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带着郑太太一路到了她自己住的院里。进了正屋之后也没让丫鬟站在旁边伺候,而是将她们全都遣了出去,只留了一个自幼跟在她身边的丫鬟。
自然,她的这个丫鬟现在年纪也有三十多岁了,早就嫁了府里的一位管家,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旁人看到她都要尊敬的叫她一声吴嫂。
等不及叫郑太太坐,宁夫人已经又迫切的问了出来:“郑太太,你老实告诉我,这支簪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是个性子柔弱的人,就算这会儿心里再迫切,但问出来的话也柔柔软软的,还带着颤音。
刚刚吴嫂留在这院子里面操持,并没有跟着宁夫人到后花园去,现在猛然的见她回来了,还带了郑太太回来,问这样的话,心里奇怪起来,就凑近过来细看她手上拿的这支簪子。
吴嫂是晓得原委的,这一看之下脸色也立刻就变了,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夫人:“夫人,这支簪子是......”
宁夫人对她点了点头,眼里还有泪光。
郑太太都快糊涂了,但想了想,依然还是说道:“这支簪子,确实是我家老爷从彩蝶轩买回来的。难道夫人觉得有何不妥?”
刚刚才在外人面前秀了一把自家老爷对她是如何的好,这会儿总不能立刻就说不是吧?那不是在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
这下子还没有等到宁夫人说话,吴嫂先忍不住了,对郑太太说道:“郑太太,这支簪子怎么可能是您家老爷从彩蝶轩买的呢?也不怕实话告诉您,这簪子,原是我家夫人做姑娘的时候戴过的。后来不小心弄丢了,我家夫人心里还很难过。彩蝶轩难道会卖十几年前就有的簪子不成?”
她这话说的还是比较客气的,不过也隐瞒了当年的原委。
郑太太听她这样说,面上就有几分羞意。但依然还是不想就这么承认,就说道:“这世上相像的簪子也不是没有,怎么见得这簪子就是宁夫人十几年前的那支呢?许是你们看错了也说不准。”
宁夫人的夫婿现在毕竟是户部左侍郎,郑太太现在即便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跟宁夫人说话的时候也不好太表现出来。
吴嫂便又说话了:“我家夫人怎么会看错呢?”
一面说,一面示意郑太太过来看:“您来看,这簪身上錾刻着长相思这三个字不是?这可是特地请人錾刻上去的,这世上还能有同样的不成?”
郑太太这才不说话了。
哪家的簪子簪身上没事会錾刻长相思这三个字啊?而且对于一般闺阁的姑娘来说,一般也不会买这样的簪子。
这簪子,显见得就是相爱之人赠送的。那当年这支簪子是谁送给宁夫人的?
郑太太心里正想着这件事,就听到宁夫人在很诚挚的对她说道:“郑太太,求求您,实话告诉我这支簪子您是从哪里得来的。您放心,我绝不会忘了您的这份恩情。”
说着,竟是要对郑太太跪下。
吴嫂和郑太太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也都抢着过来扶她。
吴嫂落泪:“夫人,您这是,唉。”
郑太太则是慌忙的说道:“您可千万别这样,我告诉您实话就是了。”
说着,便告诉宁夫人这簪子是她名下当铺的掌柜送来的,说是有人拿来当着。
也说了一块儿当的还有她现在手腕上戴着的那副白玉绞丝手镯。
宁夫人听了,便请她将那副手镯脱下来给她看一看。一边儿看,一边还回过头流着泪跟吴嫂说:“碧桃,你瞧,这是不是当年我戴在手腕上的那副镯子?难怪刚刚我打眼一瞧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原还只以为这是我看错了,这样的绞丝镯子外面也多的。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我当年戴的那副。”
说着,声音越发的呜咽起来。
吴嫂听了心里也难过。但碍于郑太太在这里,也不好拿话来劝。只问郑太太:“郑太太,奴婢请问您一声,这支簪子和这副手镯子,是谁拿到您的当铺里面去当的?”
郑太太心里正在想,这主仆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特别是宁夫人。纵然这支簪子和这副手镯子是她以前做姑娘的时候戴过的,不小心弄丢了,但以她现在的这个身份,要什么样的首饰没有,值得见到这两样东西就伤心成这个样子?
猛然的听到吴嫂问她话,她愣了一下才回道:“这我却不清楚。那日只恍惚的听沈掌柜提起过,说拿了这两样东西来当的是一对男女。两个人年纪应该都不大,女孩儿管那个青年男子叫哥哥,两个人约莫是兄妹罢。”
沈掌柜也是想在郑太太面前邀功,要让她觉得自己会办事,所以才将那日的事详细的告诉了郑太太一遍。
“兄妹?”
宁夫人和吴嫂对看了一眼,显然两个人都不信。随后吴嫂便又再问郑太太:“郑太太,那位女孩儿,多大年纪?”
郑太太能听得出来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很紧张,声音里面都带着颤。宁夫人比她更紧张,双手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那支簪子和那副手镯,望过来的目光里面有紧张,也有期待。
虽然郑太太觉得她们主仆两个实在很奇怪,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都承认过这手镯子和这簪子不是她家老爷买的,脸也早丢了,索性就将自己知道的就都直说了罢。
若是这位宁夫人往后肯在她家夫君面前说几句她家老爷的好话,那也是值了的。
就说道:“我倒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儿。不过那日好像听沈掌柜提过一嘴,说约莫十五岁左右吧。”
“十五岁?十五岁?”
宁夫人一听,激动的就去看吴嫂。
吴嫂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镇定一些。随后就对郑太太屈膝行了个礼:“郑太太,劳烦您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劳烦您一件事?那位沈掌柜,您看这两天若有空,您带他过来,我们见见他,如何?”
总还是要问清楚那日的事的。
见郑太太犹豫不决,吴嫂立刻便说道:“郑太太您放心,我家夫人心里往后肯定领着您的这个恩情,是绝对不会忘的。”
她都这样说了,郑太太自然也同意了。
就爽快的点了点头:“行。那明天我便带她过来拜见宁夫人。”
彼此又说了两句话,宁夫人叫吴嫂过来,低声对她耳语了两句。
随后就见吴嫂走开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回来了,手里拿了几张银票。
宁夫人叫吴嫂将这几张银票拿去给郑太太。
郑太太正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一时还不敢接银票。就听到宁夫人歉意的在说道:“郑太太,这两样首饰我确实是极喜欢的,当年不幸,不幸弄丢了,我心里还难过了好些时候。难得现在竟然又教我看到了,我就想要留下来。这五百两银票你拿着,权当是我在你这里买了这两样首饰,如何?还请你一定要收下。”
五百两银票?!
这两样首饰当日沈掌柜才花了一百两银子,但是现在宁夫人竟然要给她五百两银票,算下来她岂不是白赚了四百两银子?
这四百两银子,什么样的首饰都够买了。
郑太太很心动,但面上还是要推迟一番。后来见宁夫人确实一直坚持,便喜滋滋的自吴嫂手里接过了银票来。还对宁夫人说道:“夫人您放心,明儿我必然带着沈掌柜到您府上来见您。”
却被宁夫人想了一想之后给阻止了:“也不用到我府上来。这样,明日我让人在如意楼订间雅座,你带着沈掌柜去那里罢。”
郑太太忙应了下来。彼此又说了两句闲话,宁夫人叫个丫鬟进来,让她将郑太太送到后花园看戏去了。
待丫鬟一走,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和紧张,转过头对吴嫂就说道:“碧桃,你说,你说,这是不是她?”
其实吴嫂也不敢肯定,但眼见宁夫人这般激动,哪里能说不是?便宽慰她:“这极可能便是了。待明日咱们去问了沈掌柜便知。”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没底。
纵使沈掌柜见过那位姑娘又怎么样?难道他一个当铺里的掌柜,还会问清楚来典当的人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不成?都是进来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而京城又这样大,要到哪里去寻那位姑娘?而且这件事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办,不然若是教老爷知道了......
最重要的是,即便寻到了那位姑娘,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就是。
好在宁夫人虽然性格柔弱,却也是个聪明的。也想到了这一层,就吩咐吴嫂:“明日咱们带了笔墨纸张一块儿过去。待见过了那位沈掌柜,我要慢慢的询问他那位姑娘的长相,然后我要将她的相貌画下来。再叫人拿了她的画像到处去打听。不论如何,我都是一定要找到她的。”
吴嫂见她一脸坚决的模样,虽然心中不忍,但想了想,她还是小心的说道:“夫人,这件事,您还是要悄悄儿的办才好。若不然,教老爷知道了这件事,您这往后......”
“碧桃,”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是一片心为我着想。但你也该知道,当年是我,还有我们家对不住他和他们家。这个孩子,原本我只以为再也找不见她了。但现在天可怜见的,竟然教我知道了这些线索,我怎么能不急着找她?便是大张旗鼓,被老爷知道了我也不怕。我这一生,凡事都不由我自己,但这一次,便是我死了,我也要找到她,将她送去云南跟她父亲和她哥哥团聚。这样,也算是我的赎罪了。”
吴嫂听了,叹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出门叫人去如意楼订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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