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赢?
所有人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无知者自然叫嚣着“封二郎天下第一”,但这一刻,在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威压下,他们全都闭上了嘴,缩回座位瑟瑟发抖。
不仅他们,在场的练家子也一样,感受到那股压制性的气息威压,后天境无不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先天境要好得多,但也表情凝重,如视洪荒猛兽。
詹千舞缓缓松开手,将“红燧”重新靠回椅背。
方才那一刻,她受气机交感所迫,本能的抓过红燧提起内力准备反抗,结果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的反击扑了个空,此刻看似平静无事,实则胸口烦闷,隐隐作呕。
深吸一口气,压下憋闷感,詹千舞凝目盯着沈阔,目光凝重而幽冷。
她是个骄傲的人,比男儿更骄傲,她有足够的自信面对任何对手,哪怕对方比自己强,可沈阔展现出来的力量深深震撼了她一把,竟让她生出一丝恐惧感。
要知道刚才那一下不是正面对抗,那只是透过防护屏障溢出来的一点余威,倘若置身其中站在他面前
明眸转向封知佑,詹千舞无法想象他面对的压力。
一缕威压让所有人闭了嘴,也让每个人都泛起嘀咕。
诚然,封知佑很强,强到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封家二郎是个妖怪,可他的强大都来源于传言,传言终究只是传言,没谁亲眼见过,所以封知佑到底有多强,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的那么强都是个谜团。
这就好比封家三郎封知平,打从封知平生下来开始各种各样的传言就没断过,每个天元人都知道他有多不堪多顽劣,可这次亲眼见着了,众人才发现此子绝非传言中的那么窝囊,相反还颇有他老子封莫修的风采。
所以包括那些死鸭子嘴硬的,在被沈阔震慑过之后,谁也不敢肯定封知佑一定能赢。
“你觉着呢?”游万里问道,表情玩味。
“回陛下,也就那样吧。”封莫修答道,兴趣缺缺。
虽然皇帝很体贴的赐了把椅子给他和孔由坐,可跟这儿陪了一天一夜,老婆不在身边又没别的事做,天生好动的他早就不耐烦了。
“这叫什么答案,敷衍朕是不是?”游万里扭头笑骂,“那可是你儿子,你就一点不担心?”
封莫修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坐直身子,问道:“陛下,能换臣上去吗?”
游万里一怔:“什么?”
“换我上去。”封莫修指指擂台,“臣保证,臣上去能打趴下所有人,他们一起上都行!您看您能准了吗?”
游万里气笑,同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狠狠刺了一眼:“你就跟朕贫吧!”
封莫修憨笑着欠了欠身,靠回椅背眯着眼继续打盹,一副雷打不动的懒散摸样。
孔由见状,扯了个悚人的微笑道:“陛下,这个问题侯爷确实不方便答。您想,他若说二郎胜,您会觉着他偏袒自己的孩子不够客观公正,若说沈阔胜,又怕您说灭自家士气长他人威风,所以您问的属实有些为难侯爷了。”
游万里笑骂:“你啊,就给他圆场吧,合起伙来敷衍朕。”
孔由颔首:“臣不敢,臣是想说陛下的问题侯爷答不了,臣可以回答。臣觉得封知佑和沈阔都很优秀,但相比起来,二郎的胜算更大一点。”
“哦?此话怎讲?”游万里来了兴趣。
孔由扫了眼封莫修,微笑道:“两点,一是侯爷的态度,您看他气定神闲的,分明是看好二郎,有把握,否则以他的脾气怎能如此淡定?”
封莫修睁开眼,狠狠一白:“滚蛋,老子就是没兴趣!两个小崽子掐架有什么好看的,谁输谁赢都一样,都不够老子一把捏的!”
“你闭嘴!”游万里横了封莫修一眼,回过头笑道,“此言有理,你接着说。”
孔由微笑:“其二嘛便是二郎的态度。刚才的气机您感受到了,可知沈阔功力之深,可您看二郎,他淡定自若不见半点慌色,分明心里有底,所以臣以为他的胜算更大,单这份沉稳和自信就足以让臣在他身上加码。”
封莫修嗤笑:“孔瞎子,你可真能扯,你怎知那小子不是吓傻了?你别忘了,臭小子神藏才一年,境界近期才稳固,沈家的小混球神藏可好些年了,看刚才那一下,不到后期也差之不远,加上沈家的绝技,寻常的神藏期大成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功力上的差距这么大,你还敢说我家小子胜算大?得,想捧老子臭脚是吧,不用这么麻烦,我帮你就是了。回头我就送几双旧鞋到你府上,让你捧个够!”
孔由面带微笑,毫不着恼,游万里听不下去了,指着封莫修笑骂道:“你这张臭嘴,多少年了怎就不知改改,人家夸你孩子你还不乐意,天下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封莫修拱拱手:“陛下,臣是实话实说,难不成您也觉着我家二小子能逆天?”
“这个”天平
游万里踌躇。
诚然,孔由分析得有道理,但封莫修说的才是实情。
先天高手相争,一看修为,二看兵刃,到了封知佑和沈阔这个境界,后者的重要性超过前者。
二者之外,武技、心态、智慧、阅历、环境等差异也是影响胜负的因素,但没有修为和兵刃那么关键。
如果封知佑和沈阔功力相当,以二人的家世手中的兵刃肯定相差不大,这时用后几种要素来估测胜算是可以的,可二者的功力是有明显差距的,封知佑再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内就追平沈阔的修为,所以后几种因素无法成为估测的参考。
这就好比丈二高的壮汉与骨架子上三两肉都没有的瘦鸡对垒,一力降十会,力量上的巨大差距是很难弥补的,除非壮汉找死,否则瘦子基本没有赢的可能。
孔由闻言,笑着指指自己的瞎眼:“侯爷,我只瞎了这只眼,另一只可没瞎。令郎何样的实力我知道的不比您少,您当年能做到的事,我相信他也能做到。”
封莫修腾的坐直了身子,眼瞪得铜铃似的:“你又往我家里塞人了?”
孔由咳了声,略略低头,微笑道:“塞了几个,但都是按规矩来的,不会做不该做的事,这点您放心。”
封莫修飞快的扫了眼含笑不语的游万里,闷喘几下,咬牙道:“你确定?”
“我保证。”孔由举起一只手,“比如其他人我会事无巨细一一监察,您府里我只是监外事,内宅我不会碰,也进不去,所以像您一个月在住屋睡了三十三回这种事我都是不知道的。”
封莫修登时怒了,差点跳起来:“好你个孔瞎子,我干你祖宗!你他娘的都知道老子在五丁堂住了多少回你还敢说不知道内宅的事儿?!”
“等等!”游万里抬手打住,满脸不解,“一个月最多也就三十一天,他怎会过三十三夜?”
孔由垂首:“回陛下,有两晚侯爷不知何故出来了,在外面溜达了几圈,后半夜又回去了,所以算两回。”
游万里恍然,看着封莫修表情戏谑:“怎么回事,是不是被夫人给赶出来了?”
封莫修无语,拉着个脸道:“陛下,注意身份,嚼人舌头可不是君子所为。”
游万里微笑摆手:“无妨无妨,这里没别人,就咱们三个,只要你们俩不说,谁知道朕做了什么?快点说说,是不是惹火了夫人被踢下床了?是汉子就别瞒着,说出来让朕乐呵乐呵。”
封莫修哭笑不得:“陛下,您这么闲吗?臣一直以为您日理万机呢。”
“万机要理,爱卿也要‘关心’,而且朕确实需要调剂调剂,朕的生活跟你们比,委实无聊得紧。”说着,游万里露出一丝寂寥,看上去很是疲惫。
能得帝君袒露心声,无疑是臣子的福气,可封莫修并不这么觉得,这种情况他早习以为常,他只有老友与老友之间的关心与怜惜。
游万里只失态了一瞬,随后便恢复原状,调侃道:“你什么眼神,朕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别说这些,快点说说,是不是跟夫人感情出了问题?”
封莫修面无表情:“陛下,您就这么盼着我离婚吗?臣‘辛劳’半宿有些累,出去透口气不行吗?”
“这把年纪了你‘身子骨’还这么好?”游万里顺口戏谑,说完发觉言辞不当很是失态,咳了两声轻轻扫了眼孔由,回过头郑重道,“你夫人聪明温婉、贤良淑德,是难得的佳妇,当初为了她你闹得满城风雨,连朕也为你背了不少骂名,到现在盛老还时常进宫说教我一通,你可千万别负了她,否则朕第一个不饶你!”
“这个自然!臣既娶了她,自不会负她,您放心!都是这个瞎子乱嚼舌头,吃饱了撑的在我屋里撒沙子,陛下您可得为我做主!”
封莫修低头拱手,孔由笑而不语,随之垂首。
游万里默然片刻,微笑道:“监察百官乃天听监之责,这是先祖定下的,没有人能例外。朕虽然信你,但也不能为你破例,否则难以服众。例不能破,但不是不可以通融,这样吧,咱们就以此战为约,如果你家二郎赢了,朕许多减去一半的人手,并让孔由将名单交给你,你不可以动他们,也不可以将名单泄露,朕给你名单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若你家二郎输了,朕不会增加人手,但你必须挑两人到你身边,你看如何?”
封莫修苦笑:“陛下,何必这么麻烦,您直接挑两个人给我就是,我还能不接吗?只要人手得力,别存心捣乱挑拨咱们君臣之间的关系,您塞多少过来我都接!不瞒您说,大战在即,正值用人之际,我手下正缺人呢,您赐我帮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可能拒绝!”
游万里大笑,摇摇头点着封莫修道:“你啊你,死的都能让你说活,你缺人朕就不缺,孔卿就不缺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以你家二郎的胜负为准,朕决不食言!”
“好吧,您开心就好,臣没意见。”
封莫修说完靠回椅背,收回视线的时候与另一侧的孔由飞快的交会了一眼,眼底藏笑,心照不宣。
这是他俩一贯以来的默契,各司其事难免冲突,索性找机会把事挑明,君臣尽欢,谁也不伤和气。
擂台上,封知佑还不知道自己身上落了多大的压力,刚才的威压威慑他表面古井不波实则心中波涛汹涌,不比詹千舞好受,对方压倒性的力量让他无法自已的心生惊惧,同时也兴奋起来。
压倒性的对手他见过太多了,从小到大,他的陪练不是封莫修就是陈定、生母那等高手,可以说他完全是在重压下一点点成长起来的,沈阔虽然强大,但比之他的“陪练”们相差甚远,远不够让他退却。
懒散的眼神认真起来,封知佑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剑柄上,似握非握,微微一笑。
“来。”