说的对,我也可以听你的。”
宋景行说,“这是一个助理该有的态度吗?”
丛欣丝毫不觉得不妥,依旧是笑笑。
宋景行说,“你是知道的,那份合同对于我来说并不具有任何意义。”
丛欣说,“我也不是奔着那份合同来的,它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宋景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丛欣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都一向认为我脸皮厚吗?”
宋景行气呼呼地说,“我可以把你赶出去。”
丛欣说,“我还可以用别的方法进来,再不然,我就对外面宣称我是你女朋友,睡了我却不想负责任,对我始乱终弃。”
“你……”宋景行又气又羞,满脸涨红,好一会儿,才说,“谁始乱终弃了?我们那是分手了,你也是同意的。”
丛欣说,“我那时候同意,是我太气了,把我关起来之后,居然还要跟我分手。”
宋景行面露愧疚,“现在就不气了?”
丛欣说,“气,两年时间都无法消气,所以我才不能放过你。”
宋景行眼中似有亮光,忙移开视线。
丛欣把他头扭回来,给他整理衣服,“走吧。”
宋景行又说了句,“你就不能不要管我。”这句话几乎透着请求。
“不能。”丛欣直接拒绝。
宋景行不情不愿地进了诊室,见了舒洋第一句话就是责怪,“多什么事。”
舒洋拿眼斜他,“你要是按时来,我还需要去麻烦丛欣吗?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听话的患者,还说没效果,你都不来看,能有什么效果?我就是神医下凡也没办法啊。”
丛欣忙说,“你把时间告诉我,我会每次带他来。”
宋景行瞪她,“有你什么事?”
“怎么就没她的事?”舒洋训斥,“人家为你好,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反而还给人脸子看,丛欣怎么了?多好的人啊,你别再撑了,差不多得了。”
“你的意思是我有病就要随便凑合了?”
“是人家愿意凑合你。”
“我没让她凑合。”
“不想,那你干嘛回来?”
“我……”宋景行无话反驳。
“再深厚的感情也搁不住糟践的,别再等无法弥补了,再来后悔。”舒洋继而对丛欣说,“他这人就是嘴硬,嘴毒,别扭,别跟他一般见识。”
丛欣说,“我知道,那我先出去等了。”
人出去后,宋景行并不配合,舒洋苦口婆心,“你好好治疗吧。”
宋景行说,“治不治都这样。”
舒洋说,“行不行要我们医生说了算,不治疗你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不为自己,就当为丛欣了,被你撇下两年,你就没有愧疚?”
宋景行说,“我那是为她好。”
舒洋说,“你要是真为她好,那就彻底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宋景行闷不吭声。
舒洋叹气,“你又忍不住,控制不了自己。”
宋景行依旧不吭声。
舒洋说,“既然无法做到,那就接受它,你这样,不但折磨自己,还折磨丛欣。”
“我……”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希望她远离你免得受你侵害。”舒洋说,“可她已经被你侵害了,两年时间足够忘却一个人,她有吗?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她没有,尤其在得知你这个病之后,更是很难忘记,你母亲时隔多年才走了出来,你如果不想你爸妈的悲剧发生在你们的身上,就不要走他们的老路,积极一点,为你自己,也为她,我能看得出来,丛欣是个心志极其强悍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压垮的,她经得起。”
宋景行脸上有动容,舒洋看到,不禁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