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哗哗,很快变得稀稀拉拉,那人舒坦的哼了两声,又窸窸窣窣的提上裤子,迈着轻盈的脚步快速离开。
待脚步声消失,又等了片刻,封知平才慢慢掀开一条缝探出双眼。
没等看清,忍无可忍的尤双儿便一把掀飞了木板跳了出去,退出老远使劲拍打着全身。
封知平也有些膈应,但看着尤双儿的样子,些许不适顿时消失了,忍不住乐了出来。
“又不是灰,还隔着缸,你拍个什么劲呐!”
女孩霍然抬头,双目泛红,泫着泪花,紧咬着银牙像要吃人。
封知平一缩脖子,正要哄两句,伊人却已几步冲到跟前,一把薅住领子。
“冯、不、平,你个大骗子!你说带我来玩好玩的,还说带我欺负人,这叫欺负人?这叫被人欺负!本姑娘从小到大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你,你,我杀了你!”
伸手要拔剑,封知平赶紧按住。
“别别别,冷静,冷静一点!这是意外,意外,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姑奶奶,您消消气,这里可是破军阁,咱要是让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女孩更怒,使劲拽出手,指着封知平的鼻子骂道:“看,你个大骗子又骗我!你不是说你不怕被人发现嘛,现在怎么又怕了?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个满嘴胡话的大混蛋,谁信你谁倒霉!”
封知平无奈,这么一说自己好像还真是个骗子,瞧女孩处于发飙的边缘心惊肉跳,生怕把另一个妹子给勾出来,赶紧拱手告饶。
“我错了,我真错了,虽然这真的是个意外,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一定帮你报仇好不好?您消消气,来,吃块糖先!”
从怀里又摸出一包糖双手递上,暗道幸亏准备充足,要不现在连个哄人的物件都没有。
尤双儿看都不看纸包,气哼哼的问道:“帮我报仇,怎么报?还想骗我,我信你才怪,哼!”
“我没骗你,我可以发誓!”
手按胸口,另一手举向天空,封知平正色道:“我对天发誓,一定帮尤双儿报今日之仇,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说话时注意力一直警惕着天空,生怕再碰到上次那种乌龙,最后两字时天色突然一暗,语调瞬间抬飞到天际,心惊肉跳的猛力抬头。
还好,没打雷,光线突暗只是因为云朵遮住了太阳,很快云朵便飘到了一边,周围顿时又亮了起来,也闷热了起来。
靠,不带这么吓人的!
封知平狠狠咽口唾沫,低下头见女孩斜眼瞧着自己,赶紧堆起讨好的笑脸。
“你看,我都发誓了,这次天上可没打雷,怎么样,相信我了吗?”
尤双儿干脆利索:“不信。”
封知平无奈:“那你想怎么样,写个保证书?拜托,我有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有!”
“”
见封知平吃瘪,尤双儿心情稍稍好了点,明眸一转淡声道:“这样吧,你先说说看,怎么替我报仇,我听听看满不满意。”
“当然是打他一顿了!”封知平立刻回答。
尤双儿哼了一声,明显不满。
“不光打,还要抢了他的兵刃,夺光他的家当,然后扒光衣服丢到外面游街!”
尤双儿俏脸微红,看神色还是不满意。
封知平发愁,试探着问道:“这都不行?要不我切了他的小叽叽拿来喂唔!”
“说什么呢!”
扇耳光似的按住嘴巴,尤双儿又羞又怒:“都说过你了,不要口无遮拦,你怎的还这般没遮没挡?我是个女孩子吔,你竟然在我面前直言,直言,那个东西,你,你是想气死我吗?”
“吾触喽(我错了)!”封知平含糊不清的说道,用力掰开女孩的手使劲揉着嘴巴。
“丫头,咱能不能商量下,下次你踢我成不,别呼脸,我这刚养好,看,是不是又红了?”
“你活该!”
一脚踢过去,封知平笑嘻嘻的受着,可恶的笑脸惹得尤双儿又踢了几脚才罢休,扭住耳朵拉到跟前。
“下次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哦~!”封知平浑不在意,嬉皮笑脸的应了声。
女孩着恼,眼珠一转,阴声道:“不怕是吧?行,我让她出来收拾你,到时候你可别哭!”
笑容僵住,封知平肠子都悔青了,赶紧讨好道:“没有没有,我是认真的,我真怕了!你收拾我就够了,可千万别告诉她,我还小,不想这么早死!”
“哼,看你表现了。”
尤双儿这才满意,掸掸衣衫嫌弃的看了眼墙根的湿痕,轻轻打了个寒颤,拖着封知平要尽快远离这块肮脏的土地。
封知平被薅着衣襟,遛狗似的弯着腰,苦笑道:“别拽别拽,我自己走,你这是要上哪儿啊?”
“笨蛋,没听刚才那几个人说要去苟安新的屋里拿东西嘛,当然是跟着他们啦!”
得,让傻丫头骂笨蛋了。
封知平一拍脑门,他也是被急糊涂了。
“我还以为破军阁很团结呢,现在看来,他们也并非铁板一块嘛!”
有心转开话题,奈何女孩不接茬,封知平无法,只得小奴才似的跟在后面闷头走。
撵到街口,岔路出现,十字路口去掉中间的还有两个选择,封知平左右一望,指向左边。
“我猜是这边!”
尤双儿满脸鄙视,指指右边。
“你怎么知道的?”封知平纳闷儿,“你看见了?人早走了呀!”
尤双儿更加鄙视了,轻轻点了点耳朵。
封知平一脸无语:“好吧,你修为高,你老大,我听你的。”
“早该这样了!”
尤双儿骄傲的哼了一声,当先引路,两人兜兜转转躲躲藏藏,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了一处曾经路过的宅院。
躲在拐角偷偷观望,封知平咋舌:“这么大的院子,肯定是三进的,破军阁挺有钱啊,还是说外门弟子住的都这么好?”
尤双儿按着封知平蹲到地上,自己漫着他的头顶探出脑袋张望了两眼,缩回头说道:“你别看院子大,里面应该没多少人,这里是专门用来闭关的,不分几进,都是一间静室配一个小院的布局,看面积应该也就十三四间小院。”
封知平仰起头错愕的看着女孩:“你怎么知道的?”
“看见那个灯笼了吗?”尤双儿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一个‘静’字加那副图,就代表闭关之所,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封知平纳闷儿,”闭关就写闭关,又不是不识字,画个图算什么意思?”
“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点苍大全》啊,宗史里有写啊!”
见封知平两眼迷茫就知道结果,尤双儿无语的戳了戳他的脑袋。
“你啊你,幸亏只是个杂役,要是外门弟子,只宗史不熟这一点就得狠吃一顿棍子!”
脑袋被戳得小鸡吃米似的,封知平颤着声问道:“别光戳,说说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有不识字的啊,笨蛋!”尤双儿最后狠戳了一下。
封知平愕然揉着脑袋:“真有不识字的?不识字怎么练武,看得懂心经拳谱吗?”
“没办法,谁让那时候的点苍山还很弱小呀!”
尤双儿无奈的耸耸肩。
“点苍山创派之初只是个中流小派,几位鼻祖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刚刚具形。当时为了发展,只能广纳门人,本着有教无类的心什么人都收,无论侠士还是恶霸只要肯遵循门规走正途便可入门,不识字的乡野村夫也可以,那时门人良莠不齐,但也让宗门人丁兴旺,后来经过一代代的努力才发展成如今的魁首点苍。这些图就是当时为那些不识字的门人准备的,后来演变成传统流传到现在。”
封知平恍然,遥想当初的点苍山,再看看现在,不禁心生感慨。
爷爷都是从孙子长起来的,只要熬得住不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再弱小也能有成为爷爷的一天。
当初的末流小派成为了如今天元第一的武道门派,怕是诸位鼻祖想破脑袋也不敢想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