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立刻追击,杀手一边调息,一边凝重的打量封知平,良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究竟什么修为?”
封知平没回答,从背后解下一柄长刀缓缓拔出,扔掉刀鞘,勾了勾手。
“来。”
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心寒。
杀手眯起了眼,缓缓点头,举起黑刀。
“来了。”
脚尖发力,矮身急冲,途中连晃三次,在封知平眼中留下三道残影,宛如三人同至。
封知平静心凝神,视若不见,待对方出刀时飞快辨出刀风何在,长刀弹起连劈三记。
第一记劈中,后两记落空,对方在交手的瞬间便判断出得失,毅然回刀晃身闪过,绕向他的背后。
封知平出刀太快,后两记没收得住被其抢到身后,耳听背后刀风隐约,衣衫下的皮肤生出利刃搔拨的刺痒感,立刻踏前一步看也不看的反手一格,两把刀顿时又对在了一起。
反手毕竟力亏,杀手的刀推着他的刀抵在后背,他一个趔趄顺势一滚,起身时左手想去拔剑,奈何不听使唤。
“该死!”
左肩的伤不致命,但终究伤了筋骨,虽得了木灵之力有所缓和,但整条左臂依旧没有知觉,而且那把刀至今还卡在伤口里,每次动作都牵动刀刃割肉,疼得人浑身发软,他只得又滚了一圈再躲。
杀手的目的只有杀人,可不讲什么公平,见封知平的左手彻底废了专欺他左路,几招过后封知平的刀又断了,神智也因为接连全力吸纳人级上品灵兵的灵力而困倦异常。
不能睡!
封知平心中大吼,猛咬舌尖无用,把心一横,一刀敲在黑刀上,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险些昏厥,但忍过之后,困倦也暂时消退。
“爽!”
这是什么功法?
杀手有点懵。
江湖上是有通过自残激发潜力的手段,可那些手段都是有限度的,哪有把自己往死里搞的?
而且这小子一直在流血,估摸着没三斤两斤多是有了,换成别人不死也得昏过去,他却一直生龙活虎的跟没事儿人一样,这是天元第一废物?
滚犊子吧!
以后谁再敢提什么天元第一废物,他第一个抽刀子干死他丫的,这小子跟他老爹一个样,一家老小全是变态!
不过,也差不多了。
察觉出封知平气息衰弱,脚步也越发虚浮,杀手眼中露出愉悦的光芒。
体格变态又怎样,身手不凡又怎样,身负重伤不想着逃在这儿死撑,如今强弩之末,不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也罢,好得是个人物,等下下手快一些让他死的痛快点,也算对得起他这身骨气了。
杀手暗暗决定,盯准封知平的咽喉。
虽说只要人死了就能领赏,但能提着人头回去作为证明,赏金会多出不少,这笔钱他还是想挣下的。
短暂蓄气,杀手眼神一冷,挺刀杀出,黑刀在阳光下划出半轮黑月。
封知平身子虚不敢妄动,脚跟站定举刀迎击,交手两记跌退数步,长刀灵力尽失从中而断,他则在又一股汹涌的灵力冲击下昏昏欲睡,赶忙又敲了两下黑刀才勉强睁眼。
“别撑了,安心的去吧。”
杀手不给他站稳的机会,一边轻声蛊惑,一边刀追如电。
省神时发现刀已近前,眼看大好的脑袋就要不是自己的了,反手取去背后的兵刃已经来不及,他索性松开残刀,握着肩头的刀柄用力拔出,满目血雾中架开抹喉的刀,借着剧痛换来的清醒咆哮追击,一套军中通传的刀法,十分附和此情此景的“背水刀”铺将开来。
背水刀,背水一战时才会使用的刀法,非濒临绝境不可用。
此刀全是杀招,全无守势,宗旨就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看谁的刀快,看谁的心狠,看谁的命长!
使用者本着同归于尽之心,出手时全无顾忌,是以一旦黏上就很难摆脱,除非实力相差太大,否则想脱身肯定要付出些代价。
杀手本来稳操胜券,自不想多增损伤,不就是看谁的刀快吗,这一点他可从来没怕过谁。
可拼着拼着他发觉不对头了,对方完全不防守,一副自己死也得拉着他陪葬的架势,想抽身却被死死缠住,刀攻要害想逼退对方也没用,反倒被对方利用,靠微小的挪移避开致命位置,以中刀处的肌肉夹住刀刃,几次过后他不但没能抽身,反添了不少伤口。
这小子疯了?
他想同归于尽!九九中文
做梦!
杀手猛催元力,欲以罡劲震碎封知平的内脏。
换成别人或许可以,可封知平哪是好相与的,大肆吸取的灵力经剑种转化使得他浑身元力充盈到要炸,脏腑器官被浑厚的元力重重包裹,除非直接创伤,想靠罡劲震碎是不可能的。
经脉倒是被震伤了许多,有一些甚至断了,可杀手不知道,癫狂的他也没有发现,受伤的经脉哪怕破损断裂也没有错位,奔走其中的元力像是绳索一样将它们全部串联起来,周天运转汹涌依旧,疼而不乱,半点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若不是精神不济,他肯定会有赤手空拳都能捶死对手的错觉,但他并没有注意这些,仅余的精力全部灌注在对手身上,极力保持着疯狂的战意要在昏过去前杀掉对方。
两人交手速度极快,时刻都有血光迸现,杀手只觉度日如年,每一息都像是数年甚至十数年那么久。
他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刺客,组织里的佼佼者,执行过的任务上百,刺杀的人多的已经记不清了,每一次他都计划周密静心潜伏,力求一击致命,很少正面硬碰。
像现在这种僵局他不是没碰到过,但从没这次这样恶劣和诡异,如果不是还能动,如果不是还能呼吸,他都怀疑对方究竟是不是个活人。
没听说谁流了这么多血还能站着啊!
神藏期的先天都不行啊!
难不成这小子还能是具形、武魂那种老怪物?
怎么可能!
胸口又被捅了一刀,距离心脏只差两寸,看着封知平丢掉崩成锯齿的黑刀又飞速拔了把刀出来,期间为了防止他脱身还合身缠上以身饲刀,饶是他的胆大和沉稳也不禁胆寒了,不由自主的心生退意。
钱要挣,但也要有命花,这小子强弩之末要拼个鱼死网破,自己没必要跟他玩命,暂时撤退再寻找机会就是了。
况且以他的伤势,即便不刺杀也不一定能活,那样的话自己连出手都不用,干嘛跟这儿硬刚?
退意一生便疯狂滋长,杀手的黑刀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
封知平全神贯注,登时察觉,精神一振刀法骤变,撤后半步引动刀内的全部灵力,两记如有实质的刀罡封住左右退路,第三记纵斩当头而下,无灵性偏向的浑厚刀罡破碎桥面推向杀手,不用接招,单声势就让人胆寒。
杀手瞬间掐灭了所有杂虑,全神贯注猛催丹田,针锋相对的也是一记纵劈,声势略有不如,可蕴含的风灵性让其速度比封知平的刀罡更快。
两记刀罡撞在一起,霎时间劲风横扫,青冈木再硬也经不住两位准先天全力出手的摧残,周遭丈许的桥面瞬间化为碎屑激散而出,。
不等尘埃落定,杀手穿过呛鼻的尘雾悄然杀到,封知平修为本就不如他,身负重伤死撑至今早已强弩之末,他不信对方回力会比他快。
恶劣的视野中已隐约看到那个执拗的身影,他眼神一喜,下一刻,一朵绽放的银色四叶草刺痛了他的双目。
那朵四叶草是由四朵小一号的三叶草组成的,他不知道封知平哪来的余力于眨眼间连出十二剑,又用了何种技巧才让每一剑的剑痕都凝而不散,组成了这幅瑰丽的奇景。
直到草叶临身,剧痛中伴随的彻骨冰寒才让他恍然而悟。
原来是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半步先天能使出灵识期大成的先天高手才能使出的妙法?
他有这种力量,为何一开始不使出来,非要等此时此刻才动用呢?
他,是在戏耍自己吗?
他没有得到答案,在接触草叶的瞬间,他整个人就保持着冲杀的姿势冻在了地面上。
封知平拄着剑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近前,看了看泛着晶莹的黑衣人,丢掉废剑,掰断了对方的手取下黑刀,又用刀柄在对方脸上轻轻一敲,因呼吸而潮湿的面巾早已冻脆,应势而碎,露出了一张平凡至极的脸。
那张脸其貌不扬,扔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可封知平却觉着眼熟,回想了一下,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副画面。
那是踏入大丘山地界投宿的第一个镇子,镇子不大,还算繁华,风餐露宿多日,众人一进城就直奔最近的酒楼,期间尤双儿被红通通的糖葫芦吸引住了目光,封知平哪有二话,当即掏钱买了三串,豪气的表示女孩可以吃一串扔一串玩一串,怎么高兴怎么来。
卖糖球的小贩也很爽快,三文钱一串的糖球只收了六个铜板,封知平一高兴,往日的少爷作派又上来了,当即赏了小贩四个铜板,说是帮他凑个整。
那个千恩万谢的小贩,正是此人。
“原来是你啊。”封知平耷拉着困倦的眼皮,喃喃道,“原来,从那时起你们就盯上了我,你们,可真能忍呐”
声音越来越飘忽,话到最后,他半睁着眼睡了过去。
“坏蛋?冯不平!!”
尤双儿连叫两声没得到回应,心头慌乱起来,被她压得喘不过气的杀手眼神一亮,拼着挨上一剑奋力抽身,没有逃,拖刀直奔封知平。
同伙死了,目标生死未知,他得补上一刀才能放心,而且砍下人头带回去会有额外的奖赏,他为财而来,当然不会放过。
对于同伙的死,他不但没有先前的悲恸,反而还极为快意,最后这人跟他和先头死的那位之间结怨可不是一两天了。
什么金牌杀手,什么风语鬼刀,平时牛逼哄哄的看谁都不顺眼,整天摆一副高人一等的臭架子,活该你倒霉!
让你见死不救,让你坑我和老猴,现世报来的快,这头功,终究是你太爷爷我做成的!
老猴,你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