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怎么就赢了?”
“苏大堂主连查都没查,难道提前已经验过,知道底细?”
“就算知道也该验一下啊,三百灵材一百兵刃,加起来四百件东西,让你背你能背得过?”
“我是不能,苏大堂主肯定能,你以为器缘堂的大堂主是那么好当的?”
“就算如此,出于礼貌也该验一下啊,那可是他徒弟,多丢面子,他自己也丢脸啊!”
“难道是让?哦,我知道了,苏大堂主肯定是看上了‘妻魔’,想收他为徒,所以藉此机会给足他台阶!”
“胡说八道,给台阶哪有这么给的,何况苏大堂主什么人你不知道?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让’赛呢!再说了,就算真收了‘妻魔’,他原先的徒弟怎么办,能服?这不自找内讧嘛!”
安恒当然不服,在苏吉宣布结果的那一刻他就僵住了,表情从茫然、不信化为惊怒和不解。
“师父,为什么?!”
“因为他的速度快,准确率高,所以你输了。”苏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眼神毫无平时的宠爱,让他很不舒服。
郁气积在胸口胀得欲裂,安恒很想冷静,可做不到,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顾不得失礼,更顾不得在场有多少外人,义愤填膺的厉声怒吼:“我不服,你偏心!我知道您看上他了,可您想拉拢他,为何要拿我垫脚?我不服,我要求牛师伯查验!不,不止牛师伯,我要求启用器缘堂最高的鉴定规格,三位以上的堂主共同查验,给我一个公道!”
声嘶力竭,悲愤尽显,在场不少人心生同情,加上对“妻魔”的愤恨,不知谁先喊了声“舞弊”,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苏吉不为所动,牛长老作壁上观暗暗冷笑,这帮人宁可背着旷课和夜不归宿的双重罪责硬生生熬了一夜,竟熬得忘了分寸,忘了他们侮辱和质疑的人是谁。
待群情激愤至极点,有人喊出请律宗堂甚至点苍山最高决策层,即包括宗主在内的九位山主共同出面仲裁时,苏吉淡然的双眼猛然一睁。
“哼!”
哼声很重,重到催风卷沙震耳欲聋,无形的声音在雄浑的元力推动下横扫全场,众人只觉头疼欲裂神胆俱丧,一些修为稍差的更是口喷鲜血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在地上昏死过去。
怜惜徒弟,安恒离得近受到的冲击却不大,但也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哆嗦不停,身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冒,片刻便湿透了外袍。
“你很让我失望。”苏吉淡声道,“昨天,今天,两次,是我宠坏了你。”
安恒费力的抬起头,眼神惊恐,心生悔意。
苏吉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指了指身侧:“东西在这儿,你不服,可以自己验,验明白了不用回山,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去见我。”
言罢,看向封知平,苏吉眼神莫名。
封知平喉咙发干,赶紧堆了个讨好的笑脸,见老头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吭声,就那么低眉顺眼的候着,视线微微下移,不敢跟老头的视线交错。
等了半天,老头还是一言不发,封知平紧张得脸皮身上到处都痒,不敢挠,只能悄悄挪动手,想给尤双儿打个手势救场。
苏吉看到他的小动作,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淡声道:“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来别院找我。”
跟牛长老打了个招呼,苏吉大步离去,面前的看客自动让路,却见他如履平地的走上天空,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后消失不见。
众人的冷汗顿时更凶了,他们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得罪的是谁,不仅是器缘堂堂主,更是满身灵宝,实力堪比具形的神藏期高手,自己活生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且还是自找的。
“你们留下,除了他和牛师伯,不许任何人接近车子。”
王朗吩咐完护卫,大步走到安恒面前,冷声道:“铸器先铸心,心不正,难成大器,这话入门时师父对我们每个人都说过,你都忘了吗?”
安恒失神的抬起头:“我我没忘。”
“忘没忘你自己清楚,慢慢想吧,想明白了再回山。师父这次很生气,你,伤了他的心。”
王朗冷声说完,冲封知平点点头,牵了匹马离开了通天阁。
牛长老摇着头喃喃了几句什么,没人听清,笑着冲封知平点点头,一脸满足的转身回了通天阁,似乎对这场闹剧相当满意。
看客们见状,三三两两的快步离去,打定主意短时间内是绝对不来通天阁了,戎山也不能接近,天知道苏大堂主的怒火会不会烧死他们。
“这就完了?”尤双儿走过来看看周围,“真无聊。”
封知平仔细看了看,试探着问道:“是你?”
“废话!一个多时辰前她就把我换了出来,我以为会有好戏看,没想到唉,原来她是嫌无聊才躲了回去!”
尤双儿不满的撅起嘴,旋即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太无聊,听说苏大堂主已经很久没出手过了,今天小露一手,果然厉害,不愧是连我师父都另眼相看的人,我师父可是很少夸人的!”90文学网
想起方才的场面,封知平打了个寒颤,他离得最近,音浪却没有冲击他分毫,连衣角都没晃动一下,这份掌控力比杀伤力更加惊人。
他不禁想,如果吴老头和苏老头对上,谁会赢?
应该是吴老头吧,毕竟是宗主的徒弟,点苍主峰响当当的神藏期高手。
“不,应该是苏大堂主赢面更大一点。”尤双儿听到他的想法后说道。
封知平不解:“为什么?宗主的徒弟还打不过器缘堂的大堂主?器师都专于器道,身手应该不及专精武道的吴老那个前辈吧?”
听到封知平“口误”,尤双儿坏笑起来,直笑得封知平额角抽搐才说道:“因为苏大堂主宝贝多啊!你想想,他是器师,点苍山的宝兵刃十有都是他和其他几位堂主带领门下弟子炼制出来的,这几车东西你也看到了,于戎山武库实是九牛一毛,你以为他会跟普通武者一样紧巴巴的,身上除了一把本命神兵和一两件其他宝贝外再没多余东西了?”
“中饱私囊?”
封知平脱口而出,迎来的是尤双儿的一记暴栗。
“笨蛋,他老人家还用干那龌龊事?整个戎山都归他管,想请他出手铸器的人排起来能绕点苍山两圈,单手工费就不是你这个穷鬼能想象的,而且铸器不一定会用得完材料,多余的按规矩归器师所有,他给自己炼上个十件八件的宝贝不算难吧?”
封知平一琢磨,确实是,要不怎么说器师和药师前途远大呢。
江湖规矩,请人铸器炼丹材料都是自备,也可商定好价码请器师代为搜集,炼制前约定好成品的品级和数量,事后若有结余,全归器师药师所有,所以技艺精湛的器药师个个富的流油,还备受拉拢,技艺差的就惨了,虽不用赔付,但名声不好,传开了会门庭冷落,求着给人炼都没人搭理。
这其中例外——地级上品和天级的宝物。
无论兵刃还是丹药,地级上品和天级都是最难炼的,尤其天级,说句不好听的跟撞大运没什么两样,举世闻名的宗师级人物都有可能失手。
最经典的例子便是封莫修的剑和吴本山的剑,封莫修当初得了地火之心,本意是成把地级上品便满足,结果自己和器王谷谷主的运气双双大爆发,不但铸成天剑赤霄,且排名挤进了天元神兵榜前十,也成就了封莫修赤剑候的封爵。
吴本山就比较惨了,秋墨白苦心为他找来震金之精——那可是整整一座山——还不惜得罪苏大堂主,千里迢迢找到空玄国器王谷谷主亲自出手,结果依然没成,震煌剑只是地级上品,虽然很有希望温养为天级,但跟成剑便是天级的赤霄比,差了不止一筹。
说实话,对于器道,封知平不是没心动过,可仔细思量过后,他还是累觉不爱。
且不说自己一心向武,单是器道需要熟记各种灵材的出处、特性、配比、炼制方法、调配方式乃至铸器的种种手法和规则他就受不了,他最讨厌背书了。
这还只是笼统说,细分的话还分锻造金属兵刃,打磨木质、骨质、石质兵刃,琢磨宝石灵玉成法宝,朝廷的御用器师还要研究铠甲宝具的制作方法,再算上其他特殊兵刃的制作,比如浮尘、扇子、机关巧具奇门暗器甚至是痒痒挠,但凡顾客想要的就得研究,真是想想都脑仁儿疼。
药师也一样,千奇百怪的丹药什么方子都得记,还有各种灵材的药性也得记,比起器师药师器师更高危一些,因为药是能吃死人的,出了事难保人家不会寻仇。
总之,这两个行当是好,可一般人真干不了,不是有天赋就行的。
封知平是个行动派,身体的学习能力比脑瓜子强得多,他不像他大哥那样博闻强记文武兼修,也不像他二哥那样一根筋什么事都喜欢用拳头说话,所以有限的精力还是用在武道上比较好,器师药师敬仰一下就可以了,自己去当,还是算了吧。
“想什么呢?”尤双儿碰了封知平一下,“莫非心动了,想去跟着苏大堂主混吃等死?别怪我没提醒你,苏大堂主目下无尘,最讨厌懒散又没有规矩的人了。”
封知平回过神,一本正经的凑到耳边:“我在想,你今晚是不是还能请个假,跟我来个秉烛夜谈什么的,不方便的话我去你那儿也成,鸾禧居的风格蛮对我胃口,我不介意在那儿留宿一晚。”
尤双儿红飞双颊,娇羞的低下头:“大坏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封知平一愣,这几个意思,当真了?
我去,我就随口一说!
咳了两声,表情更加正经的再凑近一点:“我是说,你”
啪!
“又打脸?我,我跟你拼啦!”
“哼,你活该!咦,师父,您怎么来了?”
“韩仙子?!韩仙子您好,您别误会,我我去,骗我!”
“大笨蛋就是大笨蛋,想抓我,来啊来啊!”
“有种你别跑!有种你别骑马!有种你,你们欺负人,凭什么她能骑我不能骑!呃,别动手,别拔剑,冷静,冷静!几位大哥,哦不,前辈,几位前辈我错了,我这就走!”
山道上,少女一骑绝尘,洒落一路银铃,悦耳动听。
少年拔腿猛追,呼喝叫嚣,像个傻帽。
待两条背影消失,守卫们收回目光,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的心生感慨。
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