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崇吃人的心都有了,一眼横向老董。
亏你有胆量夸得天花乱坠,敢情是个信口开河的西贝货。
我跟你谈专业,你跟我聊玄学,这是一回事吗?
直觉?
我他吗也有直觉,我就觉着是真的!
展崇用眼神破口大骂,老董很是尴尬,也用眼神向封知平表达自己的幽怨,封知平压根儿就不搭理。
是你自己满嘴跑马车,把少爷夸得天上没有地下仅一,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懂器道,打从第一次开始自己说的只有两个字——略懂。
至于这个“略懂”的具体含义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反正少爷就是能“看”出底细,且与器道无关。
牛老最是淡定,没失望也没动怒,反而更生几分玩味。
自从上次封知平来看刀,他就觉着这小子不简单,事后他拿着那把刀去戎山走了一趟,果然得知那刀有瑕疵,定价稍有些不合理。
这次封知平又瞧出了个假宝料,而且是器缘堂的弟子掌过眼的,他虽没查看,但也信了两分。
抱起石头观摩了一番,又用秘法探查了几遍,牛老微微皱眉,沉吟着放下石头。
展崇没想到牛老会亲自出手,眼巴巴的瞅着老头沉思,待牛老表情稍有松动,立刻问道:“牛老,怎么样,真有问题吗?”
牛老沉吟道:“我擅长冶铸,靠着经验可鉴定一些成器,原料就有些吃不准了。”
这话很艺术,听着像自惭,实际上已经说明了一些情况,这块料确实有问题。
“那怎么办?”展崇也听了出来,顿时急了。
“别慌,你们稍等,我去找人来仔细瞧瞧。”
牛老说完要走,展崇忽然一把拉住,咽了口唾沫颤声问道:“那个,多少钱?”
“什么?”胡老一时没明白。
“鉴定费。”展崇羞愧的垂下视线,“我以为只是走个过场,钱带的不多,万一您找的人费用太贵,那个,能不能,能不能先”
“通天阁概不赊账,哪怕一针一线。”牛老淡声道。
展崇如遭雷击,哆哆嗦嗦的正要问大概需要多少,又见牛老微微一笑。
“不过你的情况特殊,倘若真是我们走了眼,那鉴定费全免,这个门规里有写。”
展崇长松一口气,看恩人似的泪眼朦胧,好一顿点头哈腰的目送牛老上楼。
封知平很是同情这个比老董小一号的壮硕汉子,一想到等一下的结果,不由暗暗长叹。
不多时,牛老下楼,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封知平看过去一怔,其中高的那个男子看过来也是一怔,目露惊喜。
“冯师弟!”
“王师哎,你别!”
正要行礼问候,就见王朗跳下楼梯三步并两步的冲动跟前,拱手一套大礼就要行将出来,赶忙上前拉住。
“都多久了,当初一个玩笑还记到现在,你可真行!”
王朗挣不过,叹声道:“冯师弟修为大进,可喜可贺,愚兄自愧不如。”
封知平笑道:“你要是专心练武,成就绝对比我高得高!”
王朗摇头:“还是算了,我喜欢炼器,也很感激师父,能得恩师倾囊相授,我”
“停停停,苏大堂主又不在这儿,没的表忠心怪肉麻的。”
封知平夸张的搓着胳膊,引来王朗一阵苦笑。来
“你们认识?”牛老很意外。
王朗笑道:“牛师伯,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位奇才,家师想收他为徒他不肯,时至今日还时常感叹大好的良才就此荒废了。”
牛老愕然,上下打量封知平:“原来就是你啊!”
封知平无语,更心有戚戚。
点苍山按修为论辈分,器缘堂亦然,但有所不同,相比修为,他们更看重器道的水准,以器道高低优先于修为论辈分。
王朗称牛老为师伯,这么说来,这个乌发苍颜还爱打瞌睡的老头岂不是跟苏大堂主一个辈上的,刚才那句“擅长冶铸”,怕是不像听起来那样简单。
王朗为封知平解了惑,介绍道:“冯师弟,这位是师伯牛侗牛长老,曾是器缘堂堂主之一,与我恩师是同门师兄弟。”
乖乖,果然不是一般人物,话本里说的原来都是真的,高手都喜欢大隐隐于市的调调!
只是,曾经的堂主
“我受过伤。”见封知平疑惑,牛长老大方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招子不好使了,有些细致活做不了,索性来这里看看年轻人,感受一下年轻的气息,顺便挑挑有没漏网的好苗子。”
封知平这才发现他两眼的眼皮上有些疤点,很浅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眸子虽然光亮,游移间却微微有些滞涩,略一琢磨不禁恶寒。
伤成这样,莫不是熔炼时发生了意外,被灼热的碎屑崩了眼睛?
亏他没瞎,也不知是修为高还是灵丹妙药之效,最可能的是二者兼具,不然不可能将疤痕养得这么浅。
介绍完牛老,王朗又侧身指向身后同来的男子。
“这是我师弟安恒,也是巧了,这块料当时便是他来验的,今天本不该他当值,一时兴起随我前来办事,不想碰到了你。”
封知平见礼,安恒回礼,只不知是因为王朗的大加赞赏还是自己过眼的东西出了问题,神态微有些倨傲和不满。
封知平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满就不满的,本来也是你出了错,我又不是你爹没必要惯着你,当即也扬起了下巴。
王朗微微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他再喜欢封知平也架不住安恒是自己的师弟,何况还有这么多外人,训也是回头私下里训。
寒暄两句,他研究起宝料,不同于牛长老只观察和试探,那套熟悉的工具包都将开来,小锤小凿变着花的上,不一会儿直起身子。
“确实是假的。”王朗看向安恒,“你错了。”
安恒一怔:“怎么可能,师兄看错了吧?我的探微术你是知道的,明明就是紫琨寒铁,怎么可能有错!”
“你自己看。”王朗指着侧面的一个小眼,那是他刚刚钻开的。
安恒凑过去一瞧,傻眼,不信邪的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柄齿刃短刀用力一切,没能两半但也切开了半边,对着光看去,里面紫琨寒铁和玄铁层层叠叠,竞像花卷似的卷成一个个儿,其中紫色的分量明显稀少。
“这,这怎么可能!”
安恒呆呆出神,想不通自己的秘法怎会出错,自打修成之后,他可从没失手过。
王朗沉声道:“你有错,错在不该盲信秘技,有道云眼见为实,这又不是成型的宝物,只是原料,人家让你验你就该解开一角看看,没必要为了那点灵性而畏手畏脚。”
安恒默不作声,他是自信,可也是出于好意,这才不想破坏灵材的原始状态。
王朗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实在是制作这块假料的人太狡猾。你看这里面的布局,那人定是深谙探微之法,以紫琨寒铁为烟幕,岭南生黑泥为屏障隔开了玄铁的灵性波动,引着你的感知顺着这一层层紫琨寒铁通道深入,除非修出灵识,否则后天境不解开细看,很难察觉出异样。”
说到这里,王朗看向封知平,很是感慨的说道:“冯师弟,你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着实让人惊讶。”
封知平脸红,自己的直觉就是个屁,厉害的是仙家宝贝,不过作弊一样的感觉还是很让人暗爽。
“你,您是说这块料是人为的?”展崇颤声插口,双目赤红,“这怎么可能?”
王朗怜悯的看着他:“没有不可能的,玄铁和紫琨寒铁的价值不用我说,江湖上专有一匹心术不正之人造假诓人,这块假料不算太稀奇。”
展崇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失神,嘴唇颤抖。
其他人都看着他,表情不一,但多少都有些同情。
封知平暗叹,老祖宗说的一点没错,便宜无好货好货不便宜,贪小便宜的人,总是多吃亏的。
展崇这个亏,吃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