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嚣张的花姑
岑家婆娘岑二婶是一个只会说本地方言的妇人,来来回回只知道说两个字,“吃……你吃……”
今天的主菜是蒸腌鱼。
岑二婶从坛子里捞出两条腌鱼切成块,用菜油煎炸至微黄。
随即滤干油,把鱼块铲到一个底部放了些许红糖的盘子里。
然后将腌鱼使用的腌糟盖在鱼身上,最后就是上蒸笼了。
足足蒸了两个小时的腌鱼,鲜美可口,而且几乎是酸甜麻辣咸五味俱全。
就着两碗饭,春芽吃的肚子鼓鼓涨涨,她打了个饱嗝夸道,
“岑二婶,你做的饭菜着实不错。”
她生怕这个妇人听不懂,还竖起了大拇指。
硬是把这个老实巴交的婆娘夸得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这时,门口忽然进来了一个身穿红色花棉袄的女子,她未语先笑,
“哟,岑二嫂,来客人了?我在村尾都闻到了你家饭菜的香味呢。”
这个女人身穿一件红色花棉袄,白净的脸上稀稀拉拉长着几颗小雀斑,不过,这些雀斑却无损她的容貌,还为她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风情。
“花姑来了?”岑二婶扯扯嘴角,“你吃了没?要不要来一碗?”
这一句话,连春芽都听出是一句客套话,而且,桌上还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这个女人却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
“我本来是吃过了,不过,你既然这么热情,我就勉为其难再吃一点吧。”
春芽:“……”
岑二婶悄无声息地瞪了她一眼,却还是给她盛了一碗饭。
女人坐下之后,还指挥岑二婶给她从酸坛里捞一条酸鱼出来。
这一下,连老实巴交的岑二婶都惊了。
春芽看不下去,她笑眯眯地问道,“这位花姑嫂子,你们家就没有分到鱼?还是你不会制作酸鱼?”
女人那别具风情的眼睛斜睨了一眼春芽,她摸出来一张手帕,掩住在一瞬间带上了悲戚的面容,
“唉,我男人在给队里挖小煤窑的时候,被一块大青石压死了,剩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寡妇活在世上,做什么都不方便。”
哦,春芽明白了,这位就是她曾经听说过的一个女痞子。
她虽然年纪不大,却是队里集体供养的“五保户”。
当初,朱朝东组织社员盗煤,大家约定,谁如果出了事,他家里的老幼就由队里照顾。
这个花姑,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人。
男人一出事,就只剩下她一个,她虽不是老幼,却也厚着脸皮叫嚣要享受待遇。
大家想着她迟早要再嫁人,那么,到时候就可以不管她了。
谁也没料到,这个女人为了不失去这一份福利,硬是拖着不再结婚。
而且,她那脸皮还奇厚,分给自己家的粮食她拿出去卖了换钱,然后东家吃一顿,西家混一餐,大家还都拿她没有办法。
毕竟,她家男人的确是为了集体才丢了性命。
春芽试探了一句,“花姑呀,你貌美如花,又是花一般的年纪,就没有再嫁的考虑?我都为那些光棍感到可惜,再说了,靠救济过日子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你是小雷同志的爱人吧?”花姑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要嫁的男人有你丈夫一半俊,我自然是可以考虑一下,又或者,我们队长肯跟我结婚,我也是可以放弃自己该得的利益!”
——你长得不错,可这也不是你想得美的理由吧?
春芽瞟了一眼吃像有些难看的花姑,心里哂然。
花姑放下碗,有些意犹未尽,“岑二哥家里的饭菜就是比别家的好吃,二嫂,我先走了,不用送我!”
刚走到门口,花姑又回头商量,“要不,小妹子,你发挥一下舍己为人的精神,把雷默同志让给我,我也可以不再吃队里的救济。”
“你胃口还不小呢。”春芽心里怒了,脸上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过,你也知道说舍己为人,你首先得像个人,我才能考虑把自己的丈夫让给你呀!”
赶过来接她的甜丫忍不住笑了,“不错,花姑,你看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我怎么就不说人话了?”花姑一张脸忽青忽白十分精彩,她怒道,
“甜丫,难道要像你一样捧她的臭脚,就叫人话了?”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来队里指导工作的雷默对这个叫春芽的丫头呵护备至。
那个冷得像一块冰的男人,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却会在看到这个臭丫头的时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体贴入微。
──不过,你的人生再得意,也休想对我指手画脚!我今天不过是吃了岑河岸家的一顿饭,你就敢跟我叽叽歪歪?
花姑斜眼对春芽心中冷哼。
仗着自己死去的男人,她一向在队里为所欲为,今天却被春芽当众说自己靠救济,她一时没忍住,怼得春芽脸都黑了一大圈。
话说出口,她其实也有些后悔,但下一秒,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破罐破摔地连甜丫一起排揎了起来。
而且,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过足嘴瘾,
“甜丫,你一个未婚女孩,总跟在队长身边献殷勤就算了,还捧着外人来教训我,你想讨好别人我不管,想踩我却是万万不行!”
“你……你胡说什么?”甜丫一张脸瞬间白得像纸。
她对朱朝东有心思,大家都心里有数,也乐观其成,但没有谁会这么无聊戳穿小姑娘的心思。
今天,在大众广庭之下被这个女人大喇喇揭穿自己以为很隐秘的心思,女孩子一时间羞愤难当,眼里都快流出了泪水。
这不算,花姑又挑起柳眉,“甜丫,我告诉你,你这么对我,小心我先下手把队长带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哈哈哈……”
看着大家被自已的几句话说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她大笑着扬长而去。
“这个混不吝的。”岑河岸有些悻悻地说,“要不是看在她死去男人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