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出剑拔刀
刀已出鞘,剑已亮锋。
刀是宝刀,是三十年前惊艳了不知多少铸剑行家的宝刀——断情刀。
——没有人知道断情刀是谁铸造的,也没有人知道这把刀为何叫断情刀,更没有人知道在赵天诚之前有谁使用过这柄宝刀,不过这无疑是一柄绝世宝刀,这柄宝刀曾与武当石雁道人的龙泉古剑撄锋,也不曾落半点下风,如此锐器还称不上宝刀,那还有什么刀可以称得上宝刀呢?
一些有缘目睹断情刀的铸造大家曾评价过断情刀:“此刀绝对算不上一柄真正意义上的无暇宝刀,但确实一柄极其可怕的刀,论其锋锐犀利,即使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亦不能言可以胜过。”
没有人不信服这句话,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不但是铸造大家,也是用刀行家,此人用自身的性命验证了他的话绝对并非虚妄,而是非常正确的话。当年此人便是死在这柄刀之下。
这绝对是一柄宝刀。
而剑呢?
剑呢?剑绝对是一把铸造用心的剑,但无论剑的材质和铸造工艺都算不上绝佳,可以算得上好剑,但如果与断情刀相比却只能算得上一把普通的剑,一把非常平凡的剑。
剑平凡,人却不凡。不凡的人握着平凡的剑,那使用出的剑法又是怎样的剑法呢?
赵天诚握着宝刀,握着堪比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宝刀,他心中没有半点轻视的念头,他知道自己在兵器上面已经胜过了眼前的这位剑客,但他并不认为他可以在招式之上压过这位胜过谢晓峰的剑客。
他的刀已经出鞘,在他的刀出鞘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已经没有其他的念头了,只有一刀,只有挥刀。
时隔三十年,他终于挥刀了,挥出了飓风十三式,他心中自认为最完美无瑕的飓风十三式,可飓风十三式还是飓风十三式吗?
陆小凤看见墨倾池出剑了,也看见赵天诚出刀,当他看见赵天诚出道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滞住了,一旁的风四娘眼中也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和陆小凤相交并不深,但也知道陆小凤是一个见惯了稀奇古怪事情的人,可陆小凤为什么惊讶呢?
念头才在风四娘的脑海中闪过,陆小凤就已经开口了:飓风十四式。
“飓风十四式?飓风刀法一共不过十三式吗?又哪里来十四式?”风四娘没有说话,但陆小凤已经从风四娘的眼中看见了言语,陆小凤苦笑,他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一个人,以及一句话。
“飓风刀法并非只有十三式,应当还有一式,只是这一式即使创立飓风刀法的赵天诚也没有领悟出来,不过他应当已经知晓飓风刀法还有第十四式。”
“第十四式?那是怎样的刀法?”
木道人喝了一壶酒,沉默了很久很久,叹道:“那是一招应当可以媲美天外飞仙的可怕的刀法。”
天外飞仙,至今天下没有任何人可以破的剑法,可以与天外飞仙媲美的飓风十四式又是何等的可怕呢?墨倾池可以破得了这一招吗?陆小凤有已经想起了半年前叶孤城的那一招天外飞仙,他已经开始苦笑了,不过他的眼神却已经开始明亮了起来,他瞪大眼睛望着墨倾池,望着墨倾池的剑。
他望着墨倾池的剑,风四娘何尝不死死盯着墨倾池的剑呢?
成千上万的刀光以如闪电一般铺天盖地涌现墨倾池,而墨倾池的剑呢?墨倾池的剑没有任何变化,非常随意的刺出,随意得如同天上的一片白云,一片随风飘动的白云。
如此柔弱无力的人又如何可以抵挡得住可怕的刀招呢?
墨倾池望着赵天诚,望着那一刀,可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赵天诚,也没有了断情刀,他的眼中唯有飓风,无边无际的飓风,飓风四面八方如同海啸洪水一样,无孔不入,四面八方向着他冲至。
他已经感觉自己如同海中一夜扁舟,并不知道何时何地会起风浪将他彻底淹没。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那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他仅仅知道他下一刻随时都将死在那铺天盖地吧无孔不入的飓风之下,可他的心却没有一丁点害怕,他非常理智,非常平静,心中也格外的宁静,他挥出了一剑,一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剑法,这一招看上去清清淡淡如同浮云在飓风中扫过,他出剑了,他出了他都不知道为何要使用出的剑法,一种他从没有使用过的剑法。
浮云掠过飓风,刹那便被飓风撕碎齑粉。
赵天诚笑了,他认为自己已经胜了,可就在他认为已经胜了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非常柔和的光,光刚刚出现,他的咽喉就一阵剧痛,刹那间他的人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动作。
他瞪大眼睛望着墨倾池,望着下一刻就可以死在他刀法但没有死在他刀下的墨倾池,他望着咽喉的剑,那柄本不应当出现但已经出现了的剑。
这一剑已经断去了他的生机,断去了他三十年的心血,破了他三十年来悟出得最成功的一招——飓风十四式。他望着墨倾池,他的眼中没有恨,唯有惊讶和欢喜,他笑了起来。
墨倾池拔出剑了,鲜血顺着剑落在古老的石板上,他将剑插入剑鞘中,望着眼前这位生命正在快速流逝的刀客,他眼中没有任何怜悯甚至,只是非常冷静的望着这位已经败在他剑下的刀客。
无论是剑客还是刀客,都不需要怜悯,当他们拔出刀或剑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乎生命,既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他人的生命。
他们在拔出刀或剑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经将生命奉献于刀与剑之中去了,至于是生是死都已经不重要了。
赵天诚望着冷冷望着他的墨倾池,眼中没有半点恨意,虽然是这个人杀了他,可这个人给予了他一位刀客的尊敬。能够死在这样一位对手手中,又何尝不是人生中的一大快事呢?
他笑了起来,他虽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他笑得很愉快,他拼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走到墨倾池面前,将手中的刀递给墨倾池,墨倾池接过断情刀,他便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脸上带着笑,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死得绝不痛苦。
陆小凤的眼中还流露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他虽然不是刀客也不是剑客,但他的武学造诣不逊色于天下任何人,他已经看出墨倾池和赵天诚刀剑交锋之时,墨倾池的剑势已经被赵天诚的刀势包裹得密不透风,全然没有任何反手的机会,可结果却是墨倾池胜了,而赵天诚死了。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现在他都还没有参透为何墨倾池那平平凡凡的一剑竟然可以破解赵天诚那完美无瑕可以媲美叶孤城天外飞仙的飓风十四式。
他深吸了口气,走到墨倾池的身后,望着安安静静躺在地上,再也不可能站起身来的赵天诚,他叹了口气道:“你为何不对他手下留情呢?你若手下留情,他本不用死。”
墨倾池头也没有回,他拿着断情刀,望着赵天诚的尸体,冷冷问道:“你可曾问过西门吹雪这个问题?”
陆小凤愣了一下,苦笑道:“我问过。”
“他可曾给你答案?”
陆小凤道:“他向来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不过花满楼倒是给过我答案。”
“他说什么?”
“西门吹雪习练得本就是杀人的剑法,剑出就必定杀人。”
墨倾池淡淡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又何必问我?”
陆小凤沉默了半晌,道:“你和西门吹雪不同,西门吹雪习练得是杀人剑法,可你习练得并不是。”
墨倾池还是很平静,他道:“不是?”
陆小凤道:“不是,虽然你也杀人,但杀人并非是你的本意,若你不想杀人,那你绝对不会杀人。”
墨倾池笑了起来,他慢慢转过身望着凝视着他的陆小凤,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可以不杀他,可若我放过他,他会如何呢?”
陆小凤没有说话了,他发现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没有说话,墨倾池却已经帮他说话了,他道:“若我不杀他,他也会自己杀了自己,他本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本就是一位以刀为命的刀客,刀败,他如何会不死呢?”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非常沉重,陆小凤可以听见墨倾池神色中的庄重,墨倾池慢慢说道:“既然他败就将死,那何不就死在我的手中呢?”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虽然并不理解墨倾池这种人的思想,但却也知道墨倾池这种人的想法,不错,若非要死为何不死在对手手中呢?
他叹了口气,道:“因此赵天诚死时面上带着笑容,因为他死得其所。”
墨倾池慢慢道:“不错,而且他还知道一件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什么事情?”值得高兴的事,一个死人也有值得高兴的事?
墨倾池微笑说道:“因为他知道喜欢多管闲事的陆小凤一定不会忍心见到一名刀客死在街道上,因此一定会帮忙收敛他的尸体,这难道不是一个死人应当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这是一句至理,一个死人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不就是能被人风光大葬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