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剑客
墨倾池已经心无杂念了,和梅吟雪一袭谈话他已经没有疑惑了,现在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准备十月十五的决战。
十月初七,一则消息传遍磐石镇上下,消息是由江湖上最可怕最诚信一诺千金的三湘龙五口中道出的,因此没有那个人不相信,当这则消息由明月心转述给墨倾池的时候,墨倾池明白他又欠邀月一个人,因此他现在已经欠邀月五个人情。
十月初八,又一则消息传到墨倾池的耳畔:唐门大公子唐傲申时在无漏寺庙与一名铜面人交手,两人激战四十余招,最终唐傲败北,最终弃剑离去,而铜面人此战之后亦是离去,只留下一个众说纷纭的字:六。
六,这岂非是第六个人情?墨倾池听见明月心的转述,也只能苦笑以对,不过他已经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现在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件事:十月十五日决战之前,将自身调整至最巅峰的状态。
十月初十,陆小凤将九块令牌彻底发送出去,江湖上下虽然争议颇多,但奈何陆小凤将令牌发送完毕之后,最终在江湖上下销声匿迹,这件事情也唯有在哄闹之下落下帷幕。
而同样在十月初十这一日墨倾池在巨宅中见到了一脸疲惫,风尘仆仆的陆小凤。
陆小凤望着神情如止水的墨倾池,就有些忍不住想骂,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骂,一,事已至此,骂也没有用;二,他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给墨倾池。
墨倾池知道陆小凤喜欢喝酒,也知道这段时间陆小凤因为他的事情忙碌得几乎不分昼夜,他也知道陆小凤这些日子被诸多江湖人缠得心烦意乱,因此他请明月心为墨倾池准备了一坛三十年窖藏的女儿红、一坛二十年份的竹叶青以及一坛地道的汾酒。
酒入杯中,香醇扑鼻。
还没有倒酒,陆小凤那狗鼻子就已经闻到了酒香味,因此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想骂墨倾池啊,先痛痛快快喝上一壶酒再说。
四五杯酒下肚,一脸风尘的陆小凤面上总算恢复了几分精神,人也很慵懒很舒服的躺在波斯胡椅上,就已经开始眯上了眼睛,而且眯着眯着人就直接睡了过去。
墨倾池还在等陆小凤开口,却见陆小凤睡了过去,也只是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知道陆小凤这些日子实在太疲惫了,他也知道陆小凤是拿他当朋友才会在他面前这样随意。
因此他又介意什么呢?
他慢慢站起身,站在窗户前,手中握着一把剑。
铿的一声,一道亮光在屋内闪过,剑拔出了三分之一,望着明亮如镜的剑身,墨倾池沉默不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将剑插入剑鞘中,视线望向远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声音在这件布置精致典雅的房间内响起,明月心的声音:“你在想十月十五的决战?”
墨倾池没有隐瞒,他点头道:“我曾在令狐冲手中见识过华山剑派的绝世剑法清风十三式之中的前面三式,当时我虽然胜过了令狐冲,那也只是因为令狐冲玩世不恭,学艺不精而已,事实上清风十三式不愧是被天下诸多门派奉为天下第一剑法的招式。”
明月心有些明白墨倾池的意思,试探问道:“百年以来,华山剑派唯有风清扬将清风十三式修炼至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这一战其实你也是没有一丁点把握。”
墨倾池没有否认,他道:“我并没有见过风清扬,不过据风清扬的师姐也就是假死于人世的枯梅大师所言:风清扬剑法修为之高,当世少有,她曾言若不是风清扬四十岁之时剑法才得以达成,或许有机会与三十年前就已成名于江湖的薛衣人一争长短,我与枯梅大师交手,枯梅大师虽败于我手,但武学造诣却也非常小可,能得到枯梅大师如此赞誉的风清扬又岂止是泛泛之辈呢?”
明月心叹了叹气,道:“枯梅大师为华山派可真是殚精竭虑,她害怕你从她的招式中领悟出清风十三式的秘密,即使宁愿冒着被你杀死的危险,也不愿意你从她身上看到一丁点清风十三式的招式痕迹,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
墨倾池笑了笑,云淡风轻道:“所以说枯梅大师才是枯梅大师,虽然在招式上这一点我不占优势,但风清扬也是如此,我虽然并不清楚清风十三式究竟如何玄妙,但风清扬又何尝知晓我的剑法呢?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知道,因此这场决斗才格外有趣。”
“因此你其实并不在乎决斗胜负如何生死如何?只在乎这场决斗?”明月心道。
墨倾池摇头道:“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位剑客不希望胜,只不过在一名真正的剑客眼中最重要得并非是胜,而是剑与剑、人与人交锋的那一瞬间擦出的火花,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月心的神情也庄重了起来,她轻声道:“我知道这一瞬间对于你们剑客来说,你们才活着,而除此之外的时间你们都只不过在等而已。”
墨倾池灿烂一笑,他没有说话,显而易见,她赞同了明月心这个说话。
——一名剑客倘若没有这种觉悟,又如何配当一名剑客呢?
剑已回鞘,剑意依旧存在,这时原本睡得如同一头死猪的陆小凤忽然开口道:“你真正应当注意得并非是华山派的绝技清风十三式,而是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
听见这句话不仅墨倾池愣住了,明月心也愣住。
陆小凤已经坐起身,他望着墨倾池一字一句道:“风清扬最厉害的剑法并非是清风十三式,而是独孤九剑,一套似乎从没有在人前使用出的神秘剑法,一套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或领悟来的剑法。”
“为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套剑法,已经封剑离开江湖二十载的薛衣人才会再次踏足华山。”
华山,五岳之中最为奇险的山。
朝阳峰、思过崖,巨石,一壶酒,两个酒杯、一柄断剑,两位老人。
巨石上放着酒壶,两个酒杯以及一柄断剑。
两位老人相对而坐,盘膝坐在巨石两侧。
思过崖是华山的禁地,不经掌门允许但凡闯入思过崖的华山弟子都将逐出师门,不是华山弟子的人闯入思过崖甚至有身死之危。
十月十五决斗之期将至,岳不群自然决不允许任何人闯入思过崖,因此思过崖上的两个老人自然不是闯入者,而是其中一名是思过崖的主人风清扬,还有一名则是风清扬以及华山派的客人。
风清扬为眼前这位年纪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老人倒了一杯绿蚁酒,而后拾起酒壶一侧的那柄断剑,双手递给头上已经生出白发的老者,轻声道:“至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墨倾池一面,不过我根本也不用见他,只要看见这柄剑就已经足够了。”
一袭宽大黑袍的老者手握住断剑,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极其犀利的精芒,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这是墨倾池的剑?”
风清扬微微一笑,他深吸了口气,望着那柄断剑道:“你可知这柄断剑是什么时候送上华山的?”
黑袍老者自然是不知道的,因此摇头,他并不着急,只是望着风清扬,他知道风清扬会给他一个答案。
风清扬不急不缓,他望着黑袍老者一字一句开口道:“这柄剑就在逍遥侯死后不过区区十几日就送上了华山。”
黑袍老者瞳孔猛缩,眼中的光芒更盛了,他道:“也就是说这柄剑的主人就是江湖传言之中与天公子逍遥侯交手的墨倾池佩剑?”
风清扬点头:“不错,的确如此,当日墨倾池和逍遥侯一战胜负如何除开陆小凤、风四娘以及墨倾池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但有一点非常清楚,那一战逍遥侯死了,而墨倾池还活着,即使他的剑已经断了。”
黑袍老者明白了风清扬的意思,他的眼睛犀利如刀望着短剑,沉声道:“这柄剑上的剑意独具一格,极其高明,犀利非常,而且这柄剑既然是在墨倾池和逍遥侯交战之后断的,那也就意味着墨倾池极有可能在与逍遥侯一战之后武学造诣再上一层楼,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愿意与墨倾池一战,你才没有一丁点可以胜过他的把握。”
风清扬笑着饮下一杯酒,他凝视着黑袍老者,一字一句道:“薛大侠剑道修为之高深可以算得上我平生所见最高明的人之一,倘若薛大侠是我,那你是否有胜过墨倾池的把握?”
黑袍老者没有半点迟疑摇头道:“就以断剑上的剑意而论,我胜过墨倾池的胜算不超过六半成,倘若墨倾池在与逍遥侯一战之后,武学造诣再有所精进,我和他的胜算应当也实在五五之分。”
风清扬又笑了笑,轻声叹道:“既然如此那薛大侠也应当知道为何我会如此重视这一战了吧?”他说着就慢慢站起身,一字一句慢慢说道:“这一战虽然关系着我华山派的荣辱,但对身为剑客的风清扬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次棋逢对手的交锋呢?此战无论胜败,我风清扬都将无憾。”
他的语调依旧冷静,甚至几乎如墨倾池一样淡漠,黑袍老者望着风清扬,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了,他发现风清扬身上流露出一种他已经很少见过的庄严气度,这种气度唯有真正的剑客身上才有,显而易见风清扬是一名真正的剑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