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微笑拍拍她的肩膀,趁势拔开祈缨欲靠近过来的身体:“去坐在你九妹妹下首,她今儿头一个来呢!”
祈缨有些尴尬地走近祈男身后,二人对视一眼,祈男看出其眼里有火,微微一笑,掉转开头去。《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才懒得理你!
接着便是祈鸾,祈凌祈娟祈琢也陆续都来了,皆见过表舅太太,各自坐下。
祈鸾坐在祈男正对面,太太右手边,抬头冲祈男微笑道:“九妹妹好早!”
第四遍!祈男心上冒出黑线来。不过抢一回头遭,用得着这样左一遍右一遍地说个不停吗?!
太太见人差不多齐了,便问金珠:“七少爷人呢?昨儿说了叫他也过来的,亲戚上门,他虽年幼,到底也该来见见!”
金珠便看祈凌,原来七少爷祈波跟祈凌同是一母,四姨娘石竹所出,不过七少爷尚在襁褓之中,日常请安,太太便不叫他出来。
祈凌忙起身回道:“回太太的话,昨儿晚上七弟漾了几回奶,又不肯睡,直闹到天亮时才刚刚合眼。四姨娘心里想着。。。”
太太立刻面露不快,脸色微沉。祈缨眼明心厉,顿时替她开口,对着祈凌道:“四姨娘不懂事也罢了,你是小姐,又常在太太跟前,总该知些大礼吧?就睡下了,合着软被裹上抱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太既吩咐了,怎好落空?”
赵夫人倒没什么说的,笑盈盈地只说既然如此,不见也罢。
太太眉头紧锁,不看祈凌,只骂她身后的丫鬟,玉真:“平日里纵坏了你们,一个个地都不知道提点小姐些规矩!一日好生好气,越发养活出这起没有伦理的东西来!平白不知行事,张致起来。叫表舅太太见了笑话!”
说着便叫门外:“拿户律本子来!”这就是要打的节奏了。
满屋子主子下人,没一个敢开口劝和,赵夫人只管低头喝茶,脸上若有似无地带笑。看不见听不着似的。
小姐们更不必说,自顾不暇呢,还管得着他人?祈凌眼里包了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看看太太,再看看自己,始终嘴里发不出一个字。
唯有祈男,实在看不下去又有人在自己面前挨打,再说玉真有什么错?太太明着看四姨娘不满却在个丫鬟身上撒气。这成个什么道理?!
眼见玉真哭喊着要被拖下去,祈男坐不住了,玉梭挨打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祈男咬了咬牙,从椅子上抬起身来。
玉梭早在担心。就怕祈男忍不住要出手,如今见祈男裙边一动心中便暗叫不好,只是太太和金珠目光钉子似的盯住各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愈发带累了祈男,情急之下,只得口中压低了声音。忙忙道:“九小姐不可,万万不可!”
祈男身上沁出汗来,身后是玉梭哀求的声音,面前却是祈凌的急切的盼望,太太目光如炬,眼前就要向自己这里看来。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翠玉从外头打起帘子来,打破了屋里沉闷到凝滞的空气:“太太,四姨娘带着七少爷来了!”
一屋子人都舒了口气,玉梭趁机将祈男接回椅子上。祈男狂跳的心脏片刻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妈蛋的,心理素质略差些就不用在这大家后院里混了!
“回太太的话,”石竹面带微笑,疾步走进屋里:“适才五小姐走得急了,七哥儿要喂奶,就没赶上一块过来,因此我抱了他来,给表舅舅太太瞧瞧!”
太太先并不理会,低了头向茶碗里吹了吹气,又呷一口茶水,然后捏起银杏叶茶匙,将碗里橄榄捡出来含在口中,沉吟不语。
四姨娘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抱着大红绣花软被的手微微颤抖,众人这才看出来,原来她头上钗环歪插,身上一件水红色路绸对衿袄儿更是皱巴巴不甚整洁,一望便知是急匆匆跑出来的。
祈凌紧咬下嘴唇,脸上半分血色也无。她心里清楚地很,四姨娘此举,明显是为了救自己。
原来出门时祈凌看姨娘正陪着七哥儿睡得香甜,便心存了侥幸,想在太太面前卖个乖,将这事遮掩过去,好叫姨娘睡个囫囵觉。
不想太太是半分也不肯宽恕,若不是四姨娘醒了赶来,自己今日这一场苦就要受下了。
只是自己没事了,姨娘却当着众人尽受了凌辱。这也难怪,若在平里也就罢了,今儿是太太娘家人上门,太太一向对娘家心有芥蒂,每回有人上门都要当面摆足了谱儿,今儿竟有人敢抹她的面子,她怎会不发作?
太太终于吃喝够了,这才放下茶碗,接过金珠递上来的青金色熟罗帕子,拭了拭嘴,然后眼也不抬地对四姨娘道:“将七哥儿抱上来吧!”
四姨娘如闻佛纶圣音,赶紧陪笑走上前来,金珠冷笑挡在她面前:“我来吧!”不待其有任何反应,伸手就将七少爷抱到了自己手里。
儿子被一把夺走,四姨娘却连大气也不敢多出,随即就避开了,可到底心里放不下,趁人不见,慢慢又挪到了太太身边。
太太笑着接过哥儿,轻轻扒拉开其身上软被,指着向赵夫人道:“你看看,可像二老爷?”
赵夫人凑近细瞧,不觉失笑道:“真真是一个模子转刻出来,照着做也没有这样像呢!”
太太脸上僵住了。她本是一句虚词客套,哪知道赵夫人竟会回自己这样一句。
“嗯,”太太转手就将被包还给了金珠:“所以老爷喜欢得很,说经放在我房里养,我只愁得不行,我都已经有了老大和老三了,怎么管得住那许多?老爷只是不依,所以烦到如今呢!”
四姨娘几次伸手,金珠只是不将哥儿还给她,再听见太太这话,顿时眼眶就红了。
赵夫人笑回:“也是太太您会调教人,不然老爷也不放心让您来看着小辈们了!别的不说,”她手指轻轻一划:“只看屋里这几位小姐,一个个仪容明艳,举止端庄,确实可称大家蝉娟呢!”
太太连称不敢,却笑得咯咯花枝乱颤,连翠玉也上来凑趣:“可不是?若不然,赵夫人也不敢叫赵家公子爷到太太这里来落脚了!”
小姐们都被这骤然而至少的消息惊住,祈男立刻向太太脸上看去,见其微笑颔首,便知这事是真的了。
“连老爷都说,太太幽閒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恥,动静有法,可配妇德!”马屁神祈缨比众人都快,抢着就开口了。
赵夫人笑对太太道:“果然你家的女儿是偏着你的,我看着都眼热!”
太太摇头谦道:“这是赵夫人过誉了,夫人一门六子,个个人材出众,要说羡慕眼热,实乃我苏门之为也!”
赵夫人含笑拉起太太的手来:“苏二夫人何必自谦?我早说了,昆儿到这里来,一应仰仗太太,太太看在娘家与我面上,严苛些对他,务使他不荒废了时光才好!”
听这意思,也是为了来年秋闱,要寄居在苏府?杭州名师颇多,全国学子得机会者,大多会于考前一年左右,移居杭州,求人指点。
原来是这事!祈男在心里点了点头,眼光不经意间偏向祈鸾,见对方将一张俏脸躲在团扇后头,却微微冲自己挤了挤眼睛。
切!祈男马上收回目光来。不就来个公子哥儿吗?还不知长得是正是斜,个子是高是矮呢冲本小姐就挤什么眼睛?这种破事一定本小姐就稀罕?本小姐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想到男人,突然间祈男脑子里冒出一人来。此人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其身影却总时不时在在她心头萦绕。
便是那日荣秉斋门口,会掐指神算的那位公子,别的都罢了,唯其一双清亮亮的双眼,真跟水晶球似的,将别人的心事全照了出来,却唯独看不出他自己的心思。
是个怪人,不过长得还挺帅。这便是祈男对他的全部印象。因了个怪字,便总也忘不干净。
太太吩咐摆饭,众小姐便起身,直到桌上阵列完毕,太太与赵夫人落座之后,方依序入座。
四姨娘抱着哥儿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要坐没处坐,站了半日,身子便有些吃不消,哥儿不知怎么的也醒了,开始哭闹起来。
太太回头,不耐烦地冲四姨娘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呆头傻脑地也不知长个机变!这里不用你伺候,快带了哥儿下去!昨儿才说不好过,今儿又站在这门前叫他吹风!一时不好了,又要兴出多少事来!”
四姨娘忙应了一声,赶紧出来,迈出门口那一瞬间,祈男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串儿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她脸颊滚落到衣襟上。
“叫赵夫人笑话了,我们家姨娘就是这样不知规矩的!”太太回身向赵夫人敬菜,口中笑道。
赵夫人含笑不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明儿就请了周守备夫人来,还有祁老太太和家里的夫人们也不知得不得空,也都发个拜帖去请,”太太笑着对赵夫人道:
( 弄巧成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