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听雪轻轻地走近,在她的身边坐下,清晨的大一缕阳光透过云层和雾气照到脸上,那一刻,世界仿佛前所未有的安静祥和。他缓缓地靠着这身后的大树,侧过脸微笑着看着这个美丽却失去往日神采的女子,竟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江南的阳光总是格外的炽热,楼听雪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刚刚日上三竿。熟悉的兰花香气萦绕鼻尖,却是这突遭大变的姑娘枕在自己的肩头沉沉睡去。睫毛不住地颤抖,像是在睡梦中依旧害怕的模样。
站在不远处的颜白玉和南宫正正在不远处窃窃私语,见楼听雪醒来,那南宫正咧嘴一笑,意有所指的竖起了大拇指。颜白玉依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模样,手中折扇轻摇,低声道:“不得不说,楼兄弟真的是艳福不浅,美人在怀,当真是让兄弟羡慕得很哪。”
楼听雪轻轻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是那脸上的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长剑在手,美人在怀,江湖,大概也就如此了吧。
颜白玉哈哈一笑,做了一个大家都懂的手势,这才走近俯身在楼听雪的耳边轻声道:“那原老贼已退,楼兄弟下一步作何打算?”
是啊,如何打算,仔细算来,这几日,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打算,只是像一颗无根的飘萍在随波浮流罢了。如今古前辈被杀,是得自己做些打算了。等等,就在此时,楼听雪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一时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炫目的阳光更加炽热,楼听雪忽然想起了昨夜那清冷的月光。
冬笋!
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个可怜可爱的小姑娘,是这个小姑娘通风报信,自己才能及时赶到,将郭姑娘带走,才能感受着这炽热的阳光,只是。这个小姑娘现在怎么了?原子京会放过她吗?
不会!楼听雪的心中咯噔一声,那原本炽热的阳光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楼听雪轻轻地将郭青莲的身子移动了半寸,慢慢的站起身来,强自镇定的挤出一丝微笑道:“小弟突然记起,还有一件要事要办,郭姑娘就先拜托两位兄台代为照看一阵,小弟去去就来。”
南宫正不疑有他,一口应承了下来,只是那颜白玉迟疑片刻,才道:“楼兄弟,我看郭姑娘也没有什么大碍,不如我与你一道,让南宫兄一个在此等候片刻,你我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南宫正虽然性格直率,但也不是蠢人,反而聪明绝顶,看到颜白玉面色严正,自然也想得到,这楼听雪只怕是有什么难事了,于是一拍胸膛笑道:“两人少侠尽管放心,在下定然将郭姑娘照料的万无一失,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两位回来尽管拿我是问。”
楼听雪却只是摇了摇头,:“此事我一人足矣。”说罢,双手搭在两人的肩上,轻声笑道:“午时之前定然回来,两位好朋友我楼某交定了。”说罢飞身而起,凌空而去。
树叶翻飞,却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几个字,“午时一过就不要等了。”
邱原堡。正门大开,一中年男子站在门口,似乎在等着谁。
楼听雪缓缓地走近,说来奇怪,越是靠近这邱原堡,这风沙就越大,楼听雪尽力平抑着自己的气息,昨夜这一站,终究是消耗极大,如今自己的体力总算是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这一路狂奔,楼听雪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原子京的长戟之下坚持多久,只是想必,他所求的不过也只是剑诀,人在屋檐下,乖乖交了便是,无论如何,也要保证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的平安。
“又见面了,楼老弟。”邱远山远远地便大喊出声。
楼听雪走到近前,冷冷的说道:“我要见原堡主。”
那邱远山长笑一声,道:“堡主可是等你多时了,楼老弟,真怕你来晚了呢。”
楼听雪心中一惊,这邱远山只怕是意有所指。若是冬笋---
还是昨晚的大厅之上,血迹早就已经擦拭干净,不过与昨夜不同的是,此刻坐在主人位置上的不再是邱明仁而是原子京。
对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楼听雪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只是平静地望着上座的原子京,刻意平静地说道:“前辈神经妙算,晚辈佩服至极,特来向前辈请罪。”
“楼公子何出此言?半日之前,原某只是说你我总有相见之日,可不是威胁楼公子现在就来啊。”原子京脸上挂满笑意,原本细小的眼睛此刻已经眯成了一道缝。
楼听雪也不想跟这老成精的家伙玩这些嘴上客套,开门见山说道:“原前辈,听雪此来并非是寻仇,只是昨日事出突然,晚辈也是不得已才与前辈起了冲突。今日前来一为登门谢罪,二为府上一位姑娘,听雪昨日借宿贵府,对府上一位姑娘一见倾心,故而---”
楼听雪话没说完,只听得那原子京双掌轻轻地拍了两下,几个堡中弟子便押了一个女子上来。
只见这女子蓬头垢面,长发披散,双手绑在身后,见到楼听雪,那被堵住的嘴里兀自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之声。
身上几道清晰地血迹,显然已是受尽皮肉之苦,见到冬笋被折磨至此,楼听雪心中一阵心疼,只恨自己没有早些赶来救她,只怪自己贪睡,让这可爱的女孩子为自己受这般苦楚。
“哦,”那原子京高坐椅上,戏谑的看着楼听雪,说道:“楼公子说的莫不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我正要将她处死,只是尚未搞清楚她为何要背叛我邱原堡,此刻楼公子一来,真相大白,原某也就明白了,原来竟然是男欢女爱,一见倾心,看来我原某人差点棒打鸳鸯,坏了一门绝好的姻缘啊。”
楼听雪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缓缓地说道:“原堡主说的不错,在下倾心者,正是冬笋姑娘。”
听着冬笋呜呜之声不绝,楼听雪抬眼望去,只见这可怜的姑娘不住地摇头,脸上淌过两行清晰地泪痕。
只见那原子京缓缓地起身,走到冬笋的身边,捏着她稚嫩的小脸,笑道:“楼公子倾心之人难道不是那美若天仙的郭姑娘吗?怎么护送郭姑娘出堡,又想起了这个小丫头了,楼公子到是好福气嘛。”
“前辈说笑了,”楼听雪硬着头皮说道,:“晚辈此番乃是诚意而来,愿将师门宝典天残剑诀赠与前辈,只求前辈将冬笋姑娘赐予晚辈。”
原子京上前几步走到楼听雪身边,啧啧称奇道:“真看不出来竟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角色,你可知如今整个江湖都在找这本秘籍,你就用它换这么一个小丫头。”
楼听雪只是淡淡的盯着原子京,缓缓说道:“前辈与邱堡主原本就不必杀了古前辈,邱前辈既是古前辈至交,但有所问,晚辈自然一五一十的交出剑诀,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原子京紧紧地盯着楼听雪,脸色变了几变,似乎在判断楼听雪是不是在撒谎。楼听雪也只是一脸平静的说道:“晚辈所言绝无半句假话,还望前辈先放了冬笋。”
半晌,原子京才大笑一声坐了回去,道:“我信你,只不过,古天通那家伙早晚都活不了,既然与天残剑诀一道,纵然我不杀他,也会有别人杀他。”
“前辈这是同意了吗?”楼听雪心疼这气息越来越弱却依旧仿佛在努力的传达着什么的小姑娘。
原子京伸手一招,那始终站在一旁的邱远山便将那早早准备好的笔墨给楼听雪端了过来。
“将剑法仔细写清楚,她,就是你的。”原子京伸手一指那被缚在一旁的冬笋。
天残八式,开山、修罗、帝释、摩诃、婆罗、谛听、五蕴、问天。
楼听雪把笔放下的那一刻,邱远山急忙将剑诀呈上,满脸的谄媚。原子京将这剑诀拿在手里仔细的观摩,楼听雪甚至发现他那捧着剑诀的手似乎有一些颤抖,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鄙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是一处宝藏的钥匙而已,而且还不能判断这宝藏的真假。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工夫,原子京才满意的将这剑诀收入怀中,微微一招手,将冬笋放开。那冬笋被五花大绑,尽力挣扎的跑向楼听雪,楼听雪上前两步将她扶住,将她口中的布条扔掉,解开她的绳子,血迹斑斑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着。
那重获自由的冬笋大口的喘息着,像个激动到几乎忘记怎样开口的孩子,一把扑进了楼听雪的怀里,大声的呼喊道:“公子,快走啊。”
说罢,已是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楼听雪不疑有他,只道是她受了太多的委屈,此刻突逢大赦,不能自已。
“还好吗?”楼听雪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对不起,是我来的太晚了。”
哪知冬笋的身子颤抖的愈来愈厉害,弱小的双臂紧紧地抱住楼听雪的脖子,仿佛是溺水的孩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蜷缩着抖动的身子紧紧地贴在楼听雪的身上,那嚎啕大哭的声音渐渐微弱,只是在楼听雪耳边不停地呢喃着“公子快走、公子、快走、。”
此时的楼听雪终于察觉到了问题,轻轻地将冬笋揽在双臂之间,只见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嘴唇发紫分明是中毒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