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实,夏荷冬雪,江凡生在草庐中一坐就是十年之久。
这十年之间,他从未出过洞府,甚至从未开口说过话,只沉浸在修行之中。
江麻则在小院门口搬了个躺椅,此刻正斜躺在椅子之上打盹,一开始他一直兢兢业业的站立一边看守,不过后来发现也没有这个必要,就松懈了起来。
毕竟吕人若禁止手下弟子靠近,也只有沈清茗偶尔会远远地看一眼而已,并不会靠近。
曾经江麻吃过的桃子,随手丢到一边竟也随之发芽,长成了一枝小桃树,正伸展着枝丫在他脸上晃动。
好在江麻原本就是喜静的妖兽,因此到也能受得住这份寂寞,反而觉得这么过下去倒也挺好。
小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江凡生缓步走了出来,他面色淡然,神思清明,似乎和十年前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江麻轻哼一声,微微睁眼,随后一个机灵,吓得他把身下的躺椅都给压坏了。
“老……老爷,您出关了……”
江凡生微微点头,道:“我今日忽而有感,似有人前来,随我去殿前等候吧。”
江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下不由道:“老爷是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难道是闭关时间太长了吗……”
吕人若并不在观中,虽然七十里水域如今已经得手,但经营起来极为困难,并非旦夕之间就可以完成的。
仍旧有许多水族修士并不服从于上面的命令,不愿离开世代生活的地方,而影手妖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自然不会因为这几个人修多做些什么,吕人若能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与他无关。
江凡生十年之间不知吸收了多少灵气,他已经刻意放缓修行的速度,但不知不觉间仍旧将龙鲸大圣所送的丹材消耗了半数。
这半数的丹材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目,毕竟是水族万年库藏,可却仍旧没有填满江凡生元丹之内的空间。
如果没有龙鲸大圣的帮助,江凡生想要修行至元丹圆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
他人修妖修的道法齐头并进,尤其是妖修道法的提升,让其天人感应越来越敏感。
今日江凡生也是忽然天人交感,心血来潮,方才决定出关。
江凡生坐在殿首,静静等候。过了半刻,忽而有铃环玉佩之声响起,一女修驾云自天边而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殿前。
她微整衣衫,踏步而入,盈盈而拜道:“弟子阮君雀,拜见恩师。”
江凡生颔首道:“起来吧。”
阮君雀却没有再穿苍凌宗道袍,而是一身素白衣衫,发鬓只以玉簪稍束,整个人如出水芙蓉,清丽无双。
她背后则踉跄跟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童,见到江凡生却怎么也不敢上前,只是一味地抓着阮君雀的衣摆,躲在她身后不敢抬头。
阮君雀躬身道:“师父,这便是那玉子。”
昔日,江凡生曾经在南海取过一元丹玉蚌之骨壳,作为成丹外药,只是他却留下了那玉蚌之子的性命。
不过,江凡生并不懂得如何养这玉子,因此便把他交给阮君雀的父亲阮经抚养。阮经乃是此道行家,看来他果然将这玉子养活,如今竟然能化形成人了。
虽然这玉子尚在凝元境界,不过,他乃是天地灵物所生,自然有其特异之处,不能以寻常妖族度之。
江凡生笑道:“你做的很好。”
阮君雀犹豫片刻,道:“师父在之前的信中曾言及此妖,我本想将他收为弟子,只是他毕竟是妖族……弟子心思或许于门中规矩不符,因此到现在都未曾下定决心。”
苍凌是人修宗派,纵然不视妖修为洪水猛兽,但却不会让妖修入门的。
阮君雀神识传音道:“师父,而且此子对于人修极为敌视,除了我父亲之外,他根本不愿意接近任何人类,我也是和他交流了许久他才不那么排斥的,弟子认为是不是应该……”
江凡生同样传音道:“不必,我自会收他为徒,结此因果。”
“可是门中规矩……”
江凡生笑道:“门规又如何?门规同门之间相亲相爱,不得自损手足之情,可却又有几个人遵从?”
江凡生转头对那童子道:“我知你心意,自然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那白衣童子却只是低头,不言不语。
江凡生走上前去,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那童子忽然张口,重重地朝着江凡生的手腕咬去。
只听“叮当”一声,犹如金石相交,他这一口的力量却是极大,不过江凡生的肉身更是坚固罢了。
阮君雀却是一惊,道:“师父……”
江凡生摆手道:“不过求一坦荡罢了。”
他甩袖带着这童子直上云霄,有声音传来:“徒儿,你且好生修行,为师要远行一趟,代我跟你吕师伯说一声。”
江凡生的速度极快,天顶的利风摧枯拉朽一般,割在人脸上生疼,那童子不由地闭上眼睛。
忽而,他只觉得自己从天空猛冲而下,睁眼一看,却是蔚蓝色的大海,江凡生确是带他一头扎入水中。
那蚌珠玉子原本就是水中精灵,一入大海只觉浑身舒畅,他接着便化为水色,欲要趁机溜走。
哪里想到,他却被一双大手抓住,从水里捞了出来。
童子转头看去,却见一双幽绿色的双眸正盯着自己,确是一个壮硕的妖修。
他不由得一惊,这童子是不认得江凡生的妖身的,不知道自己刚刚还在那道长手里,转眼为何又让这个妖修擒下了。
江凡生微微点头,道:“小子,我且问你,你可有姓名?”
那童子低声道:“小子未有姓名……只是跟着那个人类,大家都叫我阮小子。”
江凡生道:“既然如此,我便取阮的半边元为你姓……你以后就叫元晓吧。”
元晓低头道:“谢大人赐名。”
江凡生一瞪双目,怒道:“你是我的徒弟,什么大不大人的?”
元晓只被江凡生吓的战战兢兢,只好道:“是,多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