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嬷嬷看到阮云兰走出来,已经转过身往她这里走了。待听到她的问话,冯嬷嬷想了一想,就叫她:“娘娘,您随奴婢来,奴婢有话跟您说。”
一面还对站在旁边那位刚刚对阮云兰讲解佛法的大慈大师说道:“还要劳烦大师先陪这位许少爷坐一坐。”
大慈大师应承了下来,冯嬷嬷便扶着阮兰云的胳膊往里面走。
阮云兰见她一脸按捺不住的激动和紧张,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随着她转过身重又走回刚刚最里面的那间净室。
净室里面幽幽檀香仍在,花几上一盆天目松盆栽枝干遒劲。
冯嬷嬷心中急切,一进净室,才刚将净室的门关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压低声音问阮云兰:“娘娘,方才你见到那位青年,心里可觉得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阮云兰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问,但她自小就是冯嬷嬷照料长大的,这些年在这寺庙中也是冯嬷嬷陪伴在侧,对她的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就老实作答:“我刚刚见到他,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觉得他很亲切。倒仿似我以前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一般。”
但明明今日她才头一次见这个人,甚至她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姓名。
冯嬷嬷一听,眼中险些落下泪来。
当下也不隐瞒,就急急的轻声说道:“这便是上次我同您提起过的,住在山脚下禅房那户农妇家的儿子,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他眉眼间有几分像您,但回来之后我也没敢对您提起,但是方才,方才,”
说到这里冯嬷嬷的声音有些儿发起颤来:“他转过身要走的时候,我发现他右耳根处竟然有一粒小红痣。就跟当日小殿下右耳根处的那粒小红痣一模一样。”
阮云兰心中大震,一时脑中如有巨石滚过,轰隆作响,只目瞪口呆的看着冯嬷嬷,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等到反应过来,她全身止不住的都在发抖。
“嬷,嬷嬷,你,你是说外面的那个人他,他是我的宁,宁儿?”
难道她的宁儿真的没有死,现在佛祖竟然还将他送到了她面前来?
心中激动澎湃如有滔天大浪席卷过来,她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她要去好好的看看许攸宁,也要好好的问问他,证实他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
若真的是她的儿子,那她,她真的是,纵然让她现在就死了她都心甘情愿。
但她实在是太激动了,仓促间往外走的时候脚竟然被门槛给兜住了,若不是立刻就伸手扶住了门框,险些儿就要一头栽到地上去。
冯嬷嬷也连忙赶过来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又轻声的劝她:“娘娘,您先别急,别急,他到底是不是小殿下,咱们还得叫人细细的访查。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跟他说这件事呀,万一他要不是,知道了咱们的真实身份,心里又起了坏心思,想要冒名顶替可怎么办?您要知道,若是小殿下的身份一旦泄露出来,那这天底下是要大乱的呀。而且若教,教那个人知道了,小殿下也会有性命危险的啊。”
冯嬷嬷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出来那个人是谁,但阮云兰心里是很清楚的。
“不错,”她用力的抓紧了门框,手指关节处泛起青白,“我不能急,我不能急,他的身份咱们要叫人查。”
许攸宁的身份她是可以叫人慢慢的查,但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再看一看许攸宁。
无奈刚刚她一番激动之下,这会儿竟然觉得双腿都有些软了,连半步路都迈不了。扶着门框平息了好长一会儿时间,又叫了冯嬷嬷过来扶她,这才抬脚慢慢的往外面走。
大慈法师已经邀了许攸宁到内堂吃茶说话,一面暗衬其气度,心中暗自赞叹。
许攸宁面上虽然还是从容平静的,心里却有些不耐起来。
那位冯嬷嬷不让他走,叫这位大慈法师陪着他,自己却跟那位妇人去里间说话。
也不知道刚刚冯嬷嬷为什么会忽然神色大变,开口就叫住他。更不知道她又为何忽然会叫那位妇人到里面说话。
他直觉冯嬷嬷跟那位妇人说的话肯定是跟他有关的,可是他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而实际上,他也并不想跟这位冯嬷嬷扯上半点关联。
若她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奴仆便罢了,但她可是先朝宫里的人,伺候的还是皇后娘娘。若跟她扯上关联,那他肯定就安稳平淡不了。
而他一旦安稳平淡不了,叶蓁蓁,叶细妹和元宵还如何能安稳平淡?
想到这里,许攸宁就开口跟大慈大师作辞。
他不欲再等冯嬷嬷和那位妇人出来了。这里对他而言是个是非之地,他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不得阮云兰和冯嬷嬷发话,大慈大师自然也不敢放许攸宁走。正要开口说挽留的话,就听到身后一阵轻轻的脚步响。随后就听到阮云兰在说话:“这位,这位许公子,你且慢走,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许攸宁心中微震,抬头循声望过去。
就见冯嬷嬷正扶着阮云兰从内室走出来。阮云兰刚刚应该是哭过了,眼圈微红。虽然面上的神情看着还算平静,但望过来的目光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激动和紧张。
许攸宁心中明知这件事不对,理智上知道他应该掉头就走,不理会阮云兰才是,但是在情感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下意识的就想跟阮云兰多亲近几分。
竟然没有坚持再说作辞的话,而是弯腰对阮云兰行了个礼。
阮云兰刚刚听冯嬷嬷提起,这会儿是有心想要看许攸宁右耳根处的那粒小红痣的。趁着他弯腰的这功夫,就快速的往旁边移动了两步,然后踮起脚探头凝神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他右耳根处的那粒小红痣。
饶是她刚刚才告诫过自己,面对许攸宁的时候一定要镇静,万不能让他看出一点儿端倪来,可这会儿看到他右耳根处的这粒小红痣,她还是忍不住的激动起来。
所幸她硬生生的忍住,没有扑过去抚摸那粒小红痣,也没有直接问出什么话来,只转过头叫冯嬷嬷:“嬷、嬷嬷,你,你看。”
一面说,一面眼泪水忍不住的就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冯嬷嬷见了,忍不住暗中轻叹了一口气。
好在这寺庙里面都是她们自己的人,若不然,只娘娘这个样子,传到了当今那位的耳中去,可不要心中起疑?
就不晓得眼前的这位青年会不会起疑了。不过只看着就知道他是个极聪明的,只怕心中这会儿早就有了疑心。
但暂且也不用管他。任凭他再如何的聪明,想必也猜想不到这其中的根由。
就扶着阮云兰在旁边的一张椅中坐下。而那位大慈大师在看到阮云兰出来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起身站起,这会儿静默的站在一旁不说,还低头垂首,看着极恭敬。
这一切自然都被许攸宁看在眼中。但他不动神色,也没有说什么。
这种时候自然还是少说话的好。
冯嬷嬷安顿好阮云兰,就请许攸宁坐。
许攸宁心里暗暗的忖度了下,还是在旁边的一张椅中落了座。
他虽然已经猜出来阮云兰和冯嬷嬷的身份,但她们两个人应该并不知道这个,若他这会儿表现得太恭敬太拘束反倒不好,还是自然些的好。
反正看目前这个样子,阮云兰和冯嬷嬷也没有打算将她们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不告诉他才好。有些事便是这样,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出来之后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那就极有可能会惹麻烦上身。
冯嬷嬷这时已经在笑着跟他说话:“上次跟你母亲一别,也有好些日子了,她最近好?你的弟弟妹妹们也好?”
冯嬷嬷是想要套许攸宁的话。但两个人也才见过两次,并不熟悉,若什么事都贸然开口问,反倒会让许攸宁起了疑心,便想着先从跟他的家人问好说起。
但许攸宁是个很聪明的人,如何会不明白冯嬷嬷的心思?当下谨慎作答。
即便接下来冯嬷嬷又想要套问他的父亲在哪,是做什么的,从小在哪里出生,长大,以及他到底是否叶细妹亲生的,许攸宁都回答的滴水不漏。
冯嬷嬷也是没法子了。这人的嘴实在太严,也实在太聪明了,她压根半句话都套不出来啊,倒差点儿被他给套了话去。
最后只能无奈的看着阮云兰,意思是,算了吧,就暂且让他先回去,等后面咱们再叫人慢慢的访查这件事。
阮云兰虽然不想让许攸宁回去,但也明白目前没有更好的法子。总不能凭着右耳根处有一粒小红痣就说许攸宁是他儿子啊,那这样也太不谨慎了。便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然后目送着许攸宁一路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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