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穿一件淡蓝色的直裰。看得出来不是新的,穿的应该有两年了,但浆洗的很干净。而且这件直裰全身上下连一丝折痕褶皱都看不到,哪里都是熨熨帖帖的。搭在轮椅扶手上的一双手白净,手指线条流畅,指尖的每一颗指甲都修剪的很圆润。
许攸宁给叶蓁蓁的第一个感觉是干净,近乎有洁癖一样的干净。
目光往上移,待看到许攸宁脸的时候,就算叶蓁蓁上辈子在电视上网络上看过各种各样类型的帅哥,但这会儿也发了好一会儿愣。
这个少年长的也太好看了吧!而且他看着人的时候目光带笑,很专注,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一般。
叶蓁蓁被惊艳的一时没有说话。目光也毫不掩饰的,直直的,呆呆的望着许攸宁。
许攸宁倒不知道这个。
他虽然没有见过叶蓁蓁,但他知道村里的人都说叶蓁蓁是个傻子,今年都十岁了还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看人的时候也是呆呆的。
就微微的笑了起来。也不管叶蓁蓁有没有听懂,温声的同她说道:“你娘还没有过来,这里人多事杂,大人未必会注意到你。你先跟在我身边,让我先照看着你,好不好?”
这个人真的很有亲和力啊,他说出来的话压根就没有人能拒绝得了。
而且,在对许兴昌家还一点都不熟悉,对这院子里的村民也一个不认识的情况下,叶蓁蓁觉得他的这个提议确实很好。
于是她就哦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他说的话。
这次换许攸宁发怔了。
不是说这个小姑娘是个傻子,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吗?可是刚刚她不就开口说话了?
而且,既然她能回答哦,那就说明她听懂了刚刚他说的话。
那她就不可能是个傻子。
许攸宁不由的目光细细的打量起叶蓁蓁来。
穿一身很喜庆的衣服。头上扎了一双丫髻,系了两根丁香色的发带。两颊有肉,下巴却尖俏。一双眼看起来澄澈分明,清亮无比,哪里会是个傻子?
但是村子里的人这些年都在说......
许攸宁虽然心中狐疑,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连唇角的笑意都没有消褪分毫。对着叶蓁蓁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他用手转动轮椅上的轮子往回走。
叶蓁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用手转动轮子,心里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前帮忙推一推的事。
这个少年,以后可就是她的继兄了。日夜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肯定要跟他搞好关系的。
而且,看着一个美少年坐在轮椅上做这样的事,总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于是叶蓁蓁纠结了没一会,就走过去伸手握住了轮椅后面的把手。
许攸宁显然很吃惊,回过头来看她的时候目光中都难得的带了丝惊讶。不过也是须臾即逝,面色很快的恢复如常。甚至还点头对她微笑道谢:“谢谢。”
叶蓁蓁没有说话,只矜持的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双手用力往前推轮椅。
原身才八岁,能有多大力气?而且这个轮椅也不晓得是谁做的,挺粗糙的。乡下的地面又坑洼不平,所以推起来还是很费力的。
叶蓁蓁就咬着牙,闷头一直往院子里面推。
虽然她不认得院子里面或坐或站的这些人,但是龙塘村里的村民可是都晓得叶细妹八年前捡了个小婴儿回来,还是个傻子的事,现在叶蓁蓁推着许攸宁进来,就有好几个人看着她笑。
还有个人在笑着跟旁边的人说道:“哟,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连细妹家的傻闺女都会给人推轮椅啦?嗐,这可真是兄妹啊。才刚进门,就晓得心疼哥哥了。”
语气中满是调侃,听的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其实这些人跟许兴昌算不得特别熟,关系也一般。平常背后谈论起来,言语间只说许兴昌是个杂姓人。人迂腐,不晓得变通。还捡了个儿子回来养,哪怕就算腿瘸了也依然养在家里。这天底下哪里找这么傻的人去?
今天他们之所以会过来吃这顿喜宴,还是因着许攸宁前几日对许兴昌的提议。
许攸宁晓得这些村民,但凡要出钱的事他们必定不会做。就是下帖子请他们来参加喜宴,只怕也不会过来。就算有来参加喜宴的,至多也只会包一两个铜板作为贺仪,但必定会将一大家子男女老幼都带过来吃喜宴。与其这般,倒不如索性说不收他们的贺仪,只请他们过来吃饭,大家好生的热闹一番。
若不然,喜宴冷冷清清的,叶细妹嫁过来的时候面上肯定会不好看,以后龙塘村的村民背地里肯定也都会拿这件事笑话她。
所以,之所以会这般做,一来是能让叶细妹知道他们父子对她嫁过来的重视,二来,龙塘村的村民封闭且排外,只以为叶姓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姓,心里洋洋得意。至于其他的姓,那都是杂姓,不配让他们正眼看。
所以看着许兴昌和许攸宁姓许,他们背地里便有许多闲话说,也百般看不起。许攸宁心里就是想着,趁着这次喜事请他们过来吃饭,也许能让大家往后对他们更加接受一些。
他自己对龙塘村这里是没有半点感情的,随时都能离开,但是许兴昌不一样。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又是个喜欢安稳的人,所以就算这里的村民愚昧且落后,对他明里暗里的都有排斥之意,但他依然舍不得离开。
就让许兴昌去邀请了周边和他们还算相熟的人家。而这些人家一听可以不用贺仪就能来吃喜宴,自然一万分的乐意。
但是没想到这些人过来吃白食就算了,口中依然这般的不干净。
许攸宁目光微冷。正待要说话,许兴昌这时看着叶细妹的嫁妆都在屋里放好,正走了出来。
看到叶蓁蓁,他停了下脚步。然后才走过来,双手局促的在自己身上一件簇新的蓝布直裰上面蹭了蹭,然后才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你就是蓁蓁吧?”
叶蓁蓁不说话,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他。
她记得她小学的时候学唐诗学宋词,旁边课本上有一个身穿白衣诗人的配图。下颌有须,头微仰,眉宇间满是忧国忧民之色。双手背负在身后,清瘦,仿似一阵风来就能被刮跑了似的。
叶蓁蓁觉得许兴昌就挺像那个配图上的人的,典型的后人畅想中的古代文人形象。
她知道这个人以后就是她的继父,她得管他叫爹,但是现在,她还叫不出来。
就只抬头望着他。
其实她目光是很平静的,不带一丝情绪。甚至连最开始的探究之色都没有了,只是单纯的望着。可是落在许兴昌眼里,还是觉得她望过来的目光锐利的如同两根针一般,被她望的心都要漏跳一拍了。
越发的紧张慌乱起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努力在脸上挤了个笑容出来,问道:“你,你渴不渴?饿,饿不饿?”
叶蓁蓁:......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许攸宁很了解许兴昌,晓得他现在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跟叶蓁蓁相处,就给他解围:“妹妹有我照看着,爹你只管放心。”
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面或站或坐的龙塘村村民,许攸宁的目光有些淡漠。不过随后转过头来的时候他还是很平静的说道:“爹,你去招呼村里的人吧。”
随着中午将近,已经有很多人涌进了他们家的小院里来。一来是等着看新嫁娘,二来是等着喜宴开始。
许兴昌应了一声。看了叶蓁蓁一眼,想要跟她说话,但到底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抬脚正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忙从袖子里掏了几颗粽子糖出来,略有些笨拙的用双手捧到叶蓁蓁的面前:“给你吃糖。”
叶蓁蓁:......
她伸手接过这些糖。原想要说一声谢谢的,但想起刚刚她哦了一声时许攸宁目光中的惊讶,想了想就还是没有说话。
许兴昌这时已经抬脚走了。叶蓁蓁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个继父看来也是个好人。
待回过头来时,就看到许攸宁在看她。
目光中带了些探究和若有所思,应该是在想她到底是不是个傻子的事。
叶蓁蓁就觉得许攸宁的目光挺深邃,也挺锐利的。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个很聪明,也很细致的人。
不过她一点都不害怕。朝夕相处的叶细妹对于她忽然开口说话,不傻了的事都一点不怀疑,难道许攸宁还能怀疑出个啥来?据她所知,以前原身和许攸宁可是一点交集都没有。
就神态自若的拿了一颗粽子糖塞到口中。然后还将握着糖的手平伸到许攸宁面前往上轻举了举,意思是叫他吃糖。
原身虽然在乡下长大,但叶细妹从来没有舍得让她干过一点活。就算叫她干她也不会干呀。所以养的一双手白皙柔嫩。
而现在,叶蓁蓁白净的手掌心里面托着几颗呈琥珀色的粽子糖,秋水般明净的一双眼望着许攸宁,盈盈不沾一丝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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