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康怒容满面,双目欲血,满身的杀气骇得小桃连退两步胆战心惊,小脸煞白的捧着胸口
杀气突然消失了,赵康温柔的满眼惊惧的小桃,随手丢掉剩下的半截扇子,谦然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实在是那些人禽兽不如骇人听闻,我一时气愤,这才失了分寸,还请姑娘莫怪。”
说着,拱手一礼。
小桃赶忙错身让开,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是奴婢天生胆小,不是您的错,您快起来,这样太折煞奴婢了。”
赵康起身,微微一笑,随后面色转冷,笑容森然。
“禽兽之人当以禽兽论处,你家少爷做得很好,那些人该杀,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小桃附和着笑了下,心有余悸不敢吭声。
赵康暗叹,想了想,另挑话头。
“小桃姑娘,你对小时候的事还有印象吗?比如说你的父母,再比如你的兄弟姊妹?”
“没有。”小桃摇头,“奴婢自记事起便在侯府,没人跟我说以前的事,奴婢自己也不想知道。”
“为什么不想?”赵康追问。
小桃沉默,良久幽幽道:“奴婢自小在侯府长大,老爷宽厚,夫人和善,少爷亲我如家人,在小桃心中他们是主子更是亲长,小桃报答他们都来不及呢,干嘛要去想那些卖了我的人?”
“你怎知他们不是有苦衷?”赵康目光深邃
小桃一无所觉,有些生气:“我知道他们有苦衷,因为穷所以只能卖了我换盐米,可奴婢是被卖了又不是死了!老爷夫人从不限制下人们的家人来探望,少爷更是每年都给我们一段时间回家探亲,可在侯府这些年,奴婢的爹娘从没来过,就连书信都没有一封,仿佛没有奴婢这个孩子一样,奴婢干嘛要去想他们?”
赵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眼神复杂的别开脸。
他很想说没有联系是有原因的,不是你死了,而是他们不在了,可他不敢,他不敢肯定小桃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小桃意兴阑珊,不想说下去,欠身道:“公子,您休息好了吗,要不要奴婢引您过去?”
赵康回过头,展颜一笑,轻轻点头,离开树站直身子:“有劳姑娘了。”
跟在小桃身后,赵康很快回到了偏厅,没进门就听到屋内有人嚷嚷,进门一瞧,皱眉无语。
屋内,马六已经喝躺下了,于大胆半截身子埋在桌下还在硬撑着,封知平则一扫糜色生龙活虎,一脚踩着凳子,一脚踩着桌子,左手抱着酒坛子右手抓着根筷子,指着于大胆疯狂叫嚣。
“来啊!喝啊!你不喝你就是王八蛋,喝啊!”
于大胆手撑着桌子歪歪斜斜的站起身,随手抓过一个汤碗倒掉残羹,大着舌头嚷嚷道:“喝就喝,来,换这个,我今天非你不可!”
“好!”
两人对拼一碗,没喝完,于大胆就叼着碗滑桌底下去了。
“哈哈,还有谁?”
封知平大获全胜,傲视全场,徐昊笑嘻嘻的举起双手主动告饶。
老董倒是跃跃欲试,奈何手脚无力指头都捏不到一块儿去,更别说提杯了,至于请人帮忙
碧柳笑容亲切,服侍体贴周到,然态度异常坚决。
老董眼神交流了一番,只能无奈低头。
“还有谁!!!”
封知平得意洋洋,吼声震天,视线游到门口时定住了,使劲眨了眨,放声狂笑。
“老赵,老赵回来啦!哈哈赵康你个怂包,竟然跑出去躲酒,我鄙视你!别以为你逃得了,喏,那坛是给你留着的,是个男人就干了他,江湖规矩,你干了我随意!”
赵康懒得搭理,面无表情的走到老董身边落座,手肘碰了碰老董。
“他怎么了?”
“喝醒了呗!”老董咋舌,“真没看出来,他这么能喝,连于大胆都给干趴下了!”
说着看向一同进门的小桃,眼神诡异:“你小子刚才干嘛去了?”
“解手。”赵康面不改色,言简意赅。
“解手能碰到她?你骗谁呢!”老董眼神越发狐疑,“说,你到底干嘛去了?”
赵康皱眉,也狐疑起来:“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不等老董回答,封知平踩着桌子蹲到面前。
“赵康,你个小白脸,快说,你是不是怕了!”
赵康嘴角一抽:“你喝多了。”
“多?我会多?本少爷乃酒中仙!不信咱们试试,干了它!”
坛子拄到赵康脸上。
赵康白眼一翻,抓过坛子一口喝干,坛口朝下晃了晃,挑眉扬了扬下巴:“满意了?”
封知平低头朝上瞧了瞧,夸张的叫道:“哇,真没了!桃儿,拿酒来,有人要挑战你家少爷!换最烈的过来!”
小桃吃力的抱着坛子过来,但没给,小声道:“少爷,大少爷说了,让你适度。”
封知平瞪眼:“什么大少爷,谁是你少爷,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狗狗
“当然是您的!”小桃立马倒酒,嘴撅得老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康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怒色,瞬间敛去,抓过小桃怀里的酒坛冷声道:“你想喝?行,我陪你!”
“这才对嘛!”封知平吃吃笑,指着赵康冲小桃道,“看,这家伙多阴险,躲了大半天最后才出来想坐收渔人之利,但本少爷不怕!你家少爷是不是很厉害?”
小桃慌不迭点头:“嗯,少爷最厉害了!”
“别废话,喝!”
赵康一手搂住封知平的脖子,另一手将坛子直接扣在他脸上一气猛灌,一坛酒没灌完,封知平就钻桌底下陪马六和于大胆了。
深夜,封知平猛地睁开眼,寒毛炸起。
有人!
弹起身的同时伸手去摸枕边的剑,结果摸了个空。
而这时候,他也借着外面走廊上的夜灯投进来的微光看清了对方的相貌,正是赵康。
“吓我一跳。”封知平放松下来,双手抱着后脑勺懒懒的朝侯一靠,“你怎么在这儿?提前说好,别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可不好那一口!”
赵康面无表情:“我是被你强拉来的,你当我愿意?”
“是吗?”
封知平拧眉回忆,实在想不起自己说过这话。
“你说要‘促膝长谈’。”赵康提醒,膝盖碰了碰封知平的膝盖。
封知平尴尬万分,讪笑道:“可能吧,我记不清了。反正睡都睡一起了,那就谈谈吧。”
“你想谈什么?”
“谈你和老董的去留。”封知平正色,“你知道的,咱们兄弟当中,我最想留的只有你和老董。”
“我知道,在回答你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问吧,对你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封知平笑的坦然,暗道赵康八成是听到了风声,猜到他和詹千舞的纠葛。
这事儿别人说不得,赵康则完全不用顾忌,首先这人嘴巴臭但也严得紧,再一个,他想让赵康一起帮着参谋参谋,找个法子破了眼下的死局。
赵康斟酌半晌,决定还是直说。
“我想问,你对小桃了解多少?”
“嗯,千舞她嗯?”封知平一怔,“你说什么,小桃?”
“对,小桃。”赵康点点头,面色肃然。
封知平愣了,怔怔看着赵康,突然一个激灵,惊愕道:“你,你你你,你不会?!”
“别瞎想,不是那么回事。”赵康知道封知平想的什么,摆手道,“原因等下再讲,你先告诉我,小桃本家姓什么,她是从哪来的,真的是人伢子卖进你家的吗?”
封知平皱眉:“你什么意思?”
“先回答我的问题!”赵康声音微厉。
封知平奇了,点点头,回想了下道:“小桃本家姓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她应该就是人伢子带过来的,进门后本应在外宅由专门管教小丫头的婆子调教个一年半载,但我娘心软,见她太小太可怜就收在了身边由她的贴身女使秀姨亲自管教,后来送到我这儿就再没离开。至于进府之前,我不清楚,但肯定没问题,我家的仆人来历都查的清清楚楚详细造册,如果小桃有问题,她根本进不来,况且那么小的孩子,她你见过又是憨傻天然,怎可能有问题,你怎会怀疑她?”
“我不是怀疑她有问题,我是怀疑她”
赵康忽地住嘴不说。
封知平等了半天,快不耐烦时,赵康才一咬牙。
“我的来历你知道。我叫赵康,四平赵家庄旁支子弟,当年因涉黄泉案赵家庄整族被诛,带兵围剿的正是令尊——赤剑侯封莫修。令尊慈悲,因我年纪小,又是赵氏旁支,所以放了我和其他一些旁支子弟一马,我们亡命天涯,躲到一座无名荒山里苟延残喘,直到十年后才敢与外界接触,而我,正是第一个离开村子的人。”
封知平点点头,这些赵康和周夏冬都跟他说过,从老董嘴里他也听到了不少。
“你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不是普通的旁支子弟,我其实是过继的。”
封知平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你,你是说”
“对。”
赵康点点头,表情复杂。
“我父亲与我生父是亲兄弟,而我生父正是赵家家主,我是他第五个儿子,嫡出三子。因为我父亲早年帮我生父挡了一劫,中毒过深无法根除,以致身体亏虚无法生养,所以我生父便在我出生时就将我过继了给了他,延续香火。这件事我父亲从未瞒过我,我也从未觉得不贫,因为我父亲待我极好,我在他那房过得比大房自在多了,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后来朝廷派兵灭我全族,若非我父亲拼死相护,我早就被乱枪扎死了,正是因为他的拼死守护感动了令尊,使得令尊网开一面,饶了我这条小命。”
“这个”封知平尴尬至极,实在不知该怎么劝慰。
赵康抬手一按,洒然的笑了笑:“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是赵家自作孽不可活,令尊无措,他只是执行命令罢了。”
封知平重重一叹,低声道:“节哀。”
赵康含笑点头,随后笑容尽收:“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小桃,有可能是我妹妹。”
“什么?!”封知平震惊至极,差点跳起来,想了想用力摆手,“不可能!你不是说你父亲他呃!”
赵康缓缓点头,加重语气:“是亲妹妹!我怀疑她是我生母最小的女儿,赵家本家最小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