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朝会之际,文武官员理应泾渭分明、各自抱团,不过今日,那些站出来的文武官员们,格外地团结,不分飞禽走兽,抱团取暖。
在魏泰权这个身兼3职的大宦官到来前,这些人就已经等候殿外了。
他的出现,让那些文武官员们脸色都是一变。不过既然是撕破脸的一次针对魏泰权的行动,他们也不会怕,早就做好准备了,因此不少人都昂首挺胸,好不气派。
魏泰权如果不是因为穿越者的身份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真实感,看见这些大官可都要吓尿了,不过他同时有着这位老太监的记忆,自然是不怕的,脑中有非常清晰的应对策略,所以他甚至主动走了过去,手背过身后,洋洋得意地招呼道:“原来今日朝会,是由吏部左侍郎郑华大人领衔的啊。”
名为郑华的现任吏部左侍郎冷哼一声,捻着胡子沉声道:“魏泰权,你一个阉人,不要欺人太甚,朝中有多少人因为你丢了官、被流放,甚至满门抄斩?今日你就要付出代价。”
魏泰权挖了挖耳屎,漫不经心地反问:
“你说哪位?是因为科举舞弊而被流放的国子监祭酒,还是因为贪污漕粮而被满门抄斩的柳州知府?”
郑华眼神不善。
“那些人即使罪有应得,也应该交由都察院判定,不是被你东厂带人抄家。”
“侍郎说的是,希望未来您这个正二品官员遇到事儿,能够被公平地审判。”
魏泰权阴恻恻地说,而郑华脸色微变,却也只是冷哼一声。
随着宫外的公鸡打鸣,耀眼的阳光浸透了皇城,太监昭告官员入殿,进入主殿。
皇帝早已坐于主位之上,身着金黄色帝王常服,乌纱折角向上巾,盘领窄袖袍,腰带以金、琥珀、透犀相间为饰,头戴翼善冠,两撇胡子微微上扬,比起单独会见魏泰权时候还要精神、威严不少。
这次的朝会,也是在一派官员们的死谏下进行的,堵不如疏,光正皇帝给了两方人机会,在此处完结一次恩怨。
“众爱卿落座。”
“谢皇上!”
群臣落座后,魏泰权坐于一侧,而郑华带着的官坐在另一侧,隐约倒是有种以多欺少的错觉。不过郑华背后的官员们情绪都有些不自信,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前来,打的是只能胜不能败的仗。
一群白痴。
魏泰权在心里骂道。
而旁边的皇帝,就悠悠哉哉了。
今日说是朝会,就是一次辩论,一次审判,结局对皇帝恐怕是没有优劣之分的。
在魏泰权以为要开始的时候,却意外地发觉,大殿侧门竟是陆陆续续地又进入了几人。他们皆是地位不凡之人,只因为他们姓朱。
本朝皇子,二皇子朱充、三皇子朱天,静谊公主朱祐嘉。
3兄妹对皇帝作揖后,落座旁听席。朱充和朱天像是单纯看戏的,而朱祐嘉今日换了一身极具皇族气息的金丝绣制凤裙,女孩略施淡妆,步伐施施然,气质温雅内秀,看起来就像是移动的精美人偶娃娃,不过在眼神扫过魏泰权的时候,她眯起眼,远远地吐舌。
旁边的两名皇子就安静多了,从头到尾遵从礼法,一丝不苟,不打算介入这次事情的一丝一毫,仅仅是旁观而已。
可魏泰权知道,根据许笙笙的说法,他们都是有立场的,甚至可以说今天就是想看自己死的。
“众爱卿。”,皇帝开口了,而殿内无人敢出声。
“朕一直关心朝政,也关心朝政以外的事情,若那事情和朝政有关,则更需关切,今日由郑爱卿提议的朝会,就由郑爱卿先开口吧。”
“遵旨!”
郑华站起身,恭声道。
年近古稀的侍郎,自然是文人风骨慢慢,岁年老体弱却还是锐气不减,他对着后头的人使了个眼色,背后的文武官员纷纷从怀里掏出了书卷,那些书卷竟是用竹简所制,仿佛梦回汉唐,清脆有声。
不知不觉,郑华的桌前就堆放了如同小山一样的竹简。
而老人开始出招了:
“启禀陛下,东厂督公魏泰权,自掌权以来,滥用权力,导致朝中上下乌烟瘴气,文武官员深恶痛绝,无数忠良被残骸,此人当真是罄竹难书!”
说罢,他指着自己桌前用竹简堆起来的小山,正色道:“请陛下允许老臣将此人罪行一一数来。”
皇帝一抬眼皮,旁边的太监先是给他上了杯茶,他这才挥手说道:“准了。”
于是,郑华拿起竹简,认真道:“魏泰权罪行之一,勾连朋党,早在光正元年,此人便勾结了当时的大奸臣严国忠……以至于今日,内廷有宦内官,外有文臣‘五虎’、武臣‘五彪’以及‘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自内阁六部以至于四方总督、封疆大吏,全有魏泰权党羽。”
之后,侍郎大人便洋洋洒洒地列举了魏泰权的一大堆罪状,有的他自己还记得,有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魏泰权最没有想到的,还是这群人居然真的把自己罄竹难书的罪行全部记录了下来,其中很多确实是罪过,不过有的只是在规则里头合法的打压手段罢了。
归根结底,魏泰权实际上对这些罪行都没有什么概念。
他只是打着哈欠,听着这位老臣不厌其烦地陈述自己的一项项罪行,竟然能够从40年前开始清算,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饶是魏泰权这样厚脸皮的人也没想到,这位吏部侍郎竟是历数了自己的108大罪,有的罪甚至从先帝的时候开始算起,有的罪则从自己刚刚入宫就开始清算了,仿佛自己自打生下来便恶贯满盈,是为了祸害人间才从地府过来的。
听着听着,魏泰权只觉得困倦无比,只打瞌睡,看了看旁边的皇帝,只见皇帝也侧着身子,低头翻起了一本不知道哪里献上的书。
而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郑华还在滔滔不绝,不过中途这位老臣也连喝了好几口茶,脸色略微苍白,似乎有些力有不逮。
“说得好,那么,魏爱卿有何说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