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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还不是动气的时候,品太医强将一腔怒火压回胸中,神情亦是淡漠冷酷,对宋玦的话置若罔闻,不看对方,反转头对秀妈妈道:“有劳妈妈,这笔我用不惯,还请将我药箱取来吧!”
宋玦气得头发都要倒竖起来,眼下急等救命,这人倒好,还扭捏着要用自己的笔?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秀妈妈倒是十分冷静,麻利就取来了品太医丢在楼上的药箱。《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
“既然要用,就该自己刚才带下来才是,上下跑得麻烦不说,还耽误病人时间。”宋玦抱着胳膊站在书案前,冷言冷语。
品太医毫不理会,打开药箱,取出笔墨,提笔疾书起来。
倒是秀妈妈,淡然替太医解释道:“其实也不能怪品太医,一来刚才正开了药箱取药,让玉梭替小姐额角胸口搽些清热药膏,二来么,”瞥了宋玦一眼:“下来得急了,因此才没顾得上取。”
宋玦这才不吭声了,不过心里眼里还是不肯放松,一错不错地只看在品太医手头,又想捏出对方的错处来,又怕这真是个饭桶,倒坏事耽误了祈男病情。
不过顷刻之间,品太医便放下笔来,将纸提起,正欲交到秀妈妈手中,不过半空中陡然被人拦截。
宋玦将纸抢到手中,细细看去,见用了人参、白术、枸杞、地黄等味,心里先是摇头,知道祈男病得不是太好了,愈发焦虑,倒是喜在家里这些药材总要备些的,因此便转头叫自己的小厮:“快去我书房,我记得上好关外老参还有几支,都取了来,还有这几味我也记得都有。。”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品太医对秀妈妈开口了:“人参我还收有几支。乃宫中所用,经年老参,就在这箱子里收着,请妈妈取了。一会添入药中随使。”
秀妈妈忍不住要笑,只得先看看宋玦。
宋玦气得脸色发红,双拳紧紧捏住,恨不得要上来开打,好在秀妈妈及时将两人叉开:“外头只管取药去,人参便用太医的吧!”
宋玦负手直立,赌气不语。
“在下还有一事,”品太医也不看他,只对秀妈妈开口:“如今小姐病情甚危,在下只怕一时离不得人。因此想请秀妈妈暂腾空屋一所,也好省去在下路途来回时间。”
不待秀妈妈开口,宋玦立刻出声:“不行!绝对不可以!”
品太医目光如电,立刻向他直射过来:“为何不可?还望宋大爷以苏小姐病情为重!”
宋玦立刻吃憋,此时再怎么吃味也不能阻止病人看医生不是?
不过他到底是不服输的性子。很快就抢在秀妈妈前头吩咐下去:“就将我书房边耳房收拾一间出来,那里清静,给太医歇息用,再合适不过。“
本小爷看着你,看你敢轻举妄动!
品太医不动声色:“这样最好,多谢宋大爷精心安排!“
宋玦挑了挑剑眉,品太医嘴角噙了丝淡淡笑容。二人再次对视,互相向对方表达自己绝不让步的决心。
秀妈妈忍住笑,即刻吩咐丫鬟们去准备。这可有好戏看了,不知为何,她为祈男觉出些感动来。
这两个男人都可算人中龙凤,品太医的家世外人不知。可她是清清楚楚的,其实刚才一见是他来,她便吃了一惊。没想到,品太医如今甘愿如此没于尘世,当年他可是宫中的红人。太后只信他一个,别的太医是连宫门也不让进的。
当年若不为那件事,这太医也不会想尽办法请辞就去,大好前程就此放手。
苏九小姐真是个有福的!
秀妈妈在心中感慨不已。
品太医掉头向楼上走去,宋玦即刻拦住:“太医哪里去?“
品太医头也不回:“去看看苏九小姐,才药膏搽下去,不知有无效果?“
话这样说着,人便让开宋玦伸出来的双手,径直向楼上去了。
宋玦气得心肝俱如被火烤,天下竟有这样不平的事,太医能去看病人,而他却不能?!
这事真该说出来给人评评理,看是他无理还是自己取闹?!
秀妈妈轻轻走到宋玦身边,嘴角含笑,轻轻地道:“大爷放心,大爷人不能上去,我却可以。我替大爷看着,必不让那太医多行一步!”
宋玦恨不能就此握了秀妈妈的手,眼中流露出真诚的谢意:“妈妈,”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些感动的意味了:“一切有劳妈妈了!”
秀妈妈肚子里的笑简直要憋不住显现在脸上了,实在因祈男病情不弱不知现在如何,要不然她真想好好大笑一场。
看看爱情,让这个一向如冰山般的宋家公子,变成什么样了!
不过也因此可见,确实宋玦对祈男的真心真意,到了何种地步了!
“嗯,”秀妈妈不忍再看宋玦的脸,再看自己就真要笑出来了,“大爷请让一让,让老奴上去吧!”
宋玦这才惊觉自己是挡了秀妈妈的路,忙向回缩了一步,满眼热切,眼巴巴地看着她上楼去了。
玉梭见品太医到,忙从床边起身:“药搽了,亦用凉水敷了,小姐身上凉了些,只是头上还烫,人也还不曾醒转!”
品太医忙上前看视,苏二太太本来在桌边坐着喝茶的,这时也赶紧凑上前来,却被品太医轻喝一句:“请夫人后退,人多空气不净,怕对小姐不利!”
秀妈妈正进屋来,听见这话便对苏二太太道:“还请夫人到我家夫人那边坐坐,这里有太医和奴才们照看,也就不必夫人忧心了!”
反正你在这里也只会误事!
苏二太太闻言一愣,只是这话秀妈妈说得,她不好驳回,只得脸上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讪讪地出去了。
品太医满付精神只在祈男身上,再探其脉息,觉得已比才来时平稳许多,心头大石放下,祈男一向身子骨强壮,因此这病虽来得急,到底还是没将她打倒。
“药还有多少?”品太医问着玉梭,后者忙答:“还剩下不多,只得半瓶不到。”
秀妈妈不待品太医开口,立刻吩咐门外:“去品太医馆上,问着药童,再取镇热药膏来,”说到这里,回头问品太医:“请太医写个条儿,好让来人带去。”
品太医点头,于是这里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他开方子,玉梭放下帷幔,帘中伺候祈男,秀妈妈随时听意见,吩咐门外。
倒是苦了宋玦,又不能上楼,又不肯就离开,才被楼上下来的苏二太太拉着说半天话,云里雾里他也不知对方都说了些什么,只含混应对,好容易将人打发走,楼上又派下差事来,只没一件是他能办的,急得他只是头上冒烟,眼里生火。
好容易让去书房里取药的小厮来了,二话不说宋玦从他手里夺了药,直向楼上就奔了上去。
秀妈妈正端水从屋里出来,迎面撞上宋玦,几不将盆撒了。
“我的好小爷,”秀妈妈真急了,脸色都变了:“你怎么上来了?”说着便叫下头人要骂:“怎么看着的?!”
底下丫鬟面面相觑,心说这时候,谁有空上胆子赶拦大爷?没看见他那样儿?谁嫌命长不成?!
宋玦将药塞到秀妈妈手上:“好妈妈,容我上来看一眼,我只从帘子里看一眼,只要能看见她,”声音里已有些哽咽之音:“我就下去。。。”
秀妈妈沉默了。
片刻之后,玉梭也从门里出来,她听见外头声音了,便出来对秀妈妈道:“这里也没无人,妈妈就让宋大爷看一眼吧。”
别人不知道祈男的心事,可玉梭是十分清楚的,她知道,若是小姐醒着,也一定不会不同意此时自己的决定。
秀妈妈看看四周,无一个外人,心里下了决心,将盆放在门口,将宋玦推进了屋内,自己则在门口守着。
站在里间门口,宋玦有如坐监,左右不是,浑身不对,又不敢伸手,又不敢抬头,拘谨不安,好在秀妈妈向玉梭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帘子轻轻揭开一条小缝。。。
床前帷幔刚刚揭开,品太医在替祈男诊脉,他低头一瞬间,宋玦终于见着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女人。
只见她安安静静平躺于被中,只有一张精致的小脸露出在外,双目紧阖,两颊通红。
宋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天前同样在里间,他见着她时,她还是那样言辞犀利,虽也有梨花带雨,垂泪软弱的时候,却比现在生气活泼许多,怎么才二日之间,祈男就成了这样?
无知无觉,如雕似玉,假人般一动不动?
玉梭很快将帘子复又放下,秀妈妈遂在门外催促:“大爷,此时不比那晚,人眼俱多,请大爷快出来吧!”
宋玦不知自己用了多少力气,方能离开祈男的房门。
“妈妈,”出得门口时,宋玦只对秀妈妈说了一句话:“好好照顾她。”
秀妈妈看着宋玦额头上爆出的青筋,看着他眼里因不能成眠而浮出的大团血丝,看着他亦因此事而消瘦下去的脸颊,重重点了点头。
( 弄巧成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