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派对剑南武林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轻功身法能快到蓝冰看不清面目的,不过有限贩人。因此她断定此女或与桃花谷有关,或与雪山金针堂有关。
“她为什么向我们示警呢?是不是与我们有些渊源?”
杨如烟心中疑窦重重,但刘梦龙和蓝冰都没能回答她的问题,心中倒有相同的疑问。
末了,蓝冰说:“金童玉女公开现身,这几日只怕难得清静。”杨如烟和刘梦龙都觉得是这么个理,于是大家互嘱谨慎,总是小心行得万年船。
蓝冰逗留时间不长就返回对街的客栈,安排金刀堂好手,在刘梦龙和杨如烟的窗外埋伏下暗椿,这样一来,刘杨二人就可以放心安睡,不怕有人捣鬼。
自从得到七绝刀法后,刘梦龙夜里极是警醒,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破睡梦。这日半夜,突然听得窗外窸窸嗦嗦有些动静,于是打点精神,关注着变化。
他看见窗纸被人舐破,伸进一根竹管,一股淡烟从竹管里飘进房间。不用说,这是江湖上下三烂的迷烟,他悄悄伸手扯下床头的湿毛巾裹住口鼻,打个结固定住,握刀以待。
一阵烟过后,窗户被人撬开,一条又高又瘦的人影穿窗而入。那人手里闪着寒光,必是拿着刀剑之类的兵器,悄无声息地踅到床前,手中寒光朝着刘梦龙迸射而来。
忙者不会,会者不忙。刘梦龙艺高人胆大,直等寒光罩体,才猛然出刀相应。七绝刀迎向那道寒光,左手并指戳向那人肋下。那人倒也机灵,立即星丸般向窗口倒射而出,出窗时还不忘喊一声“风紧!”
刘梦龙早就料定今夜多事,原本是和衣而卧,在那人穿窗出房时弹身而起,如影随形紧附其后。他发现前面那个瘦高个身边还有个矮矮胖胖的家伙,想是准备对杨如烟下手的,遇警而退。想起杨如烟险遭这宵小所害,刘梦龙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发狠一定要摸清其来龙去脉然后再好好收拾他们。
那两个家伙倒也有些鬼门道,体貌虽然怪异,脚底功夫还不赖,溜得极快。但再快又如何快得过七绝身法?刘梦龙在奔跑中一刀劈出,那两人似有所觉,急闪身避过,只余刀风带起的一片尘土。刘梦龙的第二刀只得运用七绝刀法的把式,用上五成功力,一刀横扫而过。这是因杨如烟险遭不测激起他心中怒火,此招要走实了,那瘦高个就会被拦腰裁为两截,矮胖小子的脑袋就会离开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面突现一股强大阻力化解了此招。刘梦龙定睛一看,却是金童玉女枪剑合璧掩护住那二人。
“金童玉女?”刘梦龙急驰的身形突然顿住:“刚才那两位想必是贵教的长宽妙手了,我说哪来这么一对宝贝,原来是你们捣鬼。”
金童玉女被喝破名号,怔了一怔。少许,卓小飞将钢枪一挺,厉声说:“别人说你如何了得,本公子偏偏不服,怎么样?”
刘梦龙满脸不屑:“不怎么样,你不服就不服,我也没必要要你服。没有那姑娘做帮手,你只怕连本堂主一招都接不住,叫什么叫?二位白天下毒不成,晚上又来搅扰,不识进退,实在让老子看不起。”
这一声“老子”,不仅激怒了卓小飞,同时也激怒了戈红艳,两人心意相通,枪剑齐施,恶狠狠地朝刘梦龙攻来。刘梦龙掌中刀似乎是随意划了下,金童玉女却觉得刀锋直指咽喉,竟只剩后退的份。退到适当距离,准备第二次施展枪剑合璧招式,突然双双僵立不动,象是被人点了穴道,使得有心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的刘梦龙禁不住微“噫”一声。
刘梦龙“噫”声未落,杨如烟已出现在他身边。刘梦龙侧头微笑道:“原来姐姐还藏着这等高明的打穴手法?”
杨如烟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当年我雪山金针堂的功夫我还没学到三成。”说着神色一黯:“可惜高深暗器功夫都被当年金针堂的人带走了。”
刘梦龙原本知道这事,掌门人杨寒风急于寻找桃花谷,就是想弄清桃花谷与雪山派金针堂的关系。
杨如烟不再多话,冲刘梦龙一使眼色,刘梦龙自然心领神会,伸手搭上卓小飞的胳膊,一溜烟回了客栈。戈红艳亦被杨如烟带到客栈,解开两人哑穴,正待问话,卓小飞却怒喝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杨如烟咯咯娇笑:“大名鼎鼎的金童玉女才算英雄,我等无名之辈,能算哪路英雄?小女子既为女儿身,当然就算不得好汉。请问卓好汉:我们并没有招惹你们二位,为何要一再加害?”
卓小飞恨恨连声,今日这跟头栽大了,失手被擒,是金童玉女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戈红艳也觉得羞辱,脸上飞红,别过一边。
杨如烟接着又道:“我知道二位心中不服,没关系,日后再重新打过。金童玉女名声虽恶,但我见窗外两名暗椿只是被你们点了穴道,出手并不辛辣,因此我的暗器也只点你们的穴道,并不伤人。武林中有德报德,有冤报冤,这是永恒不变的定律。今天只要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就不难为你们。”其实她心里清楚,金童玉女和长宽妙手既在,销魂教的大队人马多半也在这左近,长宽妙手既已逃走,必会报信,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现。
杨如烟说完,转眼瞟了刘梦龙一眼,却发现刘梦龙正目不交睫地在看戈红艳。不知何故,她心里竟升腾起强烈的醋意,脸上笑容立敛,酸溜溜地道:“呦呦,老盯着人家姑娘看什么?常言道灯下不观色,月下不看花,只因越看就越觉得好看。”
刘梦龙却不理睬她的话,只管望定戈红艳,端详来端详去,益发激起杨如烟的醋意和怒气,她一弹指,解开金童玉女两人的穴道,挥挥手说:“你们快走吧,我什么都不想问了。”
金童玉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点懵头转向,竟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手足无措。
杨如烟怒道:“你们还不走,想等姑奶奶我开杀戒啊?”
金童玉女大眼瞪小眼,总算明白他们的确可以离去了,于是一抱拳,作势欲走。刘梦龙却一抬手说:“等等。”继而转向杨如烟道:“姐姐,你还记得我制服巫攀龙的那个网兜吗?”
杨如烟白眼一翻:“网兜与漂亮的玉女有关系吗?”
刘梦龙点点头:“我觉得有关系。”
杨如烟又好气又好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八杆子也打不上。”
不说杨如烟心里茫然,金童玉女更是如坠五里迷雾,又不便插话,只好静待下文。
可是刘梦龙的下文更让人莫测高深:“象,真是太象了。”
杨如烟脸色稍宽,但仍不满刘梦龙死盯着戈红艳看:“象,象个神经病,真是太象了。”
杨如烟从来没有象这样对刘梦龙说话,刘梦龙从杨如烟的怒气中回过神,冲杨如烟尴尬地一笑,也不说明原委,却对金童玉女问起些不相干的事来:“二位宝乡何方?家中高堂可安好?”
杨如烟皱了皱眉头,感觉刘梦龙今日古怪至极。谁知他这一问,竟问得金童玉女的眼圈都红了。卓小飞说:“我们都是孤儿,是教主把我们抚养成人的。”
刘梦龙又点点头:“这就对了。”
杨如烟忍不住,嘴角终于又漾出笑意,她心想:对什么呀?难道人家合该是孤儿?
刘梦龙续道:“我也是孤儿,由爷爷抚养大,是真正的孤儿,你们却未必是。”
“刘掌堂此话怎讲?愿闻其详。”一直未开言的戈红艳突然发问。
刘梦龙作了个延宾的手势,示意金童玉女坐下。金童玉女也不客气,还果真坐下,眼里的敌意也消失殆尽。
一旁的杨如烟也来了兴致,想听听刘梦龙有何高论,于是呼叫小二上茶。
小二很快就托着茶盘进来,四人分宾主坐定,杨如烟端起茶杯呡了一口,笑对金童玉女道:“二位可要把固本培元膏收好了。”
金童玉女一阵脸红,知道这是对二人在酒饭时使的那点手脚还抹不开。
刘梦龙也轻啜杯茶,徐徐说道:“我肯定自己是孤儿,是因为我看着父母死去,看着父母下葬,无数次拜过父母的坟头,眼见为实。你们却未必,因为你们并没见到父母死亡,也没见过父母坟茔,怎知父母不在人世?你们找过没有?”
卓小飞摇摇头:“教主说我们是孤儿,想必就是孤儿。教主共收养了十六个一般大的孤儿。”
还别说,刘梦龙一问,卓小飞一答,连杨如烟也感觉有些可疑之处,不禁发问:“你说销魂教主共收养了十六个孤儿?你们销魂教会收养孤儿?”
卓小飞又摇摇头:“那倒不是,教主后来再没收养过。”
话不说不明,这一聊开,疑点就出来了:她只收养过十六个一般大的孤儿,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都没收养过。杨如烟说:“我不熟悉你们销魂教,但凭几次接触来看,我直言,你们教主不象是有这份善心的人。”
金童玉女闻言心头大震:是的,他们过去一直迷信教主,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孤儿。经杨如烟一提醒,想想教主,倒确实不象行善积德之人。
刘梦龙没有受杨如烟的干扰,沿着自己的话题继续道:“我这次来益州,经过邛崃山银杏村,村中有位妇人,原是官宦家小,因其夫客死宦中,扶灵柩回乡时遭遇匪祸,因此流落荒山野村。”他说到此处一指戈红艳:“那妇人与你长得极为相像。”
“有这等事?”戈红艳表示怀疑。
刘梦龙点头以示肯定:“我初见她时,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今天我才明白,那种印象来自于在阆中与南宫燕的一面之缘。南宫兄妹父母是宇内有名人物,不可能是他人所生,而阁下二人与南宫兄妹极为肖似,因此我想起那位流落他乡的妇人来。二位几时得便,不妨往邛崃山中的银杏村走一趟。那妇人有一幼子失踪,说不定与二位有些渊源。”
说起那妇人,失踪的是幼子,戈红艳却是姑娘家,心中不免怏怏。
卓小飞却听得心头大震,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孤儿,今日听刘梦龙一说,倒下定了探访自己出身的决心。
也许是当初南宫兄妹留下的印象比较好,刘梦龙想憎恶这对销魂教的金童玉女,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甚至心里倒巴望着能成好朋友。
“论年龄,二位是大哥大姐,你们怎么做事,本来我不该多言。但销魂教的所作所为,实为武林正义所不容。言多无益,二位前途珍重。”刘梦龙说完一拱手,摆出个送客的姿势。
金童玉女走了,这一走,生出许多的故事,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