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卿紧蹙着眉头,很想知道,却也觉得自己不敢多问。
马车忽然崴了一下,剧烈晃动。
“怎么回事?”容睿姬责怪问道。
坐在马车外的宫婢道:“回公主殿下,刚刚不知道为何有几支低飞的鸟儿袭过来,惊到了马儿。”
“长公主,恐怕臣不适合和公主同行,也是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臣告辞了。”
顾婉卿赶紧找了这个借口窜下马车。
容睿姬拽住了她,“世人都说将军是扫帚天星,本宫却觉得将军温柔待人,丝毫不会带来霉运。”
“公主……”顾婉卿瞪大双眼,目光下移,指着容睿姬的脚下,“你……踩在了牛粪上。”
容睿姬低头,受到惊吓得吸了一口凉气。
“啊呀!公主你的裙子脏了。”婢女尖叫着。
不止脏了,还臭了。
她的精致绣花鞋鞋底和裙摆都沾着牛粪。
婢女赶紧低身用手帕擦着。
容睿姬拽开裙摆,虽然脚下软软的触感很不好,也让她皱了皱眉,但身姿依旧优雅端庄。
“将军,我——”
顾婉卿鞠躬,“便是如此,公主身骄肉贵,还是保重自己吧。将军府并不远,臣自己走回家就可以。”
她一刻也不愿留,且记着白珏说过,让她离长公主远一些。
脚步飞快,很快消失在容睿姬的视线中。
婢女将容睿姬扶回了马车坐下,对这用昂贵布料织成的裙子毁成这样,感觉很是惋惜。
“公主,这个绾青将军招灾的命格,还真是名不虚传啊。果然跟她待久了就肯定有倒霉事。”
容睿姬瞪向婢女,“踩到牛粪而已,哪里就那么夸张。回宫吧。”
“是……”
……
夜色渐起。
沐浴更衣完,顾婉卿才吃下下人送来的晚饭。
玄茗安静等着她吃完。
顾婉卿放下筷子,照例询问,“姐姐今天怎么样了?”
她没有给玄茗布置别的任务,这几日看着顾曦就好,别人做这事,她不放心。
“大夫说皮外伤暂时都没事了,只是顾曦小姐的心情还很糟糕。哦对了,李家公子今天来找过,不过我按照将军的命令,跟他什么都没说,用武力威胁,才将他赶走。”玄茗道。
“嗯,你做得很好。”顾婉卿想了想,又道:“玄茗,再帮我一件事。”
“将军你说。”
顾婉卿嘴边有点犹豫,琢磨着说还是不说。
玄茗眨着眼睛好奇着。
顾婉卿勾了勾手指,将她的耳朵拽过来,轻声道:“去……帮我调查白珏。不是他现在,而是以前,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玄茗对这个任务有些出乎意料,她揉了揉耳朵,问道:“将军怎么了?最近都很挂心白珏的样子?”
“你最近的心思也是都在楚豪身上啊。”顾婉卿翻了个白眼,捅破了玄茗的小心思。
玄茗脸一红,心虚的眼神四处飞,“我哪有……我挂心那个大傻子做什么。”
“罢了,做事吧。”
“好。我一定尽快给将军回复。不过白珏身份特殊,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查到他真正的过去。”
玄茗领命告退。
顾婉卿坐在案前,提起毛笔准备蘸墨,可脑中又总是出现白珏的脸。
笔杆夹在手指间,来回旋转,她双目也逐渐放空。
一些画面和话语不自觉撞进脑海。
她唇畔渐渐温热起来,似又回想起了那晚两人贴紧的香味。
顾婉卿用笔杆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此人有毒啊……”
眼下重要的是,要尽早解决官员失踪的案件,这样就能早些摆脱白家,早点回归她正常的生活了。
如果她这辈子注定无依无靠,那过多投入其他情绪都是在浪费生命。
这样想着,似乎有了动力。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整理那晚在青楼调查的所有线索。
而夜色的另一边,白珏也正坐在案边。
青衫轻盈随风扇动,墨发丝丝缕缕随意垂下,闲适慵懒。
他解开左腕上缠着的绷带,手腕内侧是一道深深的伤口。
取来匕首,银色的光芒晃过屋梁,晃过他眼前。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将匕首的尖刃挑开了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
那皮肉之中瞬间便冒出了深色的血液。
白珏伸直了手臂,面无波澜地将自己伤口里渗出的血液滴落在了砚上,和少许的墨水混合。
黑色的墨水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一滴,两滴,三滴……一直到血墨的量足够时,他才再次用绷带将左手手腕给捆住。
轻轻抹匀了血墨,他才拢袖提笔。
砚台旁边,打开一本泛黄的书籍——《炎华经》。
经书的每一个页面都被翻过无数次。
白珏翻动几页,了了确认了几眼,将经书摊在宣纸上方,开始抄写。
雪白的纸张上逐渐被血色的字覆盖。
他目不转睛,执笔的手在纸张上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和敷衍。
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都清晰有力。
良久,抄写完毕。
等到血墨干了之后,他才将今日完成的部分拿起。
打开暗格,暗格内有一方以金锁扣住的铜色箱子。
白珏把才抄写完的纸张放进了箱子内,堆叠在一摞摞同样是写满了血字的纸中。
几千余张,内容都一模一样。
他像抚摸珍宝般轻轻触碰这些经文,目色和暖色的烛火交映生辉,温柔流转。
“快了……”
……
顾婉卿有一个优点,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必然倾尽全力完成,哪怕是自己不愿做的。
比如,带着白珏的令牌去了一趟大理寺。
绾青将军光临大理寺,这算是奇闻。还称是替白二爷办事,这是奇闻中的奇葩。
一身红衣缓步迈进去,来往的官差左右议论。
她将刻有珏字的玉牌在陶明睿面前晃了晃,陶明睿就立刻会意了。
“下官会尽力协助将军侦破此案。”
陶明睿彬彬有礼。
大理寺中丞,不算是个大官。不过陶明睿年纪才二十左右,十分年轻。就显得这份官职,在他这个布衣出身的普通人身上,略重了些。
他既是白珏的人,必然也是被白珏一手提拔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