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音一遍遍的涤荡着封知平的身心,也涤荡着丹田内的剑种,按理说剑种不应该被铃音影响,可此时的它吞纳了封知平的一部分心神,使得神秘的内部连通了外界。
起初铃音微弱,剑种没什么反应,随着铃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频繁,剑种终于不堪其扰,也像是着恼宿主窝囊似的,控制着元力凝为尖刺狠狠的扎向封知平的脑海。
这一扎可要了命了,封知平是痛感迟钝,不是没有痛感,这一下不致命但跟要他命没什么两样,发自灵魂的剧痛令他浑身狠狠一震,僵化的大脑剧烈颤抖着迅速恢复了运转,与此同时,没入剑种的心神也被“嫌弃”的吐了出来,好像这才是剑种的本来目的,切断内部与外界的联系。
心神重归完整,痛感随之加剧,封知平忍受不住惨嚎一声,翻着白眼当场昏厥,而在他昏过去的同时,管荣也如遭雷击惨哼一声七窍流血,嘴里喷出一路的血珠倒飞了出去。
老董傻眼,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眼,贺兴四人甚至都忘了挣扎,不可置信的看着跌出老远半天起不来身的管荣。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只有老董猜出了一二,见此情形不敢多留,一把搀起封知平往门里冲,就在这时,他的脑筋突然迷糊起来,恍惚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坏了!
他立刻明白了自己怎么回事,不敢回头看管荣,他使劲咬着舌头想朝门内迈步,然而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短短一步的距离,怎么也挪不动腿。
看看封知平,看看夹在两人中间的吴楠,他犹豫了一瞬,下定决心放开了自己的手,拼尽最后的力气前倾身子撞在两人身上,将两人送入门内。
在没入传送门的前一刻,封知平忽然醒转,看到老董的动作后瞬间明了,脸色大变。
“不要!”
老董无声微笑,那张远超实际年龄的脸上写满了信任与洒脱,在封知平即将消失在传送门时,轻声道:“等着你。”
随后,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吸离了传送门,朝挣扎起身抬着一只手的管荣飞去。
封知平目眦欲裂的看着那熟悉的笑脸,视野微微一花,人重新回到花廊边,和吴楠一起摔作一团。
松开吴楠,封知平第一时间爬起身往门内冲,然而传送的光色已然消失,拱门重新变回花枝,飞快的缩回花丛内。
“草,草草草草,草!!!”
对着花丛拳打脚踢,想要把制造传送门的机关找出来,然而除了残花断叶,再无任何收获。
封知平气疯了,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一步,眼见得手,自己竟然昏了过去,连累老董舍身相救,把他自个儿搭了进去。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狗日的老董,留下自己自个儿先跑就是了,我是剑侯世子,这帮狗|娘养的还敢杀了我不成?
怎么这么傻?
身后传来压抑的痛哼,封知平瞬间清醒,怒目回望,却见吴楠靠着剩下的一手一脚在地上爬,竟想开溜。
“草泥马的,还敢跑?!”
封知平冲过去抬脚就踹,吴楠放声哀嚎,求饶声引来了不少人,见此情形惊恐的不敢靠近,隔着老远小声嘀咕着这是个什么情况。
“少爷?”
牛春寒就在附近的凉亭休息,闻声而来,见状大惊失色,推开人群冲到近前。
“少爷,您怎么了?您受伤了?天杀的无双阁,他们竟敢对您动手?!”
说着看向地上的“肉|团”,牛春寒眼神森寒:“少爷,他是谁?”
“该死的人!”封知平停下脚冷声道,看了眼围过来不敢近前的满庭芳护院,抓着吴楠的头发将人拖起,冷声道,“走!”
“上哪?”
“回家!”封知平寒着脸,“回咱自己的家!点将,调兵,我要踏平满庭芳,掀了无双阁!”
牛春寒浑身一震,看看封知平的脸色,没敢多问,颔首应命当先开道。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封知平拖死狗一样的拖着吴楠,沿途碰到的女子纷纷惊呼掩嘴退开,玩耍的宾客目光惊疑,看清地上的人后直接化为震惊,交头接耳议论着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如此对待小霸王吴楠。
快到门口,总算搞明白怎么回事的满庭芳终于做出反应,一位神态谦卑的老者带着一群膀壮腰圆的护院挡在了前方,自己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世子贵安,老身”第八书吧
封知平连听不听:“牛春寒!”
“在!”
“挡道的,杀!”
“是!”
牛春寒眼神阴冷,两手无声无息的翻出两把匕首反握住,短刃给了封知平已经废了,不过对付这些阿猫阿狗,普通的宝兵刃已然足够。
老头大惊,见封知平说不通理,犹豫再三,咬着牙朝前一挥手。
“去,请世子移坐荷花台看茶,都轻着点,千万别伤了他!”
这话不是给护院们说的,而是说给封知平听的,虽然封知平浑身杀气,但这里是京城,又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希冀着对方能心有顾忌手下留情,只伤不杀让他们这些人能交差便可。
想法很好,换个人或许能成,可惜他面对的是泉州城的太子爷,而且还在盛怒之中。
护院们刚抬脚,牛春寒已然后发先至闪身近前,两把刻意作哑的匕首于灯光下幻作两道隐约的虚影,每次挥动都会有鲜血迸出马后炮的描绘着它们的轨迹。
护院们化元后期都不是,面对牛春寒别说突破,命都保不住,韭菜似的一茬茬倒毙,转眼间三十几号人统统死绝,只余老头一人呆滞的退到门边瑟瑟发抖,看着两把匕首交错向自己的咽喉,张着大嘴,却发不出声音。
“停。”
匕首戛然而止,剪刀般卡在脖子上,紧抵着脖颈两侧。
封知平拖着吴楠迈步走向门外,路过老头身边时稍稍停步,冷声道:“告诉你们东家,很我快就会回来,到时如果见不到我要的人,你们满庭芳上上下下所有人就准备死吧。老牛,走。”
牛春寒待封知平走到门外,收回匕首,冰冷的视线从老头身上一路扫到后面的围观者,微微昂头冷声道:“满庭芳欺人太甚,敢暗算我家少爷,好大的胆!欺我剑侯府无人吗?少爷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如果回来时见不到少爷要的人,你们满庭芳就等着迎接我剑侯府的怒火吧!有恩必报,有仇必还,以牙还牙,斩尽杀绝,这是封家军的信条,给我好好记住,好好掂量!哼!”
直到两人消失许久,满庭芳的大门内外仍鸦雀无声。
侍者美姬们瑟瑟发抖,宾客们惊惧,但更多的是惊疑。
原来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剑侯世子封知平,没想到他今晚来了满庭芳,听意思还被满庭芳暗算了,满庭芳哪来的胆敢暗算他?
活腻了不成?
剑侯爷可在城里呢!
不知谁先惊叫一声,现场顿时乱了起来,混乱迅速波及到整个满庭芳,闻者纷纷色变,奔走相告,结伴告辞。
小世子发了狠话,以他多年来的风评和剑侯府一贯的作风,谁敢不信?
无双阁内,管荣抓住老董,将人交给贺兴,匆匆交代了几句后直奔看台下的暗室。
暗室乃阵眼所在,控制着防护大阵和传送阵的运转,一进门,管荣就爆发了,指着一手捧茶一手指卷的悠闲男子吼道:“为什么不拦下他,为什么放他离开?明明可以好好协商的事,为什么要搞得如此麻烦,你是何居心?”
男子正是之前出现在辛九面前的那位微胖的先生,闻言放下书卷,表情淡然的转过头。
“你的问题好生奇怪,我们与你们的约定只是控制法阵,帮助宾客往来,抵御毁灭性的未可知的危险,保护他们的安全。他是客,是走是留全凭己愿,我无权干涉,而他不具有毁灭这里的能力,之前是为了避免殃及其他人我才开启了防护法阵,该做的我都做了,其他的与我无关。”
“你!”管荣大怒,手直抖,片刻后一甩手寒声道,“什么叫与你无关,别忘了,这里也有你们的份!这些年你们从无双阁获利多少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这里若完了,你们一样受损失,咱们同气连枝,别把自己说的跟局外人一样!”
先生微微皱眉:“管荣,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自己说的话,该搞清楚的是你而不是我。我乾坤阁从不以这些营生盈利,当初合作是你们再三恳求,不是我们提出来的。这些年我们是赚了不少,可这些钱大部分都花在了阵法的维护上,你真以为光靠你们提供的那些灵材就能维持这样一座几重连环的复杂阵法运转?所以别跟我提损失,我乾坤阁本就没想着靠这里赚钱,没了就没了,我们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的。”
管荣气得几欲吐血,刚被反噬的头又疼了起来,两眼冒火的看着胖先生,心里气愤之余充满了无奈,因为对方说得对,无双阁人家真的不在乎,这份合作是自己这边求来的。
不仅如此,乾坤阁可以随时舍弃这里,他们却离不了乾坤阁。
此地乍看郊外,其实深藏地底,依靠乾坤阁独门秘传的阵法才强撑起这样一片神奇的空间,如果把人家气走了,没了阵法的加持,这里顷刻间便会坍塌。
指责不成,反被狠气了一通,管荣也发现自己气昏了头竟自找不痛快,狠狠一甩衣袖匆匆离去。
封知平掳人走了,但他的同伴被留了下来,他肯定还会回来,很可能还会带着剑侯府的府兵,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他必须得早做打算,赶在封知平回来前报给主君知道,由主君决断。
管荣离开后,胖先生重新拿起书卷,看着其中一段“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两句的句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轻轻摇头。
“气盛最是少年郎,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得尊老呐,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