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虽是少年，但也从幼年就跟在陈河水身边混了，身上早已有匪气，听到宋红娘这样说，当即毫不客气的反呛：“你这老虔婆胡说什么！这肖凌峰欠我们赌坊一百五十两银子写在借据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就是糊涂债了？”

    宋红娘被小刀这么当面一怼，脸上微微难堪，但这些年混迹在人场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不过一瞬间脸色就恢复如常：“嗨！瞧我这张嘴，说错了，该罚该罚！”

    说完，还轻拍自己的嘴以示罚意。

    小刀哼了一声，也懒得搭理。

    这种为了还赌债卖儿卖女的事情屡见不鲜，只是还头一次见到卖兄长家的女儿为兄弟还债！

    宋红娘走到堂屋的凳子上坐下，对着肖老太说道：“婶啊，签了这卖身契，从此这丫头就和你们肖家再无干洗了啊！别回头后悔找我，那也没有用了！”

    肖老太连连点头：“不后悔不后悔，她姐啊，我这孙女养一养将来还是挺白净的一妙人儿，不知道这价钱……”

    宋红娘笑道：“嫂子啊，咱都是乡里乡亲的，就按我妹子之前说的，五十两银，一分钱都不亏你的！”

    “哎哎哎！这好，这好！”肖老太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按印泥，欲往这张卖身契上按手印。

    “不能按，不能按！”大门被拍的震天响。

    收赌债的大汉于心不忍，毕竟他自己家里也有这样一个和小彤年纪一般大又懂事的女儿，小彤此时哭累了，呆呆的被大汉抓在手里边，如同待发卖的货物一搬。大汉知道，现在就算签死契卖到有钱人家生死不论的那种也不过才十到二十两银的样子，怎么可能卖到五十两！

    想来也是要将这么一个好好的孩子送到烟花之地，这种落到虎狼之地的女儿家还能有活路吗！

    凭着这最后一点良知，大汉给开了门，印入眼帘的是一双血迹斑斑的手伸进大门里面。

    接着，是肖大贵的身体一点点的爬了进来。

    原来是李淑云安顿好了肖大贵以后，生怕妙儿会在中途迷路，自己也赶出去找青娘她们了，自己的女儿即将被发卖，肖大贵在床上哪呆的住，顾不得自己受伤的腿，一直从大林家爬到了肖家门前，手指被路上细碎的石子磨破，鲜血淋漓。

    村里人看着无不泪目，纷纷议论肖家人真不是个东西！

    “大贵，你！”肖老头看着肖大贵狼狈的模样也是心惊。

    肖大贵顾不得手上和腿上传来的剧痛，猩红的眼睛瞪着肖老太：“娘，彤儿是我女儿，我不同意卖她，你们也没资格做这个主！”

    宋红娘怪声怪气的“哟”了声：“大贵兄弟啊，你这话就说错了，若是没有你娘生了你，哪来的你哪来的你女儿啊，嫂子怎么就没资格做主了！”

    肖凌峰也急忙道：“大哥，你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这群人给毁了吗，大哥，你救救我啊！”

    肖大贵不为所动的看着肖凌峰：“落到今天这地步，是你自己造成的，凭什么让我的彤儿为你付出这样代价！”

    肖老太原先还被这样的肖大贵吓了一跳，可现在看他这样说肖凌峰，气就不打一处来：“大贵，你胡咧咧什么呢，凌峰可是你亲弟！”

    肖大贵苦笑了一声：“你们也是我嫡亲的父母兄弟，为什么想到要卖我的女儿来填补三弟的赌债，五十两银的价格来买一个丫头，你们想想都知道彤儿以后会落到哪种地步！以往我为这个家做牛做马，换来的是什么？自己的妻儿被你们怠慢，吃不饱穿不暖，大雨天没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些我都不说，我都可以忍，毕竟我是老大，是他们的大哥，忍让些也没什么！可是我和妻儿的隐忍，换来的确是你们的变本加厉，我这双腿残了，你们就换了副嘴脸，想要卖掉我的儿女，哈哈哈，这就是我的家人，这就是我的家人啊！”

    字字泣血，连院中站着的人都为之动容。

    肖老太却不为所动：“你是大哥，做这些你是应该的，再说我又不是卖掉小宝，只是卖了小彤，她只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迟早是个外姓人，你不还有肖遥和小宝嘛！”

    “三个孩子，我一个都不卖！”肖大贵一字一句说道。

    肖老太气恼：“跟你好好说你还不信了是吧，她姐，我这就按手印，你要保证当面给银子啊！”

    宋红娘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五张银票：“这是乾德银庄的银票，整整五十两，只要你按了这个手印，咱们就欠货两清。孩子归我，银票给你！”

    肖老太的心神都被那五张银票吸引住了心神，又连连点头：“按按按！”

    肖大贵大喊：“不能按！”

    连连用手爬了几步，拖着一副病体再次喊道：“娘，我求您了，不能按啊！”

    肖老太不为所动，可以说除了肖大贵以外，剩下的肖家人眼睛就像胶着在了那五张银票上面，贪婪的目光无所遁形，肖大贵如坠冰窖，这就是他的家人，真的是他的家人，一直以来吃他肉喝他血到最后还要伤害他孩子的家人！

    这时候突然一道身影冲进大门，又是一声大喊：“不能按！这银子我还，不要卖了我妹妹！”

    肖遥的心在冲进门看到肖老太快要落下的手印都快炸了，如果按下去，人身自由就不在小彤手上，五十两银的卖身价若是落到那种不堪的地方，所花的代价远不止五十两银再能赎出来，这其间，小彤还要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肖老太的做法令人心寒，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想扛下赌债换取小彤的自由！

    而原先仿佛一瞬间长大的小彤，看到姐姐肖遥同样瘦削的身影恍惚间在自己心里立了一座大山，只要姐姐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她。

    一直压抑着的眼泪，在看到肖遥那刻喷涌而出，哭喊着：“姐姐，我不想被卖掉，我想和你还有爹娘小宝在一起，我不要被卖掉，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孩子稚嫩的哭声，如一把刀扎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村里人也都停止了议论的声音，纷纷同情的看着肖遥一家。

    此时的青娘也冲了进来，跪在肖大贵身边，也哭着道：“娘，求求您，求求您了，这钱我们还，不要卖了彤儿，她是我十月怀胎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孩子啊！”

    小刀不耐烦这样情深意切的场面，他要做的就是收完了赌债赶回城里还能喝上一口烧酒，别提多惬意。

    但余光瞥见青娘觉得有些熟悉，待看到站在中间的肖遥时猛然瞪大了眼：“小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