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悟下意识的别开脸,又感觉脸上实在挂不住,转过头看着封知平,强忍着不下移去看那具尸首,鼓起勇气大声道:“你如此跋扈,可是忘了这里是京城,不是你泉州!你”
“看来是有意见了。”
封知平满脸遗憾遗憾的摇摇头,抬手敲敲脑门,嘴角勾起让苏悟心寒的浅笑。
“光想着你也是世子,差点忘了你还是此人的主子。他夹带兵刃入场,没有人帮忙遮掩显然是不可能的,分明一早就预谋着刺杀我,作为他的主子,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说着,封知平转眼看向王山:“还有你,王兄,你设的宴,你安排的人,软剑隐秘但并非搜不出来,我家老牛都被搜过了,怎么,定远侯世子面子更大,所以他的侍卫比我们的更金贵,可以不用搜身吗?又或者,搜了,但是‘没搜出来’?”
王山脸色一变,就听赵炜开口帮腔:“就是,我们的人都搜过了,为何他的人没有搜?王山,你得给个说法!”
封知平含笑致意,心中微愕,原来这边的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王山看了赵炜一眼,心中暗恨,此人明知故问!
是,宴席可以带护卫,但不可带凶器,这是规矩,可这规矩根本没人严格执行啊!
一方面,打狗看主人,二来自己这些人的侍卫放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三来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案例,宴会突生变故,侍卫没有兵刃只能赤手空拳的抵挡刺客,护主不利,死伤惨重,种种缘故让这条规矩形同虚设,只有宫廷和少数极重要的场合才会严格执行,今晚这种聚会不过遵循惯例应应景罢了,只要别大鸣大放的亮在外面就不算坏了规矩。
结果,封知平抓住了痛脚不算,赵炜这厮也出来帮着踩一脚,他想干嘛?
巴结封知平在太子面前争功?
有没有脑子,功哪有这么个争法的!
王山阴着脸,斟酌着言辞,未等开口,封知平微微一笑道:“王兄莫急,小弟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我明白,定远侯世子,贵人嘛,奴随主贵,王兄又体谅他的心情,怕他没有安全感,所以才网开一面,我能理解。”
“王某惭愧。”王山心里比吃了死孩子还膈应,脸上却得堆出感激而愧疚的苦笑。
封知平点点头,重新笑望苏悟:“所以这事儿怨不得王兄,还得落在世子爷身上。怎么样,世子爷,给个交代吧?”
苏悟看向旁边,旁边人的人纷纷错开目光,苏悟恼羞成怒,霍然起身指着封知平:“交代什么!有什么可交代的!明明是你颠倒黑白!是你的侍卫先动的手袭击我,良三保护我才还的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竟然血口喷人,还让我交代!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没皮没脸信口雌黄的废物还用得着我行刺,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这话太毒,封知平天残无人不知,但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揭短。
牛春寒的眼神瞬间狞戾,松散的五指紧绷微勾,便要动手,封知平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退到一旁,上前两步淡淡的看着苏悟。
“想我死的人很多,想杀我的已经出现了,黄泉。我一直在查那帮人的下落,听你的意思,似乎知道点什么,是吗?”
屋内瞬间死寂,呼吸声都没有。
一双双眼睛惊愕的注视着封知平,脑中嗡嗡作响着同一个名字——黄泉!
原来传言是真的,绑架封知平的真是黄泉余孽!
虽说黄泉余孽今不比昔,可封知平一个天残废人,面对天下最穷凶极恶的职业杀手,他怎么活下来的?
王山的眼神微微异样,又想起那则传闻,起初还有怀疑,如今加上黄泉,一个能从黄泉手中轻松救下封知平的世外高人能治愈号称绝症的天残,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可相信。
苏悟愣住了,一个激灵后退两步,哆哆嗦嗦的指着封知平:“你,你说什么,什么黄泉!我不知道,你少来污蔑我!我定远侯府名门望族,怎可能跟黄泉余孽有关系,你少在那血口喷人!”
封知平面无表情:“话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我这个小废物‘用不着’你来行刺,那就是说世上有‘用得着’你亲自动手的人了。”
“我没说过!你污蔑人!”苏悟大叫。
封知平哼笑,指指周遭:“在场这么多双耳朵听着呢,套你一句话,我也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我没有!”苏悟慌神,怒视众人,“你们谁听见了?!”
他旁边的人纷纷扭开脸,大感难堪,连受他“仗义执言”的孟家哥俩也一样,这么极品的猪队友实在叫人连想帮的都提不起来。
“我听见了!我们都听见了!”赵炜叫道,眼神蔑然,笑容讥讽,“刚说的话都不认,你那是嘴还是腚?说话跟放屁一样,我都替你丢的慌!王山,不是我说你,这种人你叫来干嘛?演猴戏啊?呸,恶心死了,熏得我酒都酸了!”
“你!你们!”苏悟哆哆嗦嗦的指了一圈,重重跺脚,“是,我说了,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是气话,都是让他气的!我定远侯府门楣光大,怎可能干那种事,绝不可能!”
说完,怒视封知平,苏悟忽的露出哂笑:“封知平,你污蔑我没用,谁绑架的你、为什么绑架你所有人都知道,你要闹回家找你两个哥哥闹去,少拿这破事儿来恶心我!”
“哦?都知道吗?”
封知平环视,其他人纷纷摆手连称不知,而后恨恨的怒视苏悟。
这货蠢到家了,这种事怎能拿到这里说,还非要扯上他们,有病啊?
长没长脑子?
拿这种人当世子,定远侯府算是完了。
封知平笑笑,冲苏悟耸耸肩:“喏,你看到了,又是你一人知道。不愧是定远侯世子,知道的真不少啊!来吧,说给我听听,是我哪位哥哥要杀我?”读书楼
苏悟终于反应过来,发现封知平又把自己绕进去了,满心愤恨,却不敢再开腔,求助的望向孟玉清。
孟玉清牙都要咬碎了,他发现自己这辈子最蠢的事就是选了苏悟这把刀,移开视线准备来个目不斜视,不巧封知平看了过来,两人顿时对上了眼。
“呦,看来不光苏大世子‘博闻’,孟公子也‘博闻’得很呐。孟公子,我在泉州时就经常听人说你光明磊落千仞无枝,现在苏大世子不肯说,你可否为小弟解个惑?”
孟玉清肺疼,他可不是苏悟,脑子一转哈哈一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世子说笑了,我哪里知道这些事,苏兄也一样。他是个直肠子,脾气又急,经常口不择言,在京城里惹出不少笑话,我们这些人都知道。您刚来不了解,时间久了您就知道他真的没有恶意,完全是想什么说什么,刚才说急了眼冲撞到您,我代他给您赔个不是,那些话您千万别当真,都是没有的事。”
“你代他赔礼?”封知平笑容玩味,旁边的人也嘴角讥讽。
孟家高门,但无爵位,所以权力虽大,尊荣上却要比定远侯府稍逊一筹。
而孟玉清又是孟家最小的嫡出子,一非长子二非指定的继人,当着这么多显贵的面代一位侯爵世子赔礼,显然不够格,传出去会笑死人的。
可是看苏悟的表情,显然不觉得丢人,反而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这让好多人都心中暗叹,有子如此,定远侯府真的没有希望了。
孟玉清不愧铁打的脸皮,视若不见,自若的行完礼,起身笑道:“今日王兄设宴,目的是请咱们来认识一下您这位闻名已久的封三公子,大家玩乐一场相熟一下,免得日后大街上碰见互不相识,多生尴尬。今晚咱们是来玩乐的,理该只谈风月不言其他,结果说着说着就说岔了,闹成这副模样,实在不该。小弟借王兄美酒,与苏兄共敬王兄、士则兄、封三公子及在座的各位一杯,望各位点到即止,饶了我这心直口快的傻哥哥。来,我先干为敬!”
言罢,孟玉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停,又连饮了三杯才罢手,挂着爽朗的微笑杯口朝外向众人示意。
其他人都没动,一起看向王山。
宴是王山设的,他是主人,无论太子一系还是睿王一系都得先等他这个主人表态,否则就是打脸。
王山看着孟玉清,面无表情,眼底却意味深长。
孟玉清说了一大堆废话,只一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只谈风月,不言其他。
这句他刚才就想说,无奈被封知平打断了,后面的一系列不快发生得太快,他来不及阻止又被封知平打乱了心神,一时间也有点麻爪,不知该如何收场。
还好有孟玉清,这小子虽然混蛋,但确实是个人才,脸皮厚到他这份儿上可不容易,可惜投了睿王。
孟玉清话里有话,他听明白了,明着说封知平,实际上说的是太子和睿王。
太子借自己的手摆了这席,以封知平为引向睿王表示善意,睿王欣然接受,所以才会让这些人来。
可惜睿王千算万算,没算到太子的深意,或者说没料到苏悟会蠢到这种地步,一场和和气气的和解宴被他硬生生唱成了全武行,还闹出了人命!
虽说这里面有自己纵容的缘故,没有第一时间转开话题,可换个稍稍有点脑子的人来,也不至于弄到这步田地。
相熟一下,免得日后相见多生尴尬,这话说的封知平,同样也是说的其他人。
如今大敌当前,内斗确实不宜再继续,孟玉清搭了台阶又给了足够的善意,王山自不会拒绝,冰封的表情解冻,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喝了,其他人再无犹疑,举杯共饮,只赵炜的脸色臭臭的,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情不愿。
放下杯子,封知平指指地上的尸首笑问:“他怎么办?王兄若不方便,可以交给小弟,老牛可能干了,处理这种事小菜一碟,保证不连累王兄与诸位。”
苏悟面露怒色,却不敢吭声。
王山看都不看他,大手一挥佯恼道:“看不起哥哥不是?死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说决斗失手死了,补份生死状,没人会多问。你啊,就安安心心的喝酒吃菜,用不着烦心。来人!”
房门打开,几个壮丁鱼贯而入,利索的抬走尸首清洗血迹,片刻功夫就干干净净一如往常,全程一句不多问一眼不多看,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很懂规矩。
封知平暗暗冷笑,刚才看这些人一个个慷慨激昂的还以为京城多干净,我呸,一样乱,比泉州脏多了!
而后回味王山的话,封知平笑望王山,眼睛闪亮:“您刚才说补份生死状?我听闻满庭芳有座地下角斗场,很是热闹,原以为是无聊的人瞎编的,看来是真的喽?”
好!
上钩了!
王山暗喜,神秘兮兮的微笑道:“确实是真的,只是那里比较严,一般人进不去。”
封知平“哦”了一声,点点头:“这样啊,原来是真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王山等了半天,再次傻眼。
完啦?
你倒是问啊!
卧槽,你小子到底是不是年轻人,就这么点好奇心?
你他吗倒是接茬往下问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