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安新具体修为如何封知平不清楚,只知道是准先天,而且好多年了,他能稳坐破军阁首席,想来瓶颈也是蛮高的。
理论上每个准先天都可以修出灵识,他们距离天壤之别的先天境只差临门一脚,但就是这一脚阻住了许多人,诚如苟安新这等风云人物也苦修多年不得入。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修成了。
顺风顺水没修成,连遭打击身心俱疲时成了。
莫非真应了那句歪理,人性本贱,就跟枣树似的,不遭点磨难狠狠的搓悠一把,就不知道结果儿?
最可恨的是,这货在这个微妙的时刻给自己递了战书。
何来微妙?
修出灵识只代表你一只脚迈入了先天境,并非已经成为了先天境,得灵识积累到一定程度稳固下来,就如最初气海初成时那样,方才算是真正步入了先天境,实力身份与后天境武者判若云泥。
换句话说,这货现在的状态才是真正的准先天,仍在后天境之列,他对自己下战书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算以大欺小,只是一般人没这么不要脸,揣着明白装糊涂干这没羞没臊的事儿。
而他下的战书封知平还不能不接,他是有缘由的。
缘由有二,一则是自己曾想他挑衅污了他的名誉,二是自己三闯破军阁,期间误伤若干,这货搜集了受伤同门的联名状,声称要为师弟妹们讨回公道。
第一条封知平认,第二条鬼知道那些家伙是真误伤还是假误伤,就连所谓的联名状封他都怀疑是不是那货自个儿左手倒右手“创作”出来的。
可律宗堂认。
不仅律宗堂,弘武堂也出来凑热闹。
从来没听说决斗事宜弘武堂出来干涉,这次不知吃了哪家的菜齁着了,竟然也盖了个印戳证明此战合理合法公正严谨,并无半分不妥。
“莫不是吴老鬼?”
封知平第一个想到了吴本山,遂摇了摇头。
吴老头霸道又清高,对自己耍手段向来都是以势压人,每次出面不是派大徒弟马尚顽就是二徒弟林涉,借苟安新的手折腾自己,以吴老头的性子估计想想都觉着脏了自己的脑仁儿。
除非吴老头动了心思,欲收苟安新为徒,那另当别论。
但可能吗?
看看他的徒弟,就自己见过的四个人来说,一个死鱼眼,一个笑面虎,一个小炮仗,一个可爱的冒泡,天资不用说,性子哪一个不是别具一格?
苟安新除了姓氏比较独特,剩下的哪一点能入了吴老头的眼?
若是阴险狭隘死不要脸也算,那自己无话可说。
不是吴老头,那就是其他老鬼,无论是谁,目的都一样——打压。
封知平向来有自知之明,最近搅起了多大的风雨他很清楚,也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苟安新。
他都怀疑,苟安新之所以能修出灵识,是不是某个或某些个老鬼帮的忙,要不怎早不成晚不成,偏偏在自己“买卖”最好的时候成了呢?
视线落到信的结尾,封知平面无表情。
似乎怕自己有样学样,一起不要脸的来个拒战,那货竟然还红果果的挑衅了一句——敢否?
“敢否。”
封知平念出声,嘴角缓缓勾起冷笑。
敢否?
废话!
自己又不是怕了才推了那些镇阁高徒的战帖,自己只是计较收益和效率,不想耽误工夫!
如今人家都脸也不要的找上门来了,还盖着“官方认可”的大戳,拒绝的话就要面临律宗堂和弘武堂的双重干涉,这还用问敢不敢?
撇开这些,不为别个,只为那五柄人级上品宝兵刃也得敢!
随手签上名字,取来红泥涂在手指,想了想又把整个手掌都涂满了,一巴掌拍在战书上,撕下一半丢回给信使。
“告诉他,三日后正午,我一准到!”
信使深深看了封知平一眼,哼了一声扭身离去,出了院门四下无人才啐了一口,骂道:“呸,败家玩意儿!”
屋里废铜烂铁一样堆满半边墙的刀剑看得他心疼欲死,心里对此战的最后一丝不赞同烟消云散,深觉苟安新深明大义,不顾名誉受损也要遏制“夺妻狂魔”是多么的正确。
信使走后,封知平关上房门开始积极备战。
苟安新沉默数月一鸣惊人,他也没闲着,几个月的“行侠仗义”吸废了多少件宝兵刃,屋内堆的那些只是其中一部分,其他的都当废铁扔给器缘堂专设的回收站了。
“败家”换来的是修为的突飞猛进,原先论根算的元力丝线如今几乎充斥了整条经脉,平日里融成一股随周天运转缓缓律动,用时便会随心化为丝丝缕缕,妙用无穷。
封知平一直想找个机会试试自己的斤两,这几日一直在琢磨翻哪位高徒的“牌子”,苟安新自己送上门来简直再好不过,新仇旧怨加上个人观感,动起手来不需要任何顾忌,往死里整就好。
三天里,封知平闭关修炼,包括几个老兄弟在内谁都不见,上门求助的杂役们更是大吃闭门羹。
待与苟安新决斗的消息传出时,众人才恍然大悟,一时几家欢喜几家愁,老兄弟和其他杂役们自然不希望封知平输,可对方毕竟是个修出灵识的后天境顶级高手,心中难免直打鼓。
相比之下,外门弟子的反应倒是平淡许多。
修出灵识的准先天去欺负一个还未圆满的杂役,若对方不是“妻魔”,他们早骂死那个不要脸的货了。
中立角度来讲,他们不希望封知平输,以弱胜强的结果向来更具戏剧性,更喜闻乐见,可封知平实在“作恶多端”,他们无不盼着他输得越惨越好,尤其那些丢了趁手兵刃的苦主,没有一个不盼着苟安新替他们报仇的。101中文网
就这样,三天一晃而过,有人觉着很快,有人度日如年,趴在漏刻边迫切的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一大清早,封知平结束行功睁开眼,鸡叫声还未落定,远空蒙蒙亮。
光着膀子来到井边冲了个凉水澡,深秋的凉水那是真凉,从里透到外,透得人狠狠打了几个寒颤,透得人神清气爽好不畅快。
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抬头看看天色,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偏屋的房顶,封知平眼神一黯。
记得那一天,自己被迫裸着半边身子蹲坐在那里吹干,女孩就在主屋内,门窗紧闭谁也看不到谁,可自己知道她在,就在身边。
而现在,半年多了,傻丫头一去就再没露面,也不知是乐不思蜀还是真议亲去了,自己牵肠挂肚,伊人可曾知晓?
想来应该是不知的吧。
周师姐原本就嘴巴紧,此等大事又恐泄露给外人知晓,断然不会在书信中提及。
还有韩山主,说起韩山主就让人生气。
你不是视小徒弟为亲女吗?
你不是宁可关着她也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吗?
你徒弟可能要嫁人了,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阿猫阿狗,你就不能管管?
你徒弟一走半年多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越想越气,封知平抄起水桶又冲了一边凉水澡,这才压下火气,施施然回屋穿衣。
束好发,理好衣衫,找了把快刀刮干净胡子茬,对着镜子照了照,咧开大大的笑脸朝里面的人儿一指。
“泉州城最靓的仔,我看好你!”
说完又坚持端了片刻架子,封知平哈哈大笑起来。
或许是受双儿影响,想要搞懂两个她的思维和交换模式,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喜欢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讲话。
从最开始的尴尬万分到如今的坦然自若,他没能把自己的神智分成两半,却深深感觉自己越来越明白那个女孩了,相信下次见面自己跟她可聊的话题会更多。
“呃,还是算了吧。”
封知平想了想,自我否决。
要是傻丫头知道自己跟镜子讲话,甭管什么原因,肯定会笑死他。
而冷丫头
那丫头太敏感,总喜欢把人往怀里想,知道后很可能不但不感动,反而怀疑自己是在取笑她的特殊。
算了,等见面再说吧。
只要能见面
封知平叹了口气,摇摇头,出了院子关门上锁,不疾不徐的溜达到食堂。
这个点,其他人都上工了,活计忙完后才会回来用早餐,里面的厨房热火朝天,外面的食堂冷冷清清,只有他一个。
不,不止他,周夏冬盛了碗粥走了过来,轻轻搁在了他面前。
“你喜欢的,加了六大勺糖。”
封知平笑了,搅了几下,轻轻吸了一口,齁甜。
“其实你不用不排我的班,我是你手下的,讲好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封知平表达着微微的不满,他很感激周夏冬的关照,可这让他觉着很见外。
“今天情况特殊。”周夏冬瞥了他一眼,把包子往前推了推,“尝尝,昨晚刚杀的猪,老李忙活了一夜给你做出来的。”
“护心肉?”封知平眼睛一亮。
周夏冬没好气的瞪了眼:“猪下水!”
两人齐声大笑,封知平一口包子一口粥,空了,周夏冬帮忙添。
一连五大碗下肚,肚子里暖融融的,封知平表示吃不动了,起身要走,周夏冬拦住了他。
“你,小心。”周夏冬努力保持语调沉稳,可还是有一丝发颤,“我打听过,苟安新不一样了,他现在很厉害,你切记安全第一。”
冬哥永远都是这样,掏心窝子的关心兄弟们的安危。
封知平沉默片刻,露出微笑,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向外走。
临出门时顿住脚步,封知平侧过脸,余光看着忧愁满面的冬哥,认真的道:“冬哥,信我,我不会给你和兄弟们丢人的。”
周夏冬一肚子话,最终只给出一个满是信任的笑脸。
封知平不再多言,背着一大捆兵刃丁零当啷的走了出去,一路无话,默默的走到破军阁,无视一双双眼睛的注视默默的步上台阶,在最后一阶上完时,正午的钟声恰好响起。
“我来了。”
包裹搁在身边,封知平笑看对面。
苟安新面无表情,双手按柄拄剑在地,淡淡的看着这边,这让封知平箱单不满。
吗的,姿势都学少爷,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