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知平默然,心里发凉,这真的是个极阴险的计谋。
送仙器,送宗氏余脉,送质子,乍一看天元占尽便宜,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送空玄枪是为了安心,送宗氏残余是为了转嫁仇恨,要知道背叛者比宿敌仇更让人愤恨,宗氏残余不可能真心归顺,不除根将来定成祸患!
而那位质子最最阴险,他身怀晁氏的血,娶的妻流着游氏的血,将来他或他的子嗣再纳宗氏余嗣进门,通过不断通婚将三方血统一融再融,集齐三家血统造出一个个拥有同掌三柄仙器的潜力的怪物,只要一个成器,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而这期间,他还可以利用背叛的仇恨挑唆、拉拢宗氏后裔,纵不能令其归顺太始,至少也可保他们不会心归天元,宗氏成为天元内患简直是板上钉钉的!
而那些拥有三大皇族血统的后裔,天元会教养,他也会教养,表面上看起来这些孩子心向天元的可能性更高,其实不然,因为这些孩子九成九,都会姓“晁”!
在贵族阶层,姓氏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姓氏代表血统,上至封官拜爵下至娶妻生子全都深受影响,只“晁”这个姓氏就注定了他们的根不在天元,很难为天元权贵所接纳,哪怕有心归顺,他们的姓也会令他们在天元备受排挤,处处遭人防备。
封知平太了解那种感觉了,他有剑侯之尊的父亲,有名门出身的母亲,自身打出生就享受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可就是因为周遭的冷言冷语让他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反感,连带对朝廷都没有多少尊敬,他都如此,何况晁家子弟?
等这些孩子成长起来,散布到天元各地,于朝里朝外开枝散叶,无异于在天元境内种下了一个个可危及国本的隐患,那后果,稍作联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想出这个计策的人太聪明了,这个计策太周全了,无论成功与否,太始都能获利!
天元同意,渗透计划成功了一半,不同意也没损失,还能顺带在天元和空玄之间埋下一根不起眼的刺,指不定哪日就会成为决裂的诱因。
而且想出这个计策的人算得太精了,他料准了帝王的心态,要知道帝者都拥有超乎常人的自信,自信是为帝的首要,无论能力高低,没有足够的自信都坐不了那个位子,只压力就能将其压垮。
因此,那人根本不怕游万里看破!
倘若游万里雄心壮志,自信能掌控局面,看破也会接下。
若投鼠忌器一口回绝,太始就会借此契机要挟一番,通过种种反应分析出天元的国力虚实,为下次大战谋取先机。
而这,也正是游万里左右为难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有先祖游安那等实力,别说回绝,直接将特使打出去太始都不敢放一个屁,然而他没有,如今敌强我弱,他必须谨慎对待,绝不能遂了太始的意将天元的真实国力提前暴露出去。
这一点从游景涟口中得到了佐证。
“太始说了,如果咱们不同意,那下次大战他们‘或许’会放弃空玄将进攻的重心放在咱们身上,唉,好可怕呦~!”游景涟语气讥讽,表情凝重。
“好大的胆!”封知平无名火起,拍腿怒骂。
纵对朝廷没什么感情,他也是天元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是他的家,被一个人外人在自个儿家如此威胁岂能不上火?
“说这话的还活着?陛下忍性也太好了吧?”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现在,再说杀了他们有什么用,一群无关紧要的杂碎罢了。”
游景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笑容阴冷:“要杀就杀大的!那个晁贺明过几天就到京城,应该还会带几个高手过来,选驸马嘛!等他们来了,咱们摆下擂台,到时候呵呵!”
封知平冷笑,两手叉着后脑勺往后一靠:“记得签生死状,免得死了人让人赖上。”
“这个自然。”游景涟拿过酒袋喝了一口,放下手笑望封知平,“到时候,就看你封三少大显神威了。”
封知平笑容凝固,僵了半天,狠狠扔了个白眼。
“少来!本少爷手无缚鸡之力,拿杆小旗跟场边摇摇行了,上台甭想,我还想多活两年!”
游景涟笑道:“不要怕嘛,这次比试分文武两项,文的不用你管,我自会替你安排,武的也不要怕,那个晁贺明跟你一样都是灵识,所以对垒会限制在灵识期内,不会出现你根本对付不了的对手。”
封知平瞪眼,还想拒绝,游景涟先一步摆手打住,将酒袋扔进封知平怀里。
“你别总想着拒绝,先想想这件事的好处,对你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詹王什么身份?我父皇私下里都得敬他一声王叔!他把女儿嫁给你这个废物那是实打实的下嫁,礼都过完了,就差拜堂洞房,这地步你张口想回了,哪儿那么容易!告诉你,你敢张这个嘴,明儿就得让他晒干了挂墙上!”
“而且你现在不是以前了,你现在可是先天!如果你还是以前那个熊样,回了也就回了,人家顶多奚落两句说你胆小如鼠受不起詹王嫡女这尊大神,可现在不一样了,你飞上天了就把人家闺女撂了,怎么的,瞧不起人家是不是?流言一起,詹王想饶了你都不能,何况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所以,你需要一个名义,至少面上说得过去的名义,如今这场和亲就是这样一个机会!这场和亲的分量你已经知道了,为了破这个局,我们必须挑选好手倾尽全力,一举打破太始的阴谋,打出天元的威风,让他们和空玄人熄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我让你参加不是让你大获全胜,你有信心我还没信心呢!我是要你撑到最后,进入候选者的名单,到时候我让我皇妹稍稍表露一下对你有意思,再‘犹豫不决’的拖上一阵,詹家的婚事不就解了吗?别忘了詹千琼的年纪可不小了,你拖的起,她拖不起!”
封知平将酒袋丢到一旁,抱着膀子哂笑道:“你当詹王傻?他能同意?别忘了我是有婚约的,我这样的能参赛?别开玩笑了!”
“就是因为他不傻,所以才会默认!”游景涟傲然昂起下巴,“老弟,你是不是太小看我父皇了?搞清楚,他可是咱们天元皇朝的皇帝!”
封知平怔了怔,若有所悟。
封莫修是权臣,詹王更是权臣中的权臣,两位权臣关系紧密,当皇帝的难免猜忌,再加上一位世子和一位嫡女联姻的话,那就不是猜忌,而是忌惮了。
因为某些不知道的原因,游万里认可了这门本不该认可的亲事,但认可不代表心里没疙瘩,倘若能借这场和亲之选让两位重臣关系稍稍疏远一点,想必他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而詹王那种聪明人,自会顺坡下驴,哪怕心里不乐意。
只是这样一来,退婚的责任就大半转移到皇帝身上了,封知平实在想不出老皇帝有什么理由出面做这个恶人,更想不通自己将来再拒驸马后他有什么理由不杀自己。
所以说,这就是个昏招,要命的昏招!
“不行,我不同意,你不用说了,说什么都没用!”封知平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得罪詹王我可能会死,得罪你父皇我一定会死,我有病啊选后面的?驸马爱谁当谁当,与我无关,退婚你没别的招那我自己想办法,总之这件事不行,绝对不行!”
游景涟深深皱眉,没想到封知平如此坚决。非凡
“你父亲都同意了,你想不参与也不行。”
“少来!”封知平尖叫,恨恨道,“他同意他自己参加去,反正我不去,打死都不去!当初就是他一声不吭的定了这门亲事搞得我现在七上八下,如今又招呼不打的把我往另一个坑里扔,干嘛啊这是,这还是亲爹吗?他敢逼我我就写信告诉我娘,再不行我还可以躲我外曾祖家去,我就不信他有胆子打进盛家绑了我去选什么狗屁的驸马!”
说到这儿,封知平眼一亮,落在游景涟眼中顿感不妙。
“对啊,我干嘛等他来,我现在就可以走!对,现在就走!停车,马上停车!”
“等等”
游景涟不及说完,封知平就跳下了车,他伸出手抓了个空,无奈的听着车外的一连串呼喝。
“老牛,转道,咱们去盛府!我先行一步,你回去给小桃他们说一声,都去盛府,咱们住两天就走!”
“你说上哪,当然是回家!笨蛋!这鬼地方,小爷我再也不来了!”
“坑货,一群坑货,都想着坑我,没一个靠谱的!”
“人还是得靠自己,指望别人,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埋的!”
“乌龙!”
“驾!”
两道马蹄声朝着两个方向飞速远去,游景涟看看未关严的车门和空荡荡的车厢,手撑着头揉额苦笑。
“这可怎么办呦”
骑着乌龙飞驰在官道上,封知平越想越气。
真是太坑人了,人贩子都没这么损的!
漫长的旅途乌龙拘束了一路,这下放开直接撒了欢,速度一升再升,最后恍如一道黑影,过往行人无不侧目。
转眼间,帝都已至,直到来到城门前被一队卫兵刀枪相向,封知平才想起这不是泉州城,暗暗苦笑拉缰停马。
“什么人,竟然如此放肆,还不快快下马!”
封知平从善如流,跳下马拱拱手:“抱歉抱歉,一时兴起,我不是歹人。”
卫兵看他的穿着和马也猜到不是常人,收了刀枪,队长语气稍稍缓和道:“你是谁,可有通行令?”
封知平愕然:“进城还要令牌?”
队长皱眉,再次审视了一眼,估摸着应该是外地来的富家公子,冷着脸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长队:“没手令就去排队!”
“排队?”
封知平看看转了三道弯的长龙,苦着脸道:“太久了,给钱行不行?我家在里面,我外租家也在里面。”
说着要掏银子,不想队长陡然怒目,呵斥道:“大胆,竟敢公然行贿!”
封知平傻眼,暗骂自己蠢。
这里可是帝都,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人家哪敢收啊!
队长可能觉着不够,想给这个外地纨绔一个教训,斥完后手一挥:“来人,拿下,关起来好好审讯,看看是不是可疑人物!好大的胆子,竟然公然行贿,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别,别,听我说”
封知平哭笑不得连连后退,暗道这回脸可丢大了。
就在这时,身后马蹄声又起,一把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住手!”
年符紧赶慢赶总算追到,却见到这副光景,赶忙舍弃马匹纵身飞来,几个起落大雁般落到封知平身边。
“世子,卑职来迟,您受惊了。”
封知平松了口气,知道是游景涟派来,无奈的笑了笑:“走的急没带腰牌,还好你来了。”
卫兵们傻了眼,年符他们认识,六皇子的贴身侍卫,而那句“世子”更是听得分明,再看封知平,一个个猛咽口水。
队长定定神,上前行礼,低声问道:“年大人,这位是?”
对他年符可没什么好脸,瞥了一眼神色淡淡的介绍道:“这位是赤剑侯世子封知平。”
咣当!
队长的刀掉在了地上,众卫兵哆嗦成了筛子,队长的脸跟死了似的。
“赤赤剑侯!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